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陪你不说话
五官已经冰凉的祝宋川在手机便签上打字：【把电话挂了。】
纪青徽按了手机上的小红键，拿了一次性杯子接水。
祝宋川给林妤然发消息：【我急性咽喉炎，在医院，马上回公司。】
不等她回消息，祝宋川加上了更重要的一条：【我不能说话的时候，尽量少和纪青徽交流。】
接好水的纪青徽把那个纸杯递给祝宋川。
对着纪青徽的那杯温水，祝宋川叹了口气，憋了几秒在手机上发了句谢谢。
他现在的心情非常矛盾，既很想谢她，又不想理她。
回去的路上，纪青徽看着左侧面无表情的祝宋川陷入沉思。
咽喉炎，是会波及人的精神系统吗？
因为会议时间改得紧，一到公司，纪青徽就和林妤然对时间去了。
等忙完这茬，纪青徽猛然想起，她上个星期背的剧本里写到了这个部分——祝宋川和预约的科研团队的会议将不能如期举行。
时空被干扰了，但还是有既定的事成真！
那他会不会还是爱上林妤然？
纪青徽猛地颤了一下，猝不及防地跌在座椅上。
不对！
那是因为她忘记了这件事，没有进行任何干预！
如果她在设定时间前让祝宋川爱上自己，应该还是可以改变故事轨迹的。
门外的祝宋川完全不同于纪青徽突如其来的紧张，气定神闲地在写备忘录。
全名《纪青徽预防重点备忘录》。
他痛苦地回忆着，输入第一条：不要让纪青徽靠近酒。
接下来眉头紧锁地写下第二条：不要让纪青徽靠近医院。
目前好像就这两件事。
祝宋川愣在原地，怎么可能只有两件事就让他对一个人这么印象深刻！
可是思来想去好像真只有这么两件大事。于是祝宋川得出结论，最后咬牙切齿地写下第三条：不要靠近纪青徽。
可是纪青徽会靠近他。
祝宋川关了备忘录，眼睁睁看着她走过来。
纪青徽是来安慰祝宋川的。她想，正常青壮年男性，一个咽喉炎，应该只会一天左右完全说不出话。
所以她决定陪着他，一整天不说话。
就像有的人会陪癌症患者一起剃光头，纪青徽觉得，空口安慰只会让对病人无济于事，身体力行的陪伴是对病人无声又实际的安慰。
听纪青徽说明来意，祝宋川舒了口气，欣然应允点点头。
林妤然去了纪青徽办公间，想让她安排把公司例会时间暂时推到下午。
纪青徽用力点点头，用手比了个“ok”。
“还有，我们周五打算去创业园和研发团队面谈，研发部这周能抽人出来吗？”
纪青徽点了点头，比划着某个人的名字。她踮起脚尖，手举到最高处横划。
林妤然猜测着：“高处？”
纪青徽用手比“1”。
第一个字？
林妤然：“高？”
纪青徽用力点头，接着把手像波浪一样挥动，比成翅膀。
林妤然：“鸟？”
纪青徽一边用力点头，一边摆手，表示已经很接近。
林妤然回想着研发部里姓高的人，再结合“鸟”，恍然大悟：“高鹏？”
纪青徽如释重负地一拍手。
“你哑巴了？”林妤然猜了半天，皱眉问她。
纪青徽指了指她，又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脑子，最后用手比了颗心。
意思是：你不懂爱。
好半天林妤然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陪祝宋川啊。
他们是什么时候走近的呢。
明明他们的过往那么惨烈。
她站在他身后那么久，怎么就一直那么安静，没有喊他回头一次呢？
之前回来的时候纪青徽把祝宋川的药放在了茶水间的柜子里，到时候方便冲泡。
晃神的林妤然终于觉得，要主动一点才能争取到自己的幸福。
中午饭后，林妤然抢先在纪青徽前面去了茶水间，给祝宋川准备好了药。
林妤然把冲的药放在祝宋川桌上等凉，祝宋川委婉提醒她：“这些让纪秘书来就好，她个蠢人会固执地泡药的。”
办公室安静了一瞬，林妤然的呼吸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她慢慢扯出一个笑：“所以你选她是因为她蠢吗？”
祝宋川拉开与所有人的距离，“是因为她是秘书，你是助理，各司其职。”
“那这杯还是喝了吧，我去筛策划案了。”林妤然还是得体地笑，转身离开。
其实答案不是这样的。
祝宋川的第一反应是——是因为她固执。
他又狠狠摇头，自言自语：“疯了？你什么时候选她了。”
-
又到最期待的下班时间了，纪青徽暗搓搓地想着怎么蹭祝宋川的车。
祝宋川等电梯的时候纪青徽也凑上去，她现在已经能够熟练地跟上祝宋川的下班时间了。
她乖乖按照约定打字：【祝总，你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开车？】
