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金子在哪里
当晚他们就住在新盖的小屋内，铺上厚厚的皮绒毯，姜丙丁睡得很是安稳舒适，只听见他不时的甜美呓语。但是乔任姒却怎么也睡不安稳，无端心烦意乱，后背又隐隐作痛起来。外面河流里的水汹涌着流个不停，哗哗的水声在耳边回荡。好不容易睡着，却做起梦来。
梦中回到八岁的时候，小乔独自一人在山坡上采那支鲜艳的映山红，可是刚采到手，就摔倒下来，身体不由自主向身后水库深潭里坠落。这个情景乔任姒是很熟悉的，因为那实实在在发生过，但是接下来的梦境却是跟她所记忆的不一样。
她明明记得她在坠落的过程中，被一棵大树挡住了，没有掉下水库，然而梦境中并没有出现那棵大树，她不由自主地掉进水库，跌入深潭，而又不会游泳。瘦小的身体在巨大深邃的水潭里，就像一粒石子，都没溅起多少水花，就迅速往下沉。
她挣扎了一下，两只手扑腾着水花，想大声呼救，但是刚一张嘴，水就从嘴巴、鼻子里面灌进来，一股辛辣的感觉闯入咽喉，她想大声咳嗽，但是却咳不出来。头顶的光线在慢慢减弱，黑暗袭来，她内心异常恐惧，两手还在挥舞想抓住什么东西，但是周围除了水流，什么也没有。
也许她就要淹死在这里了，手里的映山红还死死抓着，血红色的花在微弱的光线下依然看得分明，花朵在水中展开花瓣，那么美丽鲜艳。也许，就这样告别吧！小乔闭上眼睛，丢开花枝，停止挣扎，与黑暗融为一体……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将她从黑暗中拉起来，小乔诧异睁开眼睛，看见那是一位面容俊秀的男士，却留着女人似的长发，头上还有两个牛角。
“姜丙丁！”乔任姒或许在梦中呼喊出了声音，这一刻，她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那梦里的人分明就是姜丙丁啊！姜丙丁什么时候到她梦里来了？还救了小时候的她！他将小乔拉出水面，轻轻抱起来，放到一棵大树横卧的树干上，那是她熟悉的树干，树干宽阔，就像是温暖坚实的怀抱。
之后……之后，那人将小乔丢开的映山红花枝捡回来，又放回小乔的手中，望着她浅笑了一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丙丁！姜丙丁！……”乔任姒在梦中大喊，还举着双手想要拉住那人，“你别走！你给我站住！……”
“任姒！任姒？你是在喊我吗？”乔任姒眼睛一睁，就看见姜丙丁那熟悉的嬉笑着的脸，此刻那双眼睛里冒着惊喜的亮光。“任姒，我在呢！我没走！我一直都在！你……找我干嘛？想我啦？”姜丙丁望着乔任姒谄笑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不是的！不是他！”乔任姒恍惚了一下，暗自思忖，这感觉不对。
“没事，我刚才做了个梦……”乔任姒解释道。
“哎呀！你梦见我啦？梦见我什么了？”姜丙丁更加兴奋，大声喊道，都快将其他人吵醒了。
“嘘！你小点声！”乔任姒赶紧摁住他的头，不让他乱动。那头上在额头的上方有两个牛角，棕黑色的，一指长短。乔任姒忍不住摸了摸，总体上算是光滑，分布着一些细线状的横圈儿。
“是这里不对！”乔任姒仔细回忆着，梦境中那人的角应该是金黄色的，在他俯身望着她微笑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一束金色的光芒划过，那是太阳光照射在牛角上反射出来的，而眼前这对牛角，根本没办法反射那样的光。“是姜甲乙！那个人是姜甲乙！他怎么会到我的梦里来了？还是小时候的亦真亦幻的梦……”
乔任姒正在聚精会神暗自分析呢，却听见姜丙丁正在嘿嘿发笑，才猛然发觉自己的手还放在那牛角上，遂赶紧缩回来。
“任姒……”姜丙丁深情地望着乔任姒，那双眼睛就像是无垠天上的星海，涌动着星河，迷离了夜色。这是危险的信号！
“咳咳！那个……姜丙丁，你误会了！……”乔任姒赶紧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姜丙丁一把拉住乔任姒，“任姒，你不要骗我！你刚才明明……”
“我刚才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做了一个梦，那只是个梦而已！你懂吗？只是个梦！”乔任姒心中涌出一股怒气，挣脱了他的手，跑出门外。自己误闯入这个世界，说不定马上就要离开了，还是不要有什么牵挂才好，也不要给别人造成任何影响。悄悄地来，最好悄悄地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不懂！也不想懂！”姜丙丁追出门外，看着乔任姒站在河边的身影。“我们一起相处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河里的水流上涨了许多，浑浊的河水像奔腾的野马一样咆哮而下，将河岸的大树冲倒，将河岸的泥沙巨石冲走，无影无踪。
