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会动的眼睛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徐徐行驶着，这里的乡村公路都是顺着山势上下，有时候近在眼前的地方在这个公路上弯弯绕绕需要跑上好半天。公路大概只有3米多宽，在窄的地方都还错不了车，万一运气不好对面来一辆车都要倒退好远才能让开，因此在这样的路上根本跑不起来速度。好在塔坪是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并没有多少车辆往来。这里的风景还是不错的！站在武神旅游公路上往下看，天气晴好时还可以看到零星的房屋散落在山谷里，就像绿色的天空中的点点繁星，但是大部分时间山谷被浓雾笼罩，根本就看不清楚。车子从武神旅游公路上分岔走这条乡村公路，已经跑了两个多小时，真是印证了那句“望山跑死马”！
车子正走在朝下的山路急弯处，乔任姒胃里翻江倒海，本来就有点晕车，再加上怀孕，更加不舒服。她本来正在闭着眼睛，努力想让自己睡着，但是听到张导说话，她睁开眼睛，诧异的望着他，心想：一个央视的摄影师，应该见过世面了，但是怎么会语无伦次地说出这样的话？
姓汤的摄影师也觉得他是不是魔怔了？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大家都一时没有说话。
好在司机说拐过前面的弯就到了，果然，车子拐了一个急弯，映入眼前的就是一片相对空旷的平地，塔坪的“坪”就是指这一块平地了。在神农架有不少带“坪”字的地名，在层叠的山岭间有一小块平地很不容易，所以将这个字放在地名里，一般这样的地方住的人也比较多。前面塔坪村的村支书在路边迎接。乔任姒提前给他打了电话，他听说央视的无人机掉落在他管辖的范围内，也比较重视，早早就等候在路边迎接。
见面例行寒暄一番，就一起来到了村委会。说是村委会，其实比民房好不了多少，三层的砖房看起来有些年代了，门口上挂着村委会的牌子也锈迹斑斑。乔任姒第一时间进去上了个厕所，发现竟然还是以前的那种旱厕，下不去脚又洗不成手，蠕虫遍地还脏乱不堪。
一行人坐在会议室喝茶，村支书姓刘。乔任姒皱着眉头上完厕所逃也似的出来，远远望见刘支书站门门口朝这边张望。乔任姒请刘支书找来一个笔记本电脑，刘支书挠了挠头，过了很久才搬来一个老式的笔记本电脑。这台上了年纪的电脑开机很慢，等了许久，才好不容易打开到主页面，张导说的“眼睛”形状的水池一会儿就会见分晓。
张导从主机中拿出一张储存卡，导入电脑中，本来是想在投影仪上观看的，但是村委会的条件有限，只能在电脑上看了。几个人围在电脑旁边，看着张导导出画面。
画面是在武神旅游公路的路边观景台上开始的，无人机的机翼像一只雄鹰俯冲而下，耳边听到呼呼的声音，那是无人机飞翔带出的风声。下到半空，可以看见层峦叠嶂间零星的村舍，人畜看不清楚，画面再往前，就看不到村落了。画面转了几个弯，躲过了几个高耸的石崖和山峰，眼前出现一大片翠绿的森林。画面继续向前，准备绕过另一个山峰的时候竟然在茂密的树林里出现了一片水池。水池大致上呈椭圆形，池水也是深绿色的，如果不是阳光的反射，这种深绿色跟绿色的树林混为一体，根本就很难被发现。椭圆形的水池一角有一个小小的尾巴，这样看就像一滴水滴，然后画面突然一转，水滴横过来，竟真的像一只眼睛！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气，因为这个“眼睛”太像了！池水的颜色越到中间越深，到最中心的时候就已经是深邃的黑色了，所以就像是一个大眼珠，而且像是有吸力一样，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隔着屏幕都挪不开眼睛。
更奇怪的是，随着画面靠近，中心的“黑眼珠”像是在涌动一样，变幻着颜色，大家正看得起劲，突然屏幕一黑，只听到呼呼的风声、与树枝剐蹭的声音或者是水声，然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候正好有人进来喊午餐准备好了，刘支书建议先去吃饭。乔任姒正好已经饿了，上午从单位出发，辗转到塔坪村，已经快到中午一点了。
吃饭的时候，乔任姒问刘支书，以前有没有谁见过或者听说过那个水池？他说无人机掉落的那块是大片的原始森林，没有人居住在那里，自己从来也没去过那个地方，更没有听说那里有一片水池。
