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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多灾多难的两母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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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金秀说,我对她女儿手掌“吐”丝一事及其家庭困境进行报道后,社会上关爱她家的好心人越来越多。前几天,当魏颖手掌“吐”丝较多时,她打电话给宜春天泽医院的周玲院长,周院长马上带着化验员到她家取丝化验,并得出了白细丝的成分主要是蛋白质的结论。魏金秀欲付出诊费和化验费,周院长坚辞不收。这段时间常往她家关注魏颖身体状况的在读研究生周伟平自己的家境也不宽裕,但硬是捐了五十元钱给她,以表达他的一片心意。而周伟平远在北京的导师通过周所发的邮件了解她家的情况后,也捐款五百元给魏家。昨天周伟平在离开宜春返校之际,又陪同魏颖到宜春市医院抽取血祥以带回学校化验,欲进一步查清魏颖“吐”丝的原因。

    “小黄,要不是你这样帮我们,我母女俩都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魏金秀一个劲地向我道谢,弄得我怪不好意思,只是说“应该的、应该的”。让我想不到的是,在我告辞出门时,魏金秀竟掏出四百元钱塞在我手里,说是表示一点心意。我哪里肯接?一边说着“本来我都要捐款帮助你”之类的话,一边忙将钱推回去。魏金秀又将钱塞在我衬衣的口袋里,我抓起钱扔在地上,关上门蹬蹬地逃跑了。

    关于小魏颖手掌“吐”丝及其好心人帮助她们的报道在晚报连续刊发几篇后,一天,晚报的一位副总找到我,要我不要再报道魏金秀家的事,因为有日报领导说她们母女俩就是靠撒谎骗取他人援助的。我感到很愕然,这些事都是我亲眼所见的,难道还有假吗?晚报作为市民生活报,难道不应该关注弱者的疾苦吗?莫非还有人记着当初小魏颖在给报社的感谢信说的实事?

    端人家的碗,服人家管。我奔波挣扎一二十年,好不容易才谋到了这个饭碗,自然不敢我行我素,只有遵照领导的意图行事。之后,当魏金秀又来找我时,我委婉地表达了报社个别领导的意思,表示对她的事我是爱莫能助。

    “小黄,我知道,为了我母女俩的事你受了不少委屈,我也是没办法才找你们的。以后我就不麻烦你们了。不过,你的大恩大德我和颖颖是永远不会忘记的!”魏金秀满怀内疚地对我说,我也不好怎么回答她。

    这年冬天的一天,魏金秀来到报社找到我,说勾了几双鞋子送给我,鞋子放在报社值班室,要我去拿。在办公室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表示感谢。

    下班时,我拿到了那袋鞋子,很有些份量。回到住处(在城里,一个农民工没有自己的住房,那怕在这个地方住得再久,也不算自己的家,难以找到“家”的感觉)打开一看,是六双花色各异、大小不小的毛绳拖鞋,勾织得既精致又扎实。鞋面上有的绣上了金鱼、有的绣上了花朵,有的绣上了条纹。我妻子(这时我儿子转到宜春城里读小学三年级,我妻子也跟来了,在我住的学校食堂当勤杂工,女儿仍在老家读初中,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看了连说这鞋子勾织得蛮好,她是织不成的。我想到身患疾病、缺了一个大拇指的魏金秀勾织这几双毛绳拖鞋的不易,不由得感慨万千。心想,大概是她想感谢我,又不知以何种方式才好,便使用了这种礼轻情意重的方法,真难为她了。事实上,魏金秀送给我的这六双鞋子既好看又耐用,已穿了六七年,到现在都完好无损。

    报道天天写,时间匆匆过。转眼间就到了宜春晚报创刊六周年了。晚报分管领导要我们写一组回顾性的稿子。这时我不由得想起了魏金秀母女俩。事隔两年,她母女俩如今的情况怎么样呢?二00七年十二月二十五中午,我来到魏金秀家,采访这对多病多难的母女。

    魏金秀看到我后,高兴地说:“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小黄呀,快请坐,还没吃饭吧?”正是因为魏颖在读书,所以我才利用中午的时间造访,以期能见到魏颖。

    “我吃了饭刚过来的。”事实上我并没有吃饭,也不愿在她家吃饭,就没说实话。我说明来意后,魏金秀感激地说,“多亏你们晚报为我母女俩奔走呼告,帮我们多次渡过难关,我们真不知道怎样感谢你们才好!”