“你别傻了，姜丙丁！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甚至我们都不在一个世界，你和我是不可能的！我也从来都没想过，只是把你当朋友看、当弟弟看！”乔任姒望着那滔滔的河水，叹了口气，缓缓地说：“我总有一天会离开的！说不定很快就会离开，到一个你们谁都到达不了的地方……”
“我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跟着！”姜丙丁坚定地说。
“火德王！”乔任姒转过头来，眼含怒气。“你怎么那么固执！我跟你没有可能！你稍微懂点事好不好？在我眼里，你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根本没有其他的心思！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否则……”
“否则什么？”乔任姒不敢看姜丙丁的脸，那张脸现在一定布满哀伤。
“否则，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乔任姒说完，头也不回地返回到木屋，只留下姜丙丁独自一人黯然神伤。
姜丙丁不明白，他们两个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一定也对他有感觉的吧！但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难道她心里已经有人了？是那个少典国君吗？即使她心里有少典国君又怎样？在母系社会，多少女人有不止一个男人，他都不介意，难道她会介意吗？不对不对！感觉她跟那少典国君也不亲近啊！那么，她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吗？……还是她真得像传言中那样，跟他的哥哥姜甲乙好过？现在还恋恋不忘？
乔任姒当然不知道姜丙丁心里的想法，她此刻只想回去补觉，刚才的梦让她身心俱疲，又跟姜丙丁来这么一出，此时已经是疲累交加，返回木屋刚躺下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密林里的鸟儿真是最称职的闹钟，尤其是成百上千只鸟儿在森林里面穿梭鸣叫，演奏着闹人的交响曲。鸟儿们对这个陌生的木屋也很好奇，纷纷停下来观看，叽叽喳喳议论。有的甚至从还未封闭的窗户里飞进来，好奇地四处打量，看到这么多人类在里面，又惊慌失措四处乱撞找路逃走。这一番折腾，终于把乔任姒吵醒了。
天还未大亮，或者说太阳光还没有越过山脊照射到木屋这里来。乔任姒起身到河边洗漱，才发现河里的水涨得愈发大了，河床被洪水冲刷显得愈发宽敞，咆哮的洪水卷裹着泥沙石头树木冲涌而下，翻起雪白的泡沫，掀起浑浊的巨浪。
乔任姒抬头看鹿原坡方向，仍然是乌云压顶、电闪雷鸣。
“难道那里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吗？”乔任姒正暗自思忖，姜明在身后喊道：“夫人，您看见我家主人了吗？”
“姜丙丁？”乔任姒诧异。
“是啊！我找不到我家主人了！”
“他昨晚还在这里的啊！还跟我在河边说了话……”
“可是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看见他……”
“你不要着急，我们再找找看！”
“夫人，他不会被洪水冲走了吧？……”姜明面带哭相。
“你家主人有那么傻吗？站在那里任洪水来冲？”乔任姒递过去一个白眼。
等到吃早餐的时候，还是不见姜丙丁的身影。风后派了几乎所有的族人去找，都没有找到。几位骑雕的人也在天上转悠向下扫视，也都没看见任何踪迹。姜丙丁就像是凭空消失了……难道真的不小心被洪水冲走了？乔任姒站在河边暗自揣摩。该不会是想不开跳河了吧！应该不至于吧？
乔任姒正在努力回想昨晚跟姜丙丁的对话，她虽然说了一些比较重的话，应该也不至于导致他想不开啊！不对不对！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先是白鹿没了踪影，然后姜丙丁也失踪了……
“唳！”一声刺耳的尖啸声划过长空，直击人心。乔任姒抬头往上看，只见树冠中飞下来一个白色的庞然大物——是白雕。它扑腾了几下翅膀停在乔任姒身边，伸出一只翅膀，示意她上去。
乔任姒摸了摸它的头，那白雕似乎很是着急，眼里充满焦虑。伸出另一只翅膀，推搡着乔任姒上去。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乔任姒暗自心惊。这些白化动物都是极有灵性的生灵，虽然不能说话，但是跟乔任姒却有着心有灵犀的默契。
乔任姒预感到一定是发生了重要的事，遂立刻跟旁边的风后、姜明、伯余一等人告别，爬上了白雕。那白雕待乔任姒坐稳，一拍翅膀冲天而起，直接往鹿原坡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