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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像个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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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乐舒眸光一动,公孙朔怎么会知道她与君亦止之间的约定?

    外面冬阳高挂,惠风和畅,她心中一片彻凉,每每有风吹过她便忍不住地瑟瑟发抖,她缩着脖子等着君亦止回答,只觉得一刻也难熬。

    半晌,她听见君亦止凉薄的声音传了出来——

    “朕从来没有打算放她出宫,这契约不过是缓兵之计,无论事成与否,她都离不开这里。”

    君亦止的话如晴天霹雳临头劈下,云乐舒死死盯着门扉,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一股恶寒从脚底升起,她肌肤寸寸因惊恐瞬间浮起一片疙疸。

    原来君亦止一直在骗她。

    所谓君子协定只是在拖延时间,一年之后即便她坚持要出宫,君亦止也会用新的借口把她留下,或者到那时他连借口都不屑再给。

    可她真的不懂,为何他要费心思兜这么一大圈来诓骗她?难道只为了得到她一句“心甘情愿”?

    他自恃权柄在握,拿捏这个,处置那个,何曾考虑过别人愿不愿意?

    阴险虚伪,自私霸道。

    此刻她只觉自己就像个玩物,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又愚蠢,又可悲。

    她本能想逃离,却强迫自己冷静,此刻绝不能打草惊蛇。

    恰好印雪从远处走来,云乐舒平复了情绪,迎上前去,面色如常接过她手中的手炉,说了句,“走吧。”

    值守的小宫卫从廊间穿过,见有两个女子赫然出现在侍卫所,忙几步向前察看。

    印雪与他福身道,“我乃承天殿的印雪,这位是咱们夫人,今日特来探望都指挥使,方才我已与门房知会过的。”

    那人抬头见是云乐舒,先是惊讶一番,又恭恭敬敬地朝她拱手行礼,道,“二位请随小的来。”

    才引她们到那门前,大声道,“云夫人请见。”

    却是君亦止亲自推开门,将她迎了进去。

    房内的温度果然比外面要高一些,云乐舒入内,才觉得冻得发麻的腿有了些知觉,见到公孙朔时,她随即作出一丝惊讶,“丞相大人也在?”

    君亦止端详她一眼,问,“你怎么来了?”

    云乐舒先朝公孙朔福了福身,“云乐舒给相爷请安,相爷安好。”又道,“我听说逐玉大人因为我的事情受了罚,所以来看看。”

    逐玉挣扎着起身欲向她行礼,云乐舒忙摆手道,“不必多礼,躺着吧。”

    “丫头,虽然咱们这父女之名来得荒唐,却也觉得有你这样的女儿甚好,你若不介意,便喊我义父吧,相爷相爷喊着,多生疏,我不喜欢。”公孙朔因了江九皋的缘故,见了她便觉亲切,倒对君亦止未与他商议便给他收义女之事消了气,即便她做不成外甥媳妇,做个义女也是极好的。

    云乐舒知道他与江九皋是世交,对自己便如自家后辈般多了些慈爱宽待,心里一暖,才笑着喊了声,“义父。”

    公孙朔哎了一声,才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丫头,我怎么瞧着你,脸色比玉儿还差。”

    君亦止走到她身边,双手包裹住她冰凉的手,责怪道,“这么冷的手,这手炉怕是不顶用,你看完人便快些回去,承天殿里暖和。”

    那双手温暖厚实,手在贪恋,心却拒之千里,云乐舒默默抽开了手,客客气气地笑,“让义父、君上担心了,我还好。”

    也没有看君亦止一眼,转过头去看趴在床上的逐玉,才发现他确实伤得不轻,隔着冬衣,还是见了血。

    “你对他做了什么?”云乐舒皱眉。

    “杖责八十”,君亦止说话间便挨着她靠近了些,声音从她的头上传到耳里,让她忍不住挪开了一点距离,但手再次被君亦止握紧。

    “是我用飞针把他弄晕的,是我自己的错,不关他的事。”云乐舒愧疚地看了一眼逐玉。

    “在夫人的飞针之前,我已经被下了药。”逐玉打断道。

    云乐舒惊讶,“怎么会?”

