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苞米地里的谄媚
在顺路的摊点上随便吃了点东西打尖,几人又上了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竹田县赶去,终于在即将天黑之前,进入了竹田县境内。
就和老朱当初到了竹田县一样,那宽阔而又平坦的水泥路,惊得张文清口瞪目呆。
扒在马车边缘,张文清像个白痴一样的打量着外面的路面。
“老,老陈,你这路是怎么修的,为什么这样平整而又结实啊?”
陈光已经有点困了,靠在马车里面昏昏欲睡。
被张文清这么一打扰,顿时很是窝火,莫名地感到了心烦。
于是没好气地道:“用水泥修建的,别问水泥是什么,说了你也不懂。”
“不懂你就解释啊,我怎么说也是你邀请来的,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么?”
“那你就不长点眼色,没看见我已经有点困了么。”
“好吧,好吧,你睡你的,我看我的。”
“哎呀,地里面长的那是什么庄稼,那么高,怀里好像抱着个娃娃一样的。”张文清控制不住的再次惊呼。
“苞米而已,大呼小叫什么呢,乡下人进城一样的。”陈光迷迷瞪瞪地回了一句。
然而,这句话刚刚说完,整个人一下子便清醒了。
自己这次回来,最为主要的还不就是看看今年的玉米长得怎么样,产量,还有育种问题,需不需要进一步的优化。
“停下,停下。”陈光朝着前面的车夫招呼了一声。
车夫闻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急忙勒马。
还没等马车彻底的停稳,陈光已经一溜烟地跳下了马车,朝着路边的苞米地跑去。
几人见状,不知道他着了什么疯,急忙跟上。
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有着一些百姓,看见两辆陌生的马车突然停下不说,更是几个人不由分说的进了苞米地。
这哪行,竹田县的东西看看可以,随便的想要动手,这绝对不行。
几名百姓也顾不得自己的事情,转身就朝着县城方向跑去。
这条路上,来回都有巡查的衙役,百姓们只希望赶快遇上他们,将有人私闯苞米地的情况报告上去。
这边,陈光站在比自己还高出许多的苞米秆前,手扶着沉甸甸的苞米穗,脸上笑开了花。
不错不错,今年的苞米长势真好,看来之前自己的改良育种还是很成功的。
老朱不是给自己三年的时间让苞米全国推广么,这下好了,三年时间又可以光明正大地讨要不少的改良育种费用。
“陈大人,这是啥玩意?”张文清站在陈光旁边,傻子一样的看看苞米,又看看陈光,小声问道。
陈光脖子一扭,高高地抬起下巴:“苞米。”
“苞米是啥玩意?”
陈光一愣,你是傻子还是瞎子啊,看不见眼前的东西么?
非要我给你再解释一番?一路上我给你解释的东西还少么?
手指了指苞米穗:“就是这。”
张文清脸上一阵难堪,讪笑道:“我知道是这个东西,就是不知道苞米有何用,还请陈大人不吝赐教。”
唉,明朝的人,遇见新事物,连皇上都是傻子一样的表现,何况其他人。
算了,不与他一般计较了。
于是,换了一种态度,温和的道:“张大人,苞米苞米,既然带了个米字,当然就是吃的了。”
“这玩意,和我们大明的稻谷,黄米,小麦一样,都是粮食,可以吃的粮食。”
“唯一不同的是,这苞米的产量高,若是土地肥沃管理得当,一亩地可以产上六七石粮食呢。”
张文清半张着嘴,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样,傻傻的看着陈光:“一亩地六七石粮食?这,这是不是真的?”