吃饭的地点是一个农户家里，桌上炖着腊蹄子火锅和几盘农家小菜散发着淳朴的香气。乔任姒其实因为晕车不爱下乡，但是却特别喜欢吃这些农家菜，这些农家菜是她下乡的动力啊！农户家里很朴素，现在已经是阳历六月份竟然还燃着火塘，她们坐在火塘旁边的一张烤火桌子上，吃得直冒汗。刘支书一直给乔任姒舀大坨的腊蹄子肉，她的视线却一直被手机里的视频吸引。刚才在吃饭之前她将视频拷到手机里，瞅着吃饭的空隙又放出来看。
乔任姒的旁边坐着一个正在向着火塘烤火的老人，火塘上一个粗铁链挂着一个吊锅，吊锅里炖着肉还在冒着热气和香气。老人吸着一个铜制的长烟枪，不时将腰上别的一个烟袋子拿出来装一点散烟叶，又伸到火塘的火堆中点燃，深吸一口，悠长的烟卷就弥散开来，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散烟味。乔任姒极其不喜欢现代的卷烟的烟气，闻着就是一股呛鼻子的辣味，但是这种粗放的烟草气她却很喜欢。人们最初吸烟就是这种方法，将烘干的烟叶塞入烟嘴，点燃深吸一口，烟气经长长的烟管进入口中，虽然她没有尝试过，但是她想烟气经长烟管的缠绵萦绕、沉淀过滤，已经是至纯至香了吧！看着老人享受的神色就能感受出来了！
乔任姒这才认真观察了一下老人。老人头上缠了几层厚厚的头巾，像戴了一个大大的帽子，这个头巾其实是一长条大概3米的毛巾，毛巾是棉的，从头一圈圈缠紧，到最后收尾，要让它稳稳的戴在头上还真是不容易。
神农架80岁以上的老人一般都有缠头的习惯，这真是奇怪了！这些老人们都是怎么想的？尤其是女人，又缠头、又缠脚，这是要把自己捆住吗？但是据说这样缠头可以防止头受凉而引发的头晕头疼。所以看到这个头巾，乔任姒猜想这个老人年龄一定在80岁以上了。再看他脸上皱纹密布，胡子长得很长，都盖住了嘴巴，眉毛花白，眉尾还延伸出来耸拉在皱纹里。穿着一件灰黑色的外套，几乎遮盖了整个身体，脚上一双布棉鞋，长期在火坑旁，沾满灰尘。这样一个老人坐在火房的角落里，若不是长长的烟管伸出来，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老人又长长吐了一口烟，乔任姒正好转头看他，正对着这股烟卷，呛得咳嗽了几声。老人睁开眼睛看了她一下，这时她像被电触了一下似的，感觉一束光像她投射过来，又迅速隐退下去，陷入黑暗的瞳孔里。
乔任姒内心无比震撼，这真是她见过的最神秘莫测的眼睛！
老人的双眼炯炯有神，但是细看又感觉深不见底，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悠悠地说：“小姑娘，你身子重还到这山里来？几个月了？”语惊四座，大家都惊奇的望着她。乔任姒穿着一件宽松的衣服，再加上月份小还没显怀，刚才又表现得生龙活虎，也不把自己当孕妇看，临时派过来出差，这些人也不是十分熟悉，所以她就没跟大家说她怀孕的事。大家吃惊不小，说怎么怀孕了还出来下乡？乔任姒脸红到脖子根，连忙找个理由说领导并不知情，谎称是她自己也想来看看。
老人让乔任姒把手伸过去给他看看，她伸出手，老人用枯黄的手指轻轻压住她的手腕给她把了把脉，顿时显出惊讶的神色，又让她伸出另一只手，重新给她把脉。乔任姒正在奇怪，老人竟然从她的外表没跟她有任何接触看出来已经怀孕，为什么把脉时会如此惊讶？
乔任姒心里也很紧张，他医术这么高超，是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是不是她哪里生了大病…胡思乱想之际，老人将手拿开，乔任姒看他的手在轻轻颤抖，哆嗦着从烟袋里掏出一点烟叶，塞到烟头里，烟头伸向火坑。片刻之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悠悠吐出来。
乔任姒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俯身正准备问，这时这家的男主人过来了，看着老人刚才给她把脉，这时又要跟她说话，男主人不耐烦地说：“爷爷，莫跟人家乱看病！莫打扰人家吃饭！”
“爷爷？！”看着这个说话的男子已经有60岁左右了，一个60岁的人喊他爷爷，那这个老人多大年纪？乔任姒吃惊地望着他，问他这个老人多大年纪？
男子说：“我爷爷已经101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