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左右为难
思前想后,卫双舒打算从别的地方入手,打听一番丞相府的实情。
她眼下有个不好的猜测,只是在没得到证实之前,卫双舒不好轻易提出来。
“你同夏云说,先稳住雍王妃那边,雍王顾着办宴席的事情,这一时半会的怕是不会想起她来,别叫她再回驿站去就好。”
她是上了皇室玉碟的正室王妃,眼下却被下人如此践踏欺辱,其中不仅仅有雍王的默许,还有章丞相的无视。
最主要的还是,永康郡主这个女儿好像从没帮她说过话,所以才导致她郁结于心忧思成疾。
前世的雍王妃对永康郡主可谓是百般疼爱,在京城之中更是要什么给什么,在宫宴上得罪了夜家的姑娘,雍王妃给她打点善后。
上辈子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若不是她经常在府里待着,里里外外从上到下都是自己人,她恐怕也会是雍王妃善后的其中一人。
“她们若是对能把前因后果同夏云说了,你千万叫她小心记好。”她记着前世雍王妃备受雍王尊敬,即使是要纳妾照样也是要她点头。
在外更是和和美美的,一副夫妻和睦的模样,有永康郡主在,他们更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是什么缘故,才导致他们之间的感情破裂了?甚至反目成仇?即使是母亲有错,永康作为女儿也该说几句话求个情,私底下帮衬一番也行……
何以让雍王妃心寒至此?
卫双舒思来想去没有弄想明白,便暂且搁置不提了。
“姑娘今日绣的荷包又比昨日好上不少呢。”春桃拿着荷包细细打量着,称赞道。
“许久没做手生,还需多加练习,这几个收起来吧。”她实在是不想再看见这难看的荷包了,说出去是她的手艺。
她自己都嫌丢人。
春桃摇了摇头不赞同道:“都是姑娘辛辛苦苦绣的,收起来岂不是浪费了?”
她可是瞧见了,姑娘绣的时候不小心扎了好几下手指头,左右都是姑娘的心意,装些香料进去做成香囊也好。
就放在屋里,不带出去,也不会叫姑娘见了觉得难看。
“你有什么好主意了?”卫双舒心里想着如何精进她这番手艺,见她好似对自己的这些残次品有了些主意便问道。
春桃把想法同自家姑娘说了,见她点头了,便开始琢磨着如何搭配香料。
白日里卫双舒上午查账,下午做女红,同春桃一起把她想查的那几家查了。
这一查确实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她们家已经远离京城十几年了,京城这边的铺子挣得多,可是手脚却比江南的干净很多。
许是因为她是个姑娘家的缘故,有两家明目张胆的直接把错漏百出的假账送到了她这里,几乎是她看完便直接把两家加入了可疑的名单里。
“姑娘,咱们库房里是不是也有京城的铺面,可是咱们怎么没收到银子和账本?”春桃跟着自家姑娘查了一上午的账随即问道。
“各地的铺面,盈利了之后,每年到头要给主家七成,存入京城的票行里,账册每年送往江南给主家过目。”
“按道理,今年的账册和银子都应该存进去了,如若不然就是铺子入不敷出,根本没有银子收入所以没有账册送来。”
卫双舒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看来不论是在江南还是在京城,在那些人眼里,掏她的私房钱是最容易的……
大抵是欺负她身体不好,不可能事事过问,父兄忙这那么大的家业,也不会过问她库房里的铺子营收如何。
“去吧,悄悄地去查一番咱们库房里的铺面。”春桃管着库房,对这些铺面最是清楚,她慢着伺候她,也不能细细地查验。
毕竟她库房里的铺面和田产,每年收上来许多银子,账本就更多了,春桃一个人光是查账都能查上半年。
到底还是疏于防范了。
春桃很是自责,原本在江南就应当查得明明白白的,此番出差错实属不该……
“你不必自责。说到底还是你家姑娘手上的银子太多,太好算计了。又不是你的过错,可不要哭鼻子啊。”
卫双舒最见不得人哭哭啼啼的了,赶忙叫她打住,夏云不在她可不会哄她。
“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啊,还是京城这么富庶的地方……”春桃不用想便知道,此番的损失定然比在江南时还要大。
主君和公子每年都会给姑娘送铺子田产,一年比一年多,却也架不住那些人费尽心思从姑娘这里拿走的。
“他们拿了多少届时再叫他们都给我吐出来就是,我的银子拿去喂狗那也得是我开口了才算数。”
若是拿去做些肮脏事,那就更得要查了。
“去查吧,若是等父兄到了京城,他们可就没有眼下那么放肆了。”
父兄来了,他们心里有鬼自然要夹着尾巴低调行事,眼下她这个姑娘家又没有察觉不对,这时候自然是能拿到多少是多少。
“秋槿。”春桃被她说动出去办事了,眼下夏云也不在,自然只能找秋槿了。
“姑娘吩咐就是。”
“你做些江南的糕点,晚间时包好,找人给三表兄送过去,连带着一封信一起。”她有事要找三表兄帮忙。
只是他这几日一直在驿站守着,家都没回一趟,她也不好直接过去找他说这些事情,毕竟表兄身边还有一个御林军的统领。