“若真是这样的话,让老百姓全部种植苞米,每年上缴赋税岂不是轻轻松松,之后家中还能剩余很多粮食。”
“若是能够全国推广,老百姓的穷苦日子将一去不复返。”
“你自己看。”
陈光说着掰下来了一颗苞米穗,几下就剥去了外面的包裹,露出里面黄灿灿的苞米粒。
“怎么样,一颗苞米杆就长这么多的苞米粒,你瞅瞅,这一亩地要长多少苞米杆。”
张文清高兴的手舞足蹈。
“是啊是啊,这苞米穗可是比麦穗大多了。”
白痴,这话你也能说出来,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苞米穗和麦穗的差别。
心中虽然很是鄙夷,可陈光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毕竟,在他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成绩,总是让人很开心的。
陈光笑着道:“不过,竹田县的苞米种子,研制的不是很到位,想要达到全国推广还需要努力几年时间。”
老朱给了自己三年时间,可不能因为炫耀,回头让张文清告诉了老朱,坏了自己讨要研制费用的好事。
“等得起,等得起。”张文清高兴的连连点头。
“这么好的东西,等个多少年都是值得的。”
说完,如同看着金子一样的看看陈光手里的苞米穗,又摸摸旁边的苞米,很是爱不释手。
陈光也不说话,很是乐呵的看着张文清的举动。
对方越是震惊,越是喜欢,自己便越有成就感。
身边的王虎,小月二人,对苞米这种东西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王虎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情。
小月则是看向陈光:“老爷,这苞米刚好熟了,我们掰点回去,给您熬粥喝?”
“嗯,好。”陈光连连点头,“今年的新玉米,还不知道口感如何呢。”
小月闻言,招呼着王虎开始掰玉米。
不一会,两人已经掰下来了二三十个苞米穗。
张文清看着两人掰得高兴,也挽起袖子加入其中。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老张,看样子也想要一点苞米了。
于是,陈光笑着道:“多掰点,给老张也带点苞米回去尝尝。”
“啊,还有我的啊?那就谢谢老陈了,回京城了我请你吃大餐。”张文清闻言,像个孩子一样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双手掰玉米的动作更快了。
看着几人欢快的样子,陈光也心情大好,干脆往地上一坐,一边欣赏着他们干活的样子,一边数着他们各自掰下来的苞米穗的数目。
嘴里还念念有词:“老张,你不行啊,半天才掰了十一个。”
“王虎掰了十七个苞米穗了,妥妥的干活第一名。”
顿时,苞米地如同成了他们的游乐场一样。
“住手,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竹田县的苞米地里偷东西。”一道严厉的声音从地边上的马路上传来。
紧跟着,又传来了五六道声音,和一阵阵抽刀出刀鞘的声音。
“出来,都出来。”
“再不停下手中的动作,把你们拿到县衙严办。”
“还不停手?是不是手不想要了?”
张文清闻言,刚才那炙热的兴奋劲顿时消失不见,有点惊恐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手中的苞米穗拿着也不是,丢掉也不是。
很是尴尬地看向陈光:“老陈,我们做贼怕是不好吧。”
第一道声音响起的时候,陈光先是一愣,随即不由得一阵欣慰。
这些声音太熟悉了,就是自己县衙的那帮官差。
刚才陈光还在想,自己都可以从外面来,光明正大地进了苞米的掰玉米,换做其他人是不是也可以?
自己才走了多长时间,这些属下便如此懈怠,连重要的苞米地的安全都不闻不问了么?
微笑着看向张文清:“老张,没事,掰你的。”
“想掰多少,今个你就掰多少。”
张文清哪敢继续掰,苦笑着摇摇头,就要将苞米放在地上。
两人的对话,被外面的官差听了个清清楚楚。
虽然里面人的声音听着有点熟悉,可他们打死也想不到陈光今个会回来。
而且一回来,不动声色地开始带人偷自己家的苞米。
不由得大怒:“狗日的,你们是给脸不要脸啊,再不出来,老子进去打断你们的腿。”
王虎掰的正起劲,前面几人的呵斥声已经让他有点不悦。
鉴于陈光就在这里,还轮不到自己发火,于是便忍了下来。
听见几人竟然开始骂人,心中的怒火顿时无法压抑。
转过身,手中的苞米穗便朝着外面摔了出去:“你娘的,来来来,进来打断我的腿试试。”
看见王虎发火,张文清想要阻拦又觉着不便,赶忙跑到陈光身边道:“老陈啊,我们偷东西在先,王县尉这样发火,更是不好,我们还是。。。”
话说道了一半,整个人愣住了。
对啊,这里可是竹田县,王虎是县尉,陈光更是县令,两名高官在这里撑着呢,自己还怕个甚。
也不管陈光那异常怪异的眼神,抬头看看外面那几名怒气冲冲的人影,扭头又继续掰玉米去了。
外面,几乎被苞米穗砸个正着,几名官差也是勃然大怒。
虽然老爷临走的时候交代,不要轻易对百姓动粗,可老爷说的乃是竹田县的老实百姓。
这几个偷苞米的人,分明就是刁民。
刁民,就是需要好好地教训一番,才会老实。
几人举起刀,就要冲进苞米地。
可紧接着的这道声音,为何听着也是很耳熟。
一名看起来比较伶俐的年轻官差急忙抬手,挡住了众人,小声道:“你们有没有感觉,里面的两道声音,都很是耳熟?”