    “是在下失察,那碗腊八粥,被人放了蒙汗药。”

    “那小和尚送来的腊八粥有问题?那我的那碗呢?”云乐舒不可置信。

    君亦止看出她着急,安抚地摩挲着她的手背,温声道,“你那碗也有。”

    “小和尚绝非同党。”

    “为何如此断定?”公孙朔问道。

    “他们处心积虑就是想引我孤身到腊梅林,为此不惜撤掉大半守卫,又给逐玉大人下药,为的就是让我畅通无阻地去到那里,若同时将我迷晕,一切只会变得更麻烦,毕竟带着一个昏迷的人穿过横廊去到腊梅林太过显眼,但他们却留下这么大的纰漏,只能是因为别无他法”,云乐舒顿了顿又说道,“若小和尚知情,他只需直接把那碗下了药的给逐玉大人便可,何必双管齐下、多此一举?”

    公孙朔同意地点点头,“这么说来,小和尚说有人托他将书信转交给你的话也可信了?”

    “嗯。”

    “据他所说,那人乃是这几日刚投奔至此的一介厨房伙夫,入寺时只说自己无亲无故、流亡至此,方丈因近日腊八祭祀人手不够,便将他留了下来,如今已不知去向。”

    “朕只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书信让你看了一眼便不顾后果地闯了去,还不惜对逐玉下手?”君亦止忽然盯着她,语气冷冷的,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眸似要把她看穿。

    “那封信写了右廊直转,腊梅林下,等你。”云乐舒苍白着脸,无力地复述那封如罪魁祸首一般的信。

    “仅仅如此?”

    “是我师兄的字迹。”

    君亦止一滞,暗暗生了气。

    云浈果然是她的软肋,她也还是不曾放下,若是没有出这样的事,她便准备与云浈私奔了?

    “那封信被下了软骨香,我当时匆忙并没有留意,所以”云乐舒想起那封信,心中复杂,那绝非云浈亲笔,可如果是伪造字迹,又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能拿云浈的笔迹做文章,恐怕也已经知道了她的过去。

    敌在暗,我在明,防不胜防。

    “这件事朕会彻查,你不要太操心。”君亦止淡淡对她说道,看着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却又忍不住地心疼,终究还是软了语气,“宫里的事情你先别管了,好好养着身子。”

    云乐舒点头,又道,“如果要查,可以从那几个临时被调走的宫卫身上着手,我路过长廊时一路遇到的宫卫明显少了很多,能调动他们的人,必定身份也不会太低。”

    逐玉撑起半个上半身,认真地点头,“属下会查实的。”

    公孙朔“哎”的一声,“小兔崽子,好好趴着别动!”

    君亦止道,“你先养伤,这件事朕交给别人去办。”

    “难道你想交给大理寺那位?”公孙朔皱眉,似乎有些反对。

    君亦止略有讥讽,“韦家的人之所以留着,只是因为还没有合适的理由罢黜,这次的事交给汪越山,此人贤引阁出身,可以用。”

    公孙朔满意地点点头,坐到了逐玉床前,轻轻掀起衣服查看伤处,谁知血连着衣服结成了一块,被他一拉反而触动了伤处,逐玉闷哼一声。

    云乐舒刚好看到衣服下红肿残破的伤处,一片的血红,混着膏药,惨不忍睹。

    逐玉跟随君亦止多年,忠心不二,只是因为他没有看好自己,便受到如此惩处,若被他知道自己想要逃,他又会如何?

    君亦止觉出她轻轻一颤,忙捂了她的眼。

    “回去吧。”他拥她入怀,温柔得不像话,云乐舒连再慰问逐玉一句都来不及,便被他拥着回了承天殿。

    公孙朔看着那一双背影,抚髀长叹,“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刚开始几日,云乐舒心中皆是愤恨,晚上不肯再与君亦止同处一室,便说要搬回芷萝宫住,君亦止不允,她也没力气与他争辩,便到肖嬷嬷房中与她挤在一处睡。

    可肖嬷嬷通宵地照顾她,一晚上都没怎么合过眼,上了年纪的人,一受磨累,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许多,云乐舒心疼她,只歇了三个晚上又黑着脸回了承天殿。

