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庆和帝脸上的温和慈爱瞬间荡然无存,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
顶着庆和帝冷飕飕的目光,姜钰欲哭无泪,自己认错了儿子还能怪别人嘛!
他还委屈呢,他怎么说也算是俊朗的少年郎,虽说的确远不及瑾王爷那般丰神俊朗,但也不至于像陛下口中那般不堪入目啊。
“瑾王呢?”
姜钰忙连忙回道:“回陛下,瑾王爷去凤鸾宫拜见皇后娘娘了,让臣先行……陛下……”
姜钰没等说完话,庆和帝早已不知何时从龙椅走下,大步流星的从他身边走过,龙袍卷起的风带着要把人掀翻的雷霆之势。
姜钰:“……”
陛下就这么走了?
合着他这一趟进宫就是为了受辱的?
凤鸾宫。
看着眼前俊美矜贵的如玉公子,云皇后一时有些失神。
谢瑾幼时在她宫里待过几年,八岁一到便被送去了封地,如今一晃竟是已过十余年。
她实在无法在面前这张轮廓凌厉,眉眼深邃的脸上找出他幼时的模样,但却能依稀辩出故人的痕迹。
他这双眼生得极像宸妃,只不过宸妃的眼中至死都装着春光萤火,未曾有过这清霜般的寒。
当初她收留谢瑾一是因稚子可怜,二是因宸妃方逝,不忍看她耗尽心血生下的孩子随之夭折。
但她素来冷清惯了,那时还未有长乐,也不晓得如何照顾孩子,谢瑾虽说留在她宫里,实则都是宫人在照料,她不敢也不愿居功。
“你……”
“陛下驾到!”
小太监尖锐的嗓音打断了云皇后的话,云皇后在宫婢的搀扶下起身,对着迈进殿内的庆和帝屈膝福礼,“参加陛下。”
不同于韩贵妃的美艳,云皇后如同在雨后初晴之际徐徐盛绽的白芙蓉,端庄雍容,纯净而又清冷。
她的相貌亦是极美,只不过举手投足都标准规范的如同宫规中走出来的人,对庆和帝敬重有之,却无多少亲近之意。
庆和帝早已习以为常,云渺出身世族大家,府中规矩繁多不亚于皇宫,甚至未等及笄便已是先帝心中不二的太子妃人选。
而他那时只不过只个混吃等死的皇子,不起眼到他的兄弟都死光了,众人才愕然发现,竟还有个幸存者!
他就是这么不费吹灰之力登上了皇位,他心知云渺嫌他不学无术,恰他也不喜欢云渺孤傲冷漠,是以这么多年他们帝后间只讲个相敬如宾,对彼此都谈不上深情。
庆和帝摆了摆手,撩袍坐在了主位上,接过宫婢奉上的茶,不紧不慢的用杯盖刮着浮起的茶叶,仿若没看见给他请安的谢瑾。
谢瑾也不等他应声,径自直身。
庆和帝险些被热茶烫到,重重落下茶盏,冷眼看向谢瑾。
那几个小子被他这么一盯,哪个不吓的瑟瑟发抖,畏他如虎。
谢瑾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庆和帝本以为会轻而易举的赢下这一局,可谢瑾淡然的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没有一丝情绪。
庆和帝收回视线,神色如常的垂首抿了口茶,趁机眨了眨眼。
再望下去他眼睛就要酸的落泪了。
“你怎么回的长安?”庆和帝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瑾王遭遇流寇,众人都以为他在劫难逃,他甚至派出御林军都未能打探到谢瑾的行踪,今日竟突然直接出现在了宫里,他倒真有几分好奇。
谢瑾启唇,淡淡道:“骑马。”
“啊?”庆和帝先是一愣,随即怒不可遏的扬声道:“朕是问你如何从流寇手里出来的!”
“就那么走出来的。”
庆和帝:“……”
但谢瑾此言并非虚妄,他的确是在兵马司层层设防下,光明正大走出来的。
他的亲卫早已兵分数路掩于长安城外,得他令后便与巡防营接洽,由其护送进城。
亲卫进城后便与他在约定之处汇合,然后他们便堂而皇之的从韩国公府出发,在兵马司的注视在光明正大的进了宫。
要怪就怪兵马司的人沿街布防,却偏偏对韩家老巢放松警惕。
庆和帝眯了眯眼,他很是不喜谢瑾的态度,但这小子的相貌倒差强人意,尤其是他的眉眼,更有几分肖似他的母妃。
想到已经过世的宸妃,庆和帝默了默,半晌才道:“回来便好,瑾王府已经归置好了,退下歇着吧。”
“儿臣告退。”谢瑾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凤鸾宫。
谢瑾离开后,偌大的凤鸾宫便显得更加静寂了,云皇后垂首抿着茶,显然没有与他闲聊之意。
“瑾王都与你说什么了?”庆和帝吃了两个蜜饯,随口问道。
云皇后放下茶盏,轻声回道:“没有什么。”
庆和帝:“……”
这就完了?
