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太子殿下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面对赫连峋审视的眼神,芙仪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这侍女一紧张就会这样。”云华顺势接过话茬,继而害怕地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刺客,“方才原本是像三皇兄说的那般,有两个刺客行刺,至于为何只剩下了一个刺客……”
云华停顿了一下,一本正经道:“是因为他们两个为了抢先拿下我的项上人头回去邀功请赏,就打起来了,其中一个不敌,仓皇逃走,而这另外一个,险些取我性命,幸而三皇兄及时赶到,将我救下,还将那个刺客给绑了。”
赫连峋听到这话的时候,脸上简直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了,云华这空口说白话的本事,还真是登峰造极啊。
偏偏还当着他的面,如此面不改色地说着这漏洞百出的说辞。
“你说是吧?三皇兄。”云华定定注视着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赫连峋很是熟悉,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妥协了:“没,没错,幸好五妹妹没事。”
云华点了点头,侧目看了一眼匆匆赶下来的侍从,眼睛微眯。
赫连峋见状,赶紧上前扯住了侍从的手臂,故作不悦地训斥道:“你怎么来得这么慢,我都将那刺客给解决了。”
侍从一脸懵逼地指了指自己:“我……”又指了指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刺客,“他……”
“行了行了。”赫连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吩咐道,“还有一个刺客逃掉了,保不齐还会再来行刺,你且去安排马车,尽快回宫。”
侍从虽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还是点了点头,捂着自己受伤的肩膀一刻也没有停歇地下了楼。
目送侍从的背影,黑色侍卫服的颜色明显深了一个度,伤得不浅。
云华平淡地说了一句:“三皇兄的这个侍从,倒是忠心。”
赫连峋赶紧上前挡住了云华的视线,声音有些紧张:“杨侍卫从小就跟随着我,最是忠心,还请五妹妹……手下留情。”
见他身体紧绷,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云华不禁轻笑了一声:“三哥哥,你也太紧张了吧,像杨侍卫这么忠诚的人,自然是要更看重一些才是。”
赫连峋这才松了一口气,主动上前将那个刺客拽了起来:“我先把这个刺客押下去,好好审问一番,看看到底是受何人指使,竟然敢当街行刺。”
“等等。”云华制止了他的动作,询问道,“三哥哥这是打算将他押送到哪里去呢?”
“自然是廷尉府啊。”赫连峋回答得理所当然,所有的刺客向来都是这样处置的。
廷尉府的手段和能力,就算是再嘴硬的刺客都扛不住,最后将所知道的和盘托出。
“不。”云华摇了摇头,“不去廷尉府。”
她盯着那个刺客,眼眸像深不见底的泉水般,冷冽清寒:“将他带去竹青楼。”
“啊?”赫连峋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竹青楼,不是皇城最有名的酒楼和烟柳之地吗?
——
竹青楼的一间偏僻雅间内,舒郁拘谨地坐在矮桌前,看着面前细心为她布着菜的赫连峣。
纤长的手指仔细地剥着虾壳,将完整的虾仁取出,放在已经堆了一小堆虾仁的瓷碟上。
“好了。”赫连峣用手帕将手擦干净,而后将瓷碟端到她的手边,温声道,“吃吧。”
舒郁有些局促地垂眸看了一眼:“此等小事,实在不必劳烦太子殿下的……”
但赫连峣却充耳不闻,又夹了一些菜在她的碗里:“只要与你在一处,所有的一切,就都不是小事。”
舒郁不禁愣住了。
“你莫要妄自菲薄了,若非是你,我现在恐怕连走出东宫大门面对朝臣的勇气都没有。”赫连峣说着,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那片浅红伤疤。
在那日的大火中被灼烧到的。
当朝臣听闻赫连峣做出火烧东宫的荒唐事连夜上奏弹劾之时,他虽然死里逃生,却将自己关在了房中。
伤口没有处理,衣裳也没换,来侍奉的宫人全部都被他赶了出去,谁也不见。
湿透的衣裳滴出的水连带着被褥也一并浸湿,寒意将他包裹,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伤口流血溃烂,但他就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就这么躺在那里,一点想要生还的意愿都没有。
宫人也曾向皇后禀告过,但彼时皇后正在气头上,根本无暇顾及到他,由着他自生自灭。
眼看着赫连峣的身体每况愈下,宫人们已经开始急得团团转了,正准备将此事上报给明帝之时,一个侍女站了出来。
房门被推开,日光透射进来照在了赫连峣狼狈不堪的脸上。
“我说了别过来!”赫连峣满是怒气地吼道,却因为身体的亏虚变得中气不足,威慑力也少了许多。
侍女停顿了一下,还是缓缓走到了赫连峣的面前行了一礼后,拿出了一瓶药膏就要往他的伤口上抹。
赫连峣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胆大的侍女:“放肆!”惊得将手一甩,直接将那个侍女甩倒在地,药膏也飞了出去滚落在地上。
但那个侍女却并未马上下跪认错,反而先去将药膏捡起来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着握在手中后才跪在了地上,声音仿佛要低到了尘埃里:“奴婢知错,还请殿下恕罪。”
赫连峣的目光落在她紧紧握在手里的药膏,沙哑着声音问道:“你既然知道要认错,为何还要第一时间去捡那个药瓶子,难道就不怕我发起怒来,重罚于你吗?”
闻言,侍女的头埋得更低了,竭力平复着因为紧张而不断发颤的声音:“因,因为这个药膏很贵,若是不慎损坏,药房的管事不会放过我的,但,但太子殿下不一样……”
“不一样?”赫连峣有些不解。
“是的。”侍女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他,轻声道,“奴婢知道,太子殿下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四目相对的一瞬,赫连峣怔住了,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侍女见状,鼓起勇气挪着膝盖到他的面前,沾取了药膏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嘶……”赫连峣被渍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眉头紧蹙。
侍女马上收回了手,有些惊慌:“奴婢该死。”
刺痛过后,伤口上火辣辣的疼痛渐渐被一股温润的清凉压制了下去。
赫连峣眉头舒展了些许,但下一刻,垂眸审视着跪在他面前的侍女,冷声盘问:“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是父皇,母后,还是丞相大人?”
他不可能相信,一个看上去面生的侍女会自愿冒着被重罚的危险,执意要来给他上药。
要么就是身份卑微,被其他宫人推了出来,要么就是别有目的,刻意接近。
而直觉告诉他,应该是后者。
即便现在看上去颓废又狼狈,但赫连峣的头脑还是保持着清明,手不动声色地伸向了枕头之下藏着的匕首,警惕地目光将她攫住。
“亦或者是,觊觎这太子之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