    张弼每日亲自为她熬了药送来,又让肖嬷嬷盯着她服下,一连调养了几日,才觉得好了些。

    君亦萱听说她醒了以后,每日都带着滚滚来看她,又是讲笑话又是频频献宝的,逗得她暂时忘了五台山的噩梦。

    但君亦萱这厮却是坐不住的,陪着她呆在承天殿几天,这会儿便已经蠢蠢欲动。

    “姐姐,你不觉得无聊吗~”君亦萱一边啃着瓜子,一边唧唧歪歪。

    正在云乐舒怀里被摸得正欢的滚滚闻言,不满地喵了一声,又继续把下巴搁到云乐舒的腿上蹭了又蹭。

    “萱儿觉得无聊了?”云乐舒用手拨弄着滚滚的几根胡须,前前后后地拨弄着转圈,逗得滚滚喵喵直叫。

    “不如我们出去散散心吧?江医师说过,病中之人偶尔外出走走,反而有利。”君亦萱看她说着话却总走神,有时候喊她,她也好像没听到的样子,心里莫名心疼。

    五台山那件事她一想起便觉毛骨悚然,可恨她当日忙着为母妃的亡灵祝祷,不曾留意云乐舒这边。

    她不禁想,若是云乐舒真能跟她师兄在一起的话,至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当印雪皱着眉朝她使眼色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顾不上嗑瓜子,马上找补道,“哎呀,外面冷得要死,咱们还是在这儿躲躲暖吧。”

    印雪说云乐舒自那日过后便极度畏寒,张弼也说大抵要落下后遗症,承天殿里便一直不眠不休地供着两座火炉。

    若让她出去挨了冻,皇兄指不定要扒了她的皮。

    而五台山之事虽被压了下来,却依旧走路了些风声,就怕出了承天殿,遇到些不怀好意的来看笑话,平白惹她糟心。

    肖嬷嬷端着个莲式玉碟,里头摆着喷香的彩色小酥饼,听了这话便也劝道,“是呀夫人,外边起风了,不如还是留在殿里吧,君上知道您畏寒,吩咐不要让您出去受冻的。”

    云乐舒听了这话却觉得反感,冷冷道,“我偏要出去。”

    她已经被他困在宫里,难道连承天殿都出不得吗?总是自作主张替她做决定,她偏不让他事事顺心,偏要反其道而行。

    “这”印雪瞧了肖嬷嬷一眼,直为难。

    “夫人,公主,你们看老奴辛辛苦苦才做了些酥饼,好歹尝一尝吧?”

    君亦萱馋得很,才伸出手去想要拿一块,却被云乐舒拉着走了,“萱儿走吧。”

    云乐舒起身便走,肖嬷嬷见阻拦不住,赶忙从架子上取下貂毛大氅替她披上,侧过脸朝印雪摇了摇头。

    比起让她生气,还不如放她出去散散心,君上说过尽量不要让她出去,却也很严肃地警告了整个承天殿的人,不要惹她不快。

    印雪只好连忙追了出去,把一个刚添了炭火的手炉递给云乐舒,“夫人抱着,刚暖的。”

    云乐舒将滚滚放回君亦萱怀里,腾出手来接过手炉,与君亦萱一同走出殿去,也不肯让印雪跟着。

    “萱儿,你可知道五台山的事查得如何了?”君亦止绝口不提五台山,包括承天殿她所能接触的人,全部三缄其口,不知是不想触及她的伤痛还是怕她知道些什么。

    “姐姐我那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啊”君亦萱被她点名提问,心中只觉慌乱,想起皇兄警告她不要乱说话的眼神,吞了吞口水,变得词钝意虚起来。

    “我得知道究竟是谁要害我,此人就在宫中,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再发生的,我不能不防。”云乐舒凝重道。

    她昨日打开柜子才发现,云浈那封绝情信,还有师父给她的长信都不翼而飞了。

    “好吧,可是你千万别跟皇兄说我告诉你了。”君亦萱虽然年轻,却也知道宫内争斗的厉害,宫里的女人出身世家大族,嫡庶兄弟姐妹众多,受内院宅斗浸染多年,而云乐舒这样简单清朗的女子,论算计又怎么敌得过她们。

    云乐舒点头答应,心想他果然不想让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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