敢不敢比这再言简意赅些?
换作其他妃嫔便是他一语不发,她们都恨不得聊到天荒地老。
庆和帝沉了口气,劝慰自己莫要与这两个妇人小儿一般计较,便也冰着一张冷脸,拿出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待天气再暖和些,宫里便办场花宴吧。”
说完,庆和帝起身而出,云皇后躬身行礼,未有一丝挽留之意,只长睫轻掩的眸中染着丝丝忧虑。
花宴是假,只怕选妃才是真。
瑾王回了,长安的水怕是要更混了……
……
慈宁宫。
“什么?瑾王就这么出宫了?”韩贵妃声音上扬,略显尖锐,“真是没规没矩,竟是不知进宫要先行拜见太后吗?
初来乍到便这般嚣张,日后岂不是更目中无人?”
韩贵妃气得柳眉横立,心口起伏不止,反观韩太后却什么反应,依然慵懒的侧倚在榻上,闭目养神,宫婢跪在她脚下,为她轻轻揉捏着双腿。
“娘娘勿恼。”小内侍陪着笑,讨好道:“瑾王爷自小长在封地,自然不如宫里的几位王爷重规矩,刚刚便是对陛下也无半分敬意呢!”
“真的?”
“奴才不敢欺瞒娘娘,方才陛下的脸色当真极差,不然也不会忘记提醒王爷要来慈宁宫拜见太后娘娘。”
听小太监这般说,韩贵妃的心情好了些,若陛下在意这个儿子,定然会面面俱到的提点。
在听到庆和帝一开始甚至认错了人后,韩贵妃更是掩唇笑起,眉目间凌厉尽散,美艳得如同枝头的海棠,娇媚明丽。
韩贵妃抓起一把金叶子赏给了小内侍,弯唇道:“做的不错,继续盯着,有什么事及时来禀。”
“谢贵妃娘娘,奴才一定擦亮眼睛,事无巨细的禀告娘娘。”小内侍喜不自胜,连连叩首谢恩。
“这便安心了?”韩太后撑案缓缓起身,声音慵懒。
韩贵妃笑回道:“安心谈不上,但只要见陛下对他不上心,我心里就舒坦。”
韩太后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谢瑾此人绝不简单,更不会像你们打探到的那般不学无术,甚至哀家怀疑,你们先前探到的那些都是他想让你们看到的。”
否则又怎能一路冲破层层伏击,安然无恙的回到长安。
韩贵妃一惊,“不会吧,我们一早便派人盯着他了,那时他才多大,会有这么深沉的心机?”
“人不可貌相,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韩太后眸色深沉,她这一路走来能笑到最后,便是从未放下过戒心。
桌上的花瓶中插着的两枝鲜艳的红梅,韩太后含笑拿起其中一枝,轻轻一丢便将其扔进了火炉中。
看着鲜艳娇嫩的红梅被火舌席卷,一点点化为灰烬,韩太后眼中笑意更深。
梅花也好,人也罢,有一个便足够了。
“不过也不用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他身上,毕竟唯有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一味提防反是得不偿失。”
看着一脸懵然的韩贵妃,韩太后冷淡的收回视线,幽幽道:“恒儿也该迎娶正妃了,你看看恒儿可有心仪的姑娘。
若是家世品性皆好,便趁早定下吧。”
纵使谢瑾有不轨之心,可只要他们之间的实力足够悬殊,便足以将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踩在脚下。
韩贵妃听懂了韩太后的意思,忙笑着应下。
恒儿娶亲又是巩固势力的一个好机会,谢瑾初回长安,城中权贵定然不愿冒这个风险,倏然她眸中一亮,附耳与韩太后道:“姑母,要不我们也费心为谢瑾择一门亲事吧!”
韩太后弯了弯唇角,眼中露出难得的赞许,“你倒难得聪明一次。”
得了韩太后的应允,韩贵妃嘴角笑意更浓,“那臣妾这便回去命人准备城中适龄少女的花名册。”
……
而此时苏府中,苏樱自觉今日丢了脸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孙氏心疼不已,一边劝着一边道:“许二公子对你大哥甚是亲近,想来是很满意这桩婚事的。
还有那三十二抬的聘礼,周边的小娘子便数你嫁的最好,谁人不眼红羡慕?”
苏樱哭声渐止,擦干了脸上的泪珠,小嘴紧抿成线,委屈的道:“旁人都羡慕又如何,还不是苏潆不要的才轮到我。
若是日后苏潆嫁得比我好,今日羡我之人来日必要笑我鼠目寸光。”
孙氏突然回想起寿安堂中周氏的那一番说辞,没想到永安侯夫人竟这般赏识苏潆,即便被她拒婚也不怪罪。
再想到苏潆那张狐媚的嘴脸,白氏那惺惺作态的模样,孙氏眼中划过狠意。
她揽过低低啜泣的苏樱,一字一顿道:“樱儿放心,你一定会是咱们府上嫁的最好的姑娘,我不会让任何人越过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