祝宋川看她一眼，在手机上打：【我是喉咙痛，不是腿瘸了。】
她还在想别的理由和他多独处，那头又来了消息：【想蹭我车？】
这孩子有开窍的希望了！！！
纪青徽嘴角上扬，脸颊成了小红苹果，满脸期待地点点头。
祝宋川：【死心。】
纪青徽：【……】
纪青徽被气到，决心也要气他，【你放心，我贼心不死！】
电梯一开门，祝宋川就疾步走向车边，纪青徽就小跑跟上。
他站在驾驶座旁边，她站在副驾驶旁边。
好像“你有本事不开门不上车”。
祝宋川难以置信地呵笑一声，转头走了。
走了。
他把车放这了。
纪青徽拽了拽自己的斜挎包，一仰头就大步跟上，很快和他并肩。
天色还没有染墨，黄昏泼在天空幕布上，橙红色的太阳挂在西边快要落下，有种消沉的浪漫。
街道车水马龙，大厦下一条街人来人往，把热闹镶嵌进了浪漫。
风吹过她的碎发，拦了她眼睛，她眼睛向他投出充满笑意的视线，因为她喜欢这种无声的陪伴和沉默的浪漫。
安静了一会儿，纪青徽忍不住撩他，低头打字：【你不想开车，就是为了和我轧马路吧？】
祝宋川一副“我不理解”的表情。
这人怎么这么会幻想。
纪青徽不管他，突然停下脚步，把他扯去旁边一家缭绕着香气的面包店，【我买下明天的早餐。】
“欢迎光临！”店员微笑，在他们靠近时拉开了门。
纪青徽抿唇微笑，看起来温婉大方，气质截然不同，实际上暗里用了很大力车祝宋川的衣袖。
纪青徽拿了餐盘在摆面包的橱柜前挑选面包，祝宋川默默打字：【你把我衬衫袖口扯皱了，以后不要扯了。】
夹了一个三明治，纪青徽回复：【那我帮你熨吧，以后每次皱了我都给你熨！】
她怎么总能找出这么清奇的角度啊？？？
这家店的招牌三明治火出圈了，属于必点单品，但是光这一个她肯定吃不饱。
她用夹子指了指展柜，眼神提问：接下来选哪个比较好？
祝宋川耸肩，表示随便。
跟随的店员看这俩人不说话——明显是两人吵架了，有交流但是不说话，和好了又没完全和好。
于是热心的店员指着旁边冷藏箱里面的爱心小蛋糕介绍：“这是店里有名的情侣蛋糕，一人半颗心，合为一颗心，就是说两人同心，请问需要吗？”
祝宋川礼貌地微笑一下，摆手后转身就走，绕到另一边。
这让纪青徽好没面子。
她不好意思地对店员笑笑，低声说：“不用了，他不配。”
要结账的时候，祝宋川出于礼貌还是帮忙结了账。纪青徽也没客气，轻快地走出面包店。
才那么一会儿，天色就浓了不少。秋天的风吹得乍凉，轻快踏出面包店的纪青徽跺了跺脚，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纪青徽先走了，祝宋川只好提着她故意落在收银台的面包，大步流星越过她往前走。
能让你跑掉？
纪青徽也跟着加快脚步。
风吹过，她总感觉风带出了什么东西。
糟糕，人中凉凉的感觉——
她流鼻涕了……
前面的祝宋川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帮她提着自己付钱的面包，顿时刹住脚步，把面包袋往后一摆，示意纪青徽自己拿。
还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撞在了自己背上。
如果他可以说话，现在一定会挖苦纪青徽：你连路都不会走吗？
纪青徽吓了一跳，嘴巴张成了圆形，赶紧从包里找纸出来擦祝宋川的衣服。
祝宋川转过来，撇着的眉毛仿佛在问：你到底又干了什么好事？
她能说自己的鼻涕不小心蹭他衣服上了吗？？？
“口红、口红蹭你衣服上了……”纪青徽手忙脚乱。
祝宋川不想让她在自己背上蹭来蹭去，有意拉开距离，抢过餐巾纸，把外套脱下来自己擦。
风呼啸得好大声。
像海啸一样。
纪青徽的世界里一瞬间只有悲凉的风沙。
坐上车，纪青徽看见祝宋川充满讽刺意味的消息：【什么口红是透明的，还有小泡泡啊。】
纪青徽：“……”
第二天，为表歉意，纪青徽给他带了亲手熬的粥。
某人还在生昨天的闷气，回消息连标点符号都不想打了。
祝宋川：【哪买的】
纪青徽：【我亲手熬的！】
祝宋川拿起勺子的手一顿，把勺子放了回去。
纪青徽继续关心他的身体：【你咽喉炎好了吗？】
祝宋川：【没有】
纪青徽：【你要快点好起来呀】
祝宋川刚想回“关心我也不能让我忘记你把鼻涕蹭我身上这件事”，纪青徽的消息就来了。
纪青徽：【我想说话了呜呜呜】
纪青徽还是在遵守约定，在他好起来之前陪他一起不说话。
一般来说，咽喉炎一天就能微微说话。像祝宋川这种二十多岁身强力壮的青年，顶多两天说不了话。
纪青徽没有想到的是，祝宋川的咽喉炎五天了还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