这一下,几人冷静了下来,仔细想想,还真的耳熟。
“会不会,是老爷回来了?”有人小声问道。
年轻官差道:“有可能,刚才扔完苞米穗,然后骂人的声音,好像是王县尉。”
“可是,老爷和王县尉回来,为何要偷偷地进苞米地,知会一声,让我们代劳这些事情不行么?”
“老爷竟然连这种粗事都看不上让我们做,还要亲力而为么?我好伤心。”
“我也伤心。”
说着,几人竟然大声地呜咽起来。
陈光就坐在地边上,距离几人很近,这番话被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由得苦笑起来。
这些官差,和自己什么好的不学,偏偏学会的演戏。
猜出来是自己在里面,怕自己因为他们刚才骂人的话语而惩罚他们,竟然给自己演起了苦肉戏。
演,你们就接着演。
见外面的人不再做声,王虎骂了一句龟孙子,也回头重新掰苞米去了。
老爷这次回来,没什么东西可带,这苞米可是老爷的最爱,能多带一点就多带一点。
外面的几名官差,呜咽了半天,也没听见里面的人有任何反应,几人有点傻眼。
“难道里面的不是老爷?”
“可能不是,若是老爷的话,听见我们这样伤心,一定会招呼我们的。”
“若不是老爷,而是其他人,我们任由他们这样的偷苞米,那可就是大事了。”
“对啊,这苞米可是老爷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看好的。”
“可万一,就是老爷呢?”
“他在里面忙着掰苞米,我们就这样在外面看着让老爷自己辛苦,也不行啊。”
“刚才第二道声音我听的比较清楚,很像王县尉的声音,要不,我们干脆挑明了再问问?”
“行,那就问问。”
几人商量好了,由带头的官差朝苞米地喊话。
那官差有点为难,不知道如何把握自己的语气。
调整了半天,又轻咳了几声,尽量很是温和的朝着地理喊道:“请问,里面是王县尉王大人么?”
和之前那阳刚的骂人话语相比,这道声音温柔的不是一点半点,几乎到了阴柔的地步。
若是刘大富在此,也一定会自叹不如。
自己一个真正净身的太监,也发不出这种公鸭嗓子,还满带谄媚的声音。
张文清正在掰苞米,手刚刚抓住苞米杆,一下子被这道声音惊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赶忙松开苞米杆,摇头晃脑地一阵颤抖,缓解着心中的不适。
作为正主的王虎,也被这道声音弄得浑身里外都不爽,转身又是一苞米砸了出去。
“你娘的,老子才离开竹田县多久,你们就净身做太监了么?知道老子在里面忙活,不进来帮忙干活,在外面用那公鸭嗓子瞎吼什么?”
“哈哈哈,真是的王大人啊,就说,谁敢胆肥了来我们竹田县的苞米地里面找死。”
几名官差连忙收起配刀,嘻嘻哈哈的进了苞米地,直奔王虎的声音来源而去。
一边走还一边谄媚:“王大人,我们可想死你了。”
“王大人,您休息一会,这等粗活让我们来。”
“王大人,我随身带着毛巾呢,您干活累了,要不要擦擦汗?”
边上,张文清身上那好不容易刚刚平复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又窜了起来。
而且比刚才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