武功高强,也不知是敌是友,自然还是私底下交流为好。
“好。”秋槿应声,便下去了。
卫双舒便留在屋里给三表兄写信,顺带也给裴不明也写了一封信,告知近些日子有事不能过去看他。
画作和荷包的事情可以先缓一缓,又在信中详细解释了一番缘故,说明自己并非故意拖延,只是事出有因。
她把信件封好,将自己库房的名册翻了出来,父兄每年都会给她铺子田产,远到边关,近到京城,只要家中有商铺的地方。
他们都会把其中盈利得还不错的铺子给她,即便是她出嫁,这些东西照样是她的私产,不会被人觊觎。
他们如此,便是为了长远考虑,若是叫他们知道有心之人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了,怕是刚到京城就又要生气了。
别人的下场如何,卫双舒不管。她只要家里人安好,同从前一样。
她能解决的,就不劳烦父兄忧心了。
既然他们觉得她好欺负,她可就不客气了。
夕阳照在少女身上,仿若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纱衣,漂亮精致的面庞上是随意的笑,显然十分享受此时美好的夕阳。
只是眼眸里,半分笑意也无,唯有冷色。
醉仙居,掌柜和雍王的管家面面相觑,看着账面上为数不多的银子,眉心突突地跳动着。
“怎么又不够了?”醉仙居掌柜,这两天无数次后悔自己把这个活计揽了下来,他就说隔壁最大的那个酒楼不出手……
人家的理由还十分充分,说是主家查账,酒楼上上下下带薪休假五日,不能接下这个活计了,但是愿意将地方腾出来给皇家使用。
各方面做的面面俱到,他就是想挑毛病,也挑不出来,反倒是他为了一块牌匾把自己赔进去了,说不准还要血本无归。
办不好陛下要怪罪,办好了没银子就得到了一块牌匾,怎么看都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管家也没想到醉仙居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同他们合作,自己都拿出银子来填补了,还是不能达到殿下要求的那个效果。
“我们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您要不回去同殿下谈谈,若是实在拿不出银子,咱们实在不行把菜减一减……”
什么山珍海味的,他们小本买卖实在是赔不起,若是最大的那家酒楼人家或许还能有法子,可是人家已经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们就是有心也不能叫人家为此付出什么,只能咬咬牙自己承担了。
管家也很为难啊,殿下现在听信那个道士的谗言,一心想着把这场宴席风光大办,好叫诸位大臣对王爷另眼相看。
这两日更是削尖了脑袋要办好此事,他此刻若是回去同王爷商量把菜削减了,他这条老命也就要交代出去了。
他还不想死。
“这样吧,这些银子能买多少是多少,若是每桌的菜式不够,份量分小些或许也够了。”
管家是不敢同王爷再提起银子的事情了,他还是想法子赶紧逃命才是,再伺候下去也是个死倒不如死的轻松些。
这王府的管家可是个操心的活计,谁爱做谁做吧,他要收拾东西跑路了。
掌柜的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银子不到位,什么都难做。
大厨那边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好的食材,他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拿着青菜豆腐做出山珍海味。
既然掌柜的发话了,他做厨子的自然只能照办。
酒楼这边那是心思各异,醉仙居掌柜不想亏钱,管家这边拿不出钱,却也不敢再向王爷开口要银子。
折中下来,上上下下都不好做,这场面到最后难看的还是雍王。
皇宫之中的皇帝陛下听到隐龙卫传回来的消息高兴的不得了,他就没给这个皇叔办宴席的银子,他自己做坐了豪华的车架,进京就露了富。
他既省了银子,还不用费心思办这场接风宴,可谓是两全其美。
皇叔不好好想着怎么安抚边关,倒是想着怎么笼络人心,这下两头不讨好。
他这个皇叔既想好好地把这场宴席办好,却还想让诸位大臣都能吃上珍馐美味,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口袋里有多少银子。
还要什么海参灵芝,他上次为倡导节俭,减去了他大半的俸禄皇叔还是不知收敛,那他这个做侄儿的只能说他财大气粗了。
他若是真拿得出这么多银子办这场接风宴,叫众臣称赞的话,他再给他封个虚名,做些场面功夫就是了。
若是满桌山珍海味,那么京城围观的百姓可就不乐意了,闹起来场面难看他只管推给皇叔说他办事不利就是。
最多就是有损皇家的颜面,那没关系,脸面这种东西哪里有实打实的银子重要,过阵子也就没什么人记得了。
国库里的银子,往后还要置办粮草收复边关,轻易不能动。
左右损失银子和名声的都是皇叔,他能有什么不高兴的?
