第26章 极限拉扯
面对黄巧珠诚心实意的邀请,李心桥不忍拒绝,但见张逸朗也在,为了避免双方尴尬,她还是满脸抱歉地说,“老太太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因为我跟我哥说好了等送完机就回医院轮替他的,他本就身体不好,加上昨天夜里照顾我侄子一夜了也没能休息好,所以我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实在抱歉了。”
黄巧珠眼中略过一丝失望,但见她理由如此充分,实在不好再让她为难,只好感叹地说,“像李小姐那样顾念亲情的人已经不多了,俗话说得好,未成家前兄妹是一家人,各自成家后便生疏了。李小姐兄妹之间的关系还能如此亲密,实在难能可贵。”
一想到七年前她单方面断绝了和家里的所有联系,就连李心信结婚设宴和生子也没有回国,李心桥便觉得黄巧珠说的话实在有些讽刺。
偏偏在黄巧珠脸上看不到任何嘲弄的意思,更像是外人不知底细说出的话,倒也叫李心桥无法责怪。
她突然生出一丝心虚来,正惦念着该如何回应时,又听到黄巧珠问了句,“对了,我听我女儿说,你侄子在儿童医院治疗?是在哪个科啊?我孙儿逸朗刚好也在那间医院的急诊科工作,说不定也能帮上一些忙,我这就让他过来,介绍给你认识”
“不用了”李心桥脸上写满了拒绝。
可是黄巧珠却像看不懂李心桥脸上的情绪一样,转身就向站在原地等待的两人招手,“逸朗!双城!都过来这边!我介绍个人给你们认识。”
“别过来!千万别过来!”李心桥顿时变得紧张不已,压根就不敢望向张逸朗的方向,只敢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心中默默祷告。
但很显然,她的祷告一点用处都没有,瞬间姑侄两人便已来到了她面前。
黄巧珠的目光在张逸朗和李心桥之间徘徊,她明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渊源,却装作毫不知情地介绍起来,“逸朗,我来跟你说啊,这位小姑娘就是那天在飞机上救了我的人,她叫”
“李心桥,好久不见。”还不待黄巧珠把话说完,张逸朗望着眼前满眼忐忑的李心桥,首先开了口。
“好好久不见。”
相比起张逸朗的云淡风轻,李心桥却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要一见到他,自己就会变得如此不自信,就像做错了事被捉住的小孩一样,害怕被责怪、被惩罚。
明明从头到尾在这件事上,她没有任何一处地方对不住他。
要是真的需要道歉的话,也仅仅是为了当初她不告而别后,还单方面断了联系罢了。
为了给自己开脱,李心桥不止一次试图说服自己,那时候的友情根本就不牢固,哪怕两人考上了相邻的大学又如何,迟早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变得生疏,甚至不再联系。
她不过是把这个“显而易见”的将来提前个一年半载罢了,实在算不得是什么大过错。
然而她给自己编造了无数冠冕堂皇的借口,在再一次见到张逸朗时,瞬间土崩瓦解。
张双城站在一边,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不主动开口说话,也不插嘴,她倒是想看看,这两个年轻人到底还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别看黄巧珠气质优雅,哪怕现在老了也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但骨子里却有着和她年纪不相符的调皮,本来她还担心这两人会不约而同当作不认识对方,但见张逸朗先开了口,就连望向李心桥的目光都异常炽热,黄巧珠顿时感到有戏。
于是她装作十分吃惊的样子,问向张逸朗,“你们认识?”
心不在焉的张逸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黄巧珠,柔声回了句,“对啊,奶奶,那是我高中同学,咱们高一高二都在一个班上呢!”
黄巧珠脸上的笑意更浓,直接拉着李心桥的手,亲昵地说,“这世界还真小得很啊,兜兜转转,居然救我的人就是我孙儿的同班同学,你说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相比起黄巧珠的热络亲近,李心桥却一心只想摆脱这个尴尬的局面,奈何对方实在太过热情,她一时插不上嘴,只能站在那里干笑。
正当她为如何脱身而发愁时,突然听到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张双城开了口,“妈,人家李小姐刚才不是说了要赶回去医院替她哥哥吗,你这样拉着她说个不停,她心里着急也不好意思开口”
虽然张双城说的话的确是李心桥的心声,但过于直白的表达,反倒让李心桥进退两难。
出乎意料地,黄巧珠并没有因为张双城的提醒而感到不快,反而笑着说,“你看我一时高兴,竟忘了这件事了。的确不该耽搁李小姐的正事,是我失礼了。”
李小姐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能看到老太太精神奕奕,谈笑风生,我也觉得很高兴。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一路顺风。”
眼看马上就要逃离这个诡异的气氛,李心桥不由得为张双城的那句解困的话而生出感激,也就不再计较她在电话里的冒犯了。
然而正当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的张双城冷不防说了句,“这个时间机场外面不好打车,你既然着急的话,不如让逸朗送你?反正他也得回医院一趟,正好顺路。”
对于张双城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张逸朗感到十分震惊以及无所适从。
虽然他提前让许宁安排接机,但只来了一部车,还得送黄巧珠回去,他也不可能凭空再变出一部车来送李心桥啊?
“不用不用,我在计程车那边等一下就好,就不麻烦你们了。”李心桥一边挥手道别,一边加快了步子,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拒绝。
眼看李心桥马上就要走远了,黄巧珠见张逸朗还呆在原地,急得骂了一句,“还真是呆头鹅了!快去追她!你跟李师傅说一声,让他把车给你开!至于你妈那边我来说!快去快起!”
