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番外二：因果之因
千年之前的凡间与千年之后相比，有很大的不同，而唯一不变的，就是各国的博弈，战争与和平。
难得的休战，位于两国边境的一座小城终于能够放下一直以来的提心吊胆，回归短暂的平静生活。
“太好了，终于不必再看到人心惶惶的场景了。”军师双手交叉抱在后脑，舒展着身体，“虽说是暂时的，却也弥足珍贵，将军觉得呢？”
女将军没有回答。
“将军？”军师有些疑惑，侧目一看，发现身旁压根就没有女将军的身影，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将军——”
“在这。”女将军无奈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军师，你的眼神是真的不好啊。”
军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路小跑着上前。
此时女将军正半蹲在地上，目光看向地上躺着的一只白狐，细细端详着。
“看来这只小狐狸伤得不轻啊。”军师刚凑过来就发现了白狐身下淌了一地的鲜血，前爪还有一道腐烂的伤口，观其程度，“应当是无法自愈，所以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等死。”
那白狐通体毛色如雪，有着一双落栗色的双眸，湿漉漉的，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如同澄澈的秋水，倒映着她的面容。
女将军下意识朝小狐狸伸出了手。
“将军，不可！”军师阻止道，“说不定这小狐狸还染了什么病，若是传染到您的身上，可就……”不好了三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女将军就已经摸上了小狐狸的脑袋。
对于女将军如此突然的动作，军师被吓了一跳，警惕地盯着那只小狐狸的反应。
出人意料的是，小狐狸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性，反而还顺从地蹭了蹭女将军的手心，发出虚弱的呜咽声，听起来又脆弱又可怜。
“军师。”女将军忽然开口，语气格外坚定，“我想救它。”
“不行。”军师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满脸为难，“将军，我们此次还有要事在身，莫要因为一只没有把握救活的狐狸耽误了啊。”
女将军没有说话，就这么与他对峙着。
看着僵持的两人，小狐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
转眼一个月的光阴已经过去，难得长久的和平，大街上开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军师，都抱了这么久了，还没抱够吗？”女将军瞥了一眼身旁的人，只见他的怀中一直抱着那只小狐狸，乐此不疲地逗弄着。
小狐狸的伤势已经好了不少，举起爪子去抓军师伸过来的手指头。
军师都要被它这般可爱的模样融化了，刚要摸它的小脑袋，就眼睁睁看着小狐狸被女将军“夺走了”。
“将军，就让我再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军师嘟囔道。
对上军师那幽怨的神情，女将军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当初是谁，坚决反对救它来着。”
闻言，军师干笑了两声：“有吗？应该不是我吧，我当时可是力排众议，吩咐军医一定要尽全力救活它来着。”
女将军与小狐狸静静看着某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军师被他们盯得有些发慌，心虚地侧过了头，装模作样地看着街边的铺子，忽然眼前一亮。
“将军，我们去那儿看看！”还没等女将军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抓着手腕进了旁边的一处铺子，而被她抱在怀中的小狐狸也顺势跳到了地上，鼻尖嗅了嗅，好奇地往香味传来的方向走去。
店铺之中，女将军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之中面容，明明十分英气，额头上却画上了一朵嫣红的花钿。
虽然精致昳丽得与她飒爽的气质格格不入，但又是冷硬中多了几分身为女儿家的温情。
只不过驰骋沙场的她并不太习惯这样的自己。
“你确定，这就是你所说的趣事？”女将军抬眸睨了军师一眼，想要起身，却被他按住了肩膀：“等等，还差一笔就画好了。”
突然被按肩膀的动作让女将军险些下意识给他来一个过肩摔，幸而在看到他如此认真的神情之时竭力忍住了。
就像是描摹着一件珍贵的工艺品般，专注又虔诚，在看到这样的神情之时，女将军不禁愣了愣，搭在腿上的手指蜷屈了一下。
朱砂红的笔尖轻轻落下，一朵姣美的花钿最终成型，军师俯下身，稍稍凑前，在花钿之上轻吹了一口气，想让它干得快一些。
女将军的手指收紧了一瞬，眼睫轻颤，正要将他推开，而军师已经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好了。”