李福瞧着自家陛下心情好,自己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来。
至于他家陛下高兴了,会有人倒霉这种事,他才不管。
“章丞相那边有了孟冠玉等人的行踪了吗?”
元和帝也没想到他们一行人能在客栈之内一夜之间就悄无声息的不见了,不过他也不着急。
章丞相都找不着,他又何必着急呢?
“没有,章丞相进来也频频问起,只是他们也没有找到那几位公子的下落。”
隐龙卫也没想到他们几个竟然这么能藏,自秋闱放榜后多少人就盯着他们的动静,却硬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在京城里来无影去无踪,是半点也不把世家大族放在眼里,若是他们有心等到春闱之后再露面那就是存心与他们作对。
届时可就不好再与世家大族合作,便只能靠自己在朝堂之上闯出一片天了。
靠自己可不容易。
“李福,明日可就有好戏可看了。”元和帝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显然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看明日那个场面了。
无论明日是什么样的场面,占优势的都是他,而不是雍王。
“明日场面可热闹着呢。陛下只需要在宫中静候隐龙卫的佳音便好。”
若不是因为皇帝的身份,元和帝还真想到现场去看看,毕竟转述的哪有亲眼所见生动?他可真是期待皇叔意识到这是一个坑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一个表情。
想必会很精彩吧?元和帝眼下就已经能想到那时候他这位好皇叔的脸色肯定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可是陛下,雍王的俸禄已经被您削减了大半,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办宴席?”李福还是觉着奇怪,雍王一个亲王他自己的俸禄不仅仅要养着府里的上上下下。
他还要养着手底下的十万大军,纵然陛下顾及他们还是景朝的军队,仍旧愿意拨一半的粮草过去,可是只够温饱哪里能留住人?
“皇叔手段颇多,从别处弄来的银子来路不明不白,前几年查的时候就发现了,只不过此番皇叔好似是手段用尽拿不出多余的银子了。”
甚至,还叫人变卖了自家王妃的嫁妆,才好不容易凑齐了办宴席的银子。
他也试图叫隐龙卫去查过那些银子的来源,但是皇叔扫尾扫得很干净彻底,他追查了这么久也仍旧是一无所获。
至于章丞相有没有暗中帮衬着这个女婿,元和帝不清楚,但是他们二人之间有合作往来他是知晓的。
据他所知,章丞相私底下也养着不少人,耗费的银子也不小,他已经变卖了章家不少的田产铺子,章娘子都还不知情。
但是隐龙卫已经查明,章丞相已经将章家的家产变卖的七七八八,府里的人也不再是章家的老人了。
他这个入赘的人,隐忍多年,终究还没忍住把自己的真实面目露了出来,准备鸠占鹊巢了。
“不论如何,他要想搅动风云,便是站在朕与天下人的对立面,他使的手段越多马脚也越多。”
他已经等了十几年了,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只是希望他们倒霉的心还是同往常一样强烈。
“那章娘子呢?”当初章娘子对章丞相可谓是痴心不已,说什么都要嫁给章丞相,这下可好……
元和帝只当他好奇,今日他心情好也乐得同李福多说几句。
“章娘子被章丞相下药,人已经卧病在床有些神志不清了。”隐龙卫打探到消息,来回禀的时候,元和帝也觉得不可思议。
章娘子对章丞相那叫一个数十年如一日的恩爱,少时几乎是言听计从,章娘子就是忤逆父亲长辈也要嫁他。
婚后,对他百般体贴,扶持着他走到现在,章丞相能有今日,不全然靠章娘子,但是做上丞相之前章家对他有莫大的帮助。
现在功成名就,章家功不可没。章丞相这么做全然不怕下去见到章老的时候,不得安宁吗?
“章娘子的一片情深义重,到底还是错付了。”
李福有些唏嘘,说到底还是自作自受,当初章老极力反对他们,眼下看来,还是蛮有先见之明的。
“章老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来了,只可惜章娘子不听劝啊。”
彼时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见证过章老当场下章丞相的面子,他当时就察觉到了,章丞相心机深沉性子狠辣。
不是良人,更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所以章丞相同他示好的时候他便明确拒绝了他的示好。
登基后,章丞相几次三番的示好他也视而不见,后来章丞相不再向他示好,而是转头带着一些世家大族一起在朝堂上同他作对。
章娘子怕是没想到,章丞相把女儿嫁给雍王不仅仅是为了同雍王合作,同样是为了不动声色地变卖章家的家产。
私底下拿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元和帝就不大清楚了。
毕竟章丞相行事谨慎,隐龙卫打探消息也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再者,他眼下势单力薄,还不能同这些人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