    我看到小客厅里还是摆放着两年前的那几件简陋的家具,靠窗口的条桌上散放着一堆药盒和药膏壳,电视柜里也放了不少药品;小女孩魏颖正在吃午饭,桌上仅有一碗蔬菜;四面的墙壁上除了一面贴着魏颖的奖状外,没有任何装饰物。

    目睹这样的情景,我心里一沉:看来,近两年来魏家的生活还是没有多大起色。

    在采访中我了解到,小魏颖经过半年的服药与手浸药水的治疗,到二00五年底,手掌“吐”丝及所患疾病终于治好了。二00六年春节期间,宜春市政府领导走访慰问了魏金秀一家,送来了慰问金和食用油等物品。然而,可恶的小偷却撬开她家的木门(没钱装防盗门),把慰问金和刚领到的三百多元低保金全部偷走了。弄得魏颖开学时连书费都没有,多亏一位好心人相助,才解决魏颖上学的费用。

    尽管如此,疾病还是不肯放过这苦命的母女俩。二00六年,魏颖的肩脖处长了瘤子,魏金秀的病也没有治好。在一位企业家的资助下,当年八月,魏颖到到湖南长沙一家医院做了淋巴结切除手术,魏金秀也在该院做了检查,结果发现其恶性黑瘤素(皮肤癌)转移,需动手术,但因筹措不到医疗费,只好作罢。

    “也许我们母女命中注定要受苦受难,要不然哪有这么多病痛?”回想起这些年所碰到的磨难,魏金秀说她已是欲哭无泪。二0六年十一月,她因病摘除了身上的一个器官,花了一千多元,而老病仍是无钱治疗;前不久,魏颖种水痘,看病买药花了三百多元钱,现在还没有完全好。记者进门时看到条桌上堆放的药膏和药盒就是魏颖用的。

    尽管命运坎坷,病痛缠身,但魏金秀母女俩还是打心眼里感谢社会上的好心人和政府及有关部门对她们的关爱与帮助。魏金秀说,自从晚报报道过她家的情况后,无论是个人还是单位,无论是政府部门还是私营企业,都向她们伸出了援助之手。如:新闻媒体的多次呼吁援助,不少好心人的捐款捐物,各级政府领导的走访慰问,街道社区的困难救济,最低生活保障待遇的落实,食品补贴款的发放,廉租房的补助等等,都使她们感到政府的关怀和社会的温暖。

    “怪只怪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命太苦”。魏金秀无奈地说。

    不过,女儿魏颖的表现,让备受病痛折磨的魏金秀感到欣慰。因为时年十二岁、在宜春三小读六年级的魏颖,不但学习成绩排在全班前三名,而且参加各项活动也表现优秀,可以说是个德、智、体、能全面发展的好学生。这可在她家的墙壁上窥见一二。墙上面贴着二十多张奖状和荣誉证书,都是魏颖近年来在学校获得的,既有“三好学生”、“优秀队干部”、“学习积极分子”之类的奖状,也有参加写作文、表演、讲故事、英语朗读、田径运动等比赛获得名次的荣誉证书。其中有的级别还蛮高。如二00六年五月她获得了“北大新星英语杯”全国英语单词竞赛二等奖;二00六年七月,她在江西省体传校田径比赛(由省体育局、省教育厅举办)中,分别获得小学女子组4x100㎡接力赛、400㎡、800㎡竞赛第七、第八、第七名的好成绩,等等。

    “虽然我的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发作,但魏颖有你们这么多好心人的关爱,我也就更安心一点了。”我临走时,魏金秀如是说。看到年过五旬、头发已白、神情憔悴的魏金秀以及那桌子上惟一的一碗青菜,我心里沉重得不知说什么好。

    几个月后,魏金秀来报社找到我,将我拉到晚报接待室,说她前些天和女儿去一家服装店看衣服时,将挂在门边的一套男式西服撞倒在地,弄脏了,店老板硬要她卖下,她没办法,只好花几百元钱卖下了。她家里也没有哪个能穿,就送给我。我自然不肯要,并说她遇到麻烦了怎么不找我去协调解决。

    “这事都过去好几天了,这套西服现在存在青龙商厦一楼的存物柜里,这是柜子的钥匙,你自己去取吧!”魏金秀说着将一枚钥匙塞在我手里,我挡了回去。

    “小黄,如果你不去取的话,我也不会去拿!”魏金秀说罢将钥匙扔在桌子上,打开门急急地走了。

    我无奈地拿着钥匙去了商厦,打开一看,是一套黑红色的西服。回家一试,太长太大了,颜色也不是我喜欢的。我只有送给他人。至于送给谁了,我现在都不记得了。

    如今是二0一二年春天了,这些年忙单位的事、自己的事、孩子的事,总是容易将那些曾与自己有过关联的人淡忘。在写这篇文章时,我想起已与魏金秀母女俩相隔四年未见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魏颖也该读高一了。不知她母女俩现在的情况如何,该抽空去探访一下,以解心中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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