张逸朗连连摇头,“那怎么可以?那部车本来就是接您来的”
“果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还喜不喜欢人家啊,喜欢就去追啊!追不到别回来了,也别喊我做奶奶了!”黄巧珠激动得脸都涨红了。
就连张双城也附和说,“我和你奶奶都给你指了路,那是个好姑娘,你要是再错过了,有得你后悔的!”
“谢谢奶奶和姑姑!”
要是张逸朗一开始还有些举棋不定,但此时便已下定了主意,感激地望了两人一眼,便拔腿往李心桥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望着张逸朗飞驰而去的身影,黄巧珠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只希望他们都能懂这个道理,莫要再错过最好的年华了。”
黄巧珠回头望了望张双城,终于赞赏了她一回,“说来你的鬼点子也真多,我差点就接不住你的戏了。”
张双城一边扶她到那边凳子坐下来,一边笑着说,“等咱们逸朗有了好消息再来夸我也不迟,现在还得给嫂子打电话呢,怕是等急了吧。”
另一边,等张逸朗追出去后,果真在计程车等候区看到了李心桥。
此时她正站在靠近队尾,前面还有起码二三十人在等候。
因为驶入等候区的计程车很少,队伍里十有八九都是焦急鼓噪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已经在那里等了多久。
李心桥只顾着探身去数前面还有多少人,压根没有注意到张逸朗已经悄然来到了她旁边。
突然,她感受到一只有力的手捉住了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拉出了队伍之外。
她大惊失色,回头却发现那人却是板着一张脸的张逸朗。
“你没看到我在排队吗?快放开我。”
她挣脱开他的手,想要重回轮候的队列之中,却没料到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七八个人,迅速占据了她刚才的位置。
她本想跟那几个人说明自己原本排在那个位置,但他们却像约好了似的,不是装作在打电话,就是低头拨弄手机,压根就不理她,像极了公交车上不想给有需要的人让位置的年轻人。
由于候车处位于室外,本就没有空调处那么凉快,加上车辆废气不停叠加,使得这里的温度较候机大厅高出三四摄氏度,连带着人也变得焦躁起来。
再遇上这样的事,李心桥更是窝着一把火。
她本想排到队伍后面重新轮候,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走到张逸朗前面,气鼓鼓地说,“张逸朗,你是不是有毛病?!”
“对啊,想想也是,要不是有毛病,怎么会因为怕你截不上计程车,冒着三十五六度的高温来这里找你?”张逸朗回答得理直气壮。
他神色一如既往地冷峻,额上都是细汗,沿着脸颊滴落到前胸的位置。
本就用单薄布料缝制的白衬衣因此变得半透,紧紧地贴着他的肌肤,上身的轮廓变得若隐若现,李心桥惊觉眼前的男子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身材干瘪的少年。
面对这毫无征兆的男色,李心桥感到面红耳热,只能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直接越过了他,投向他身后的候机大厅。
“老太太才刚出院,即使要送,你也该送她的。”李心桥的声音低低的。
由于两人并没有站在划定的候车线上,往来的计程车为了抢夺生意在两人之间穿插着,看起来险象丛生。
眼看李心桥马上就要被旁边驶过来的一辆计程车刮擦,张逸朗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拉过来,这才避免了意外的发生。
此时他才不会管李心桥同意与否,拉着她的手腕,直接把她带离行车道。
两人行至安全的位置,张逸朗这才眉头紧皱地对她说,“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怎么都不看一下?”
居然,被责怪了?
他怎么不想想,到底是谁把她从候车的队伍中拽出来的?
要不是他,说不定她现在在队伍中排行的顺序,已经从28“跃升”到24了,也不至于想重回原本的位置还遭到别人的白眼,就像她有意插队一样。
明明她现在搭不上计程车,归根究底都是因为他,他居然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来指责她的不注意、不小心?
李心桥赌气地说,“刚才你不也是站到行车道上来吗?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张逸朗见她嘴硬,又回了句,“我刚才可是救了你的命,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李心桥白了他一眼,新想,这算哪门子救人了?刚才她看得清楚,那部车距离她还有一个拳头的位置,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躲避。
而且因为在候车区,计程车行驶的速度本就不快,哪怕真的被刮擦,也不过是皮外伤,死不了人的。
哪怕张逸朗的确拉了她一把,但说到是“救命之恩”,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
要是换作从前,李心桥定会和他引经据典争论一番,定要争出个我胜你负来。
但现在李心桥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计较胜负得失的女子了,如今她有着更多的考虑,以她和致一药业的恩怨,她实在不应该和他有太多的纠缠。
为了脱身,她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把话说下去,“那正好,我救了你奶奶的命,现在你也救了我的命,咱们也当是恩情两清,互不相欠了,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看到李心桥对他终于不是冷冰冰板着一张脸了,张逸朗心中居然有些莫名的欣喜。
哪怕此刻她骂他怨他,言语间对他也毫不客气,但终于不是沉默不语毫无回应,就像彼此不过是偶然在路上遇上的陌生人了。
他把她的不耐烦和急于逃脱的心思看在眼中,暗暗感叹她还是如同七年前那样,轻而易举就掉入他的言语陷阱。
张逸朗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你救的是我奶奶,我奶奶也说了要好好谢你的,但你拒绝了她的邀请,还说了区区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如今救了你性命的人是我,你也应该好好谢我才是,怎能两两相抵?”
“再说了,‘父债子还’那都是旧社会的产物了,现代法律系统可不认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