他将铜镜移到她的面前：“今日是将军的生辰，自然要打扮得好看一些才行。”
女将军这才恍然想起，原来今日是她的生辰啊，这些年都在军营中度过，就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而面前的人好似每年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军师满眼的期待当中，她后知后觉地抬手想要触摸额上的花钿，但眼角余光瞥见空空荡荡的地面之时，动作忽然停顿了下来：“小狐狸呢？”
闻言，军师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赶紧朝四周望去，却并没有发现小狐狸的身影，心中的一根弦顿时紧绷了起来：“糟了，小狐狸不见了！”
大街上，两个人穿梭在人群之中着急地寻找着，低着头俯下身，生怕小狐狸被踏伤，但一直到太阳西下，都一无所获。
军师双手叉腰喘着气，额上的汗珠汇聚成股顺着脸颊滑落，他刚迈出一步，却被女将军拉住了。
“小狐狸伤势还没有完全痊愈。”以为她是要放弃，军师满脸担心，“我们必须得找到它……”
女将军抓着的力道更重了些，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一个瘦小的人影。
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脸上灰扑扑的，手里抱着那只小狐狸。
小姑娘也注意到了他们，抱着狐狸朝他们走来。
他们这才注意到小姑娘的手背上一处被硬物划伤的伤口，还在渗着血丝，看狐狸耷拉着耳朵，一脸愧疚的模样，他们已经能够猜到七八分了。
“是你救了它？”女将军俯下身，声音放软了几分。
小姑娘点了点头，将小狐狸交到她的手上。
“谢谢你。”女将军伸手接过，却被小姑娘拽住了衣角。
“求您，救救我的家人……”小姑娘怯生生的眼神注视着女将军，声音很轻，“一个月前，我看到你们将这只濒死的狐狸带走了……”而今日，她看到它的伤已经好了许多。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求助，女将军和军师相视一眼，有些犹豫，受战乱之苦的人有许多，只要救了一个，剩下的便都会蜂拥而至，他们不可能都救得过来。
“求求您了！救救我的家人吧！”小姑娘的手抓得更紧了，眼里泛着泪花，“我，我一定会报答您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如此恳切。
女将军思考了片刻，最终握上了她纤细的手腕：“带我们去看看吧。”
听到她的话时，小姑娘眼中噙着喜出望外的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
见自家将军又“摊上事”了，军师无奈一笑，却并没有置喙，而是俯身与那小姑娘对视，放软了声音：“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答道：“阿云。”
——
千年之后，辰兮谷。
有苏容的笔下，一个阵法图纹成型，他对云华微微颔首。
云华会意，将装着女将军元神的容器放在了阵法的正中央，与此同时，位于七个方位的七缕魂魄也都汇聚在了一起，与元神交融，下一瞬间，在耀眼的光芒之中，一个完整的灵魂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将军……”看到熟悉的面容之时，有苏容的眼尾泛着湿润的微红，这个场景，他等待了千年。
云华走到他的身旁，握住了他的手。
女将军站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两个相依在一起的情景，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与他们道别之后，独自前往了忘川。
在踏入忘川，看到那座奈何桥时，女将军的步伐渐渐停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惆怅。只要喝下忘川之水，所有的前尘往事都会忘记，然而，心中总有那么一个人，让她难以忘怀。
但辗转千年，他应该早就已经在凡尘走了好几遭了，也早就将她忘了吧。
或许，这样也好……
女将军抬手抚摸着额上的花钿，唇角弯起一抹释然的弧度，往桥边走去。
然而，在看到桥边三生石旁坐着的那个身影时，女将军的脚步停顿住了，眼里满是震惊。
即便是千年未见，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少年之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已然沧桑了许多，但仍旧是她记忆中那个念念不忘的面容。
他也一眼认出了她，扶着石头缓缓起身，与她对视着，许久不曾开口说过话一般，声音像是破旧的水车，吱呀吱呀，沙哑至极：“你来了。”
一字一顿，艰难又激动。
“你都不知道，我等你好久了……”
四目相对的一刻，她早已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