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杀鸡儆猴
少年声音沉稳,沉着冷静,俊俏的面容上满是从容。身着官袍,立于高堂之上。
望着底下瞬间偃旗息鼓的两位大人,季燕匪把圣旨收了起来。
“兹事体大,京中的谣言愈演愈烈,两位大人眼下只要好好配合下官,想来清者自清,不会有什么意外。”
清者自清这种话,骗骗别人或许能行,可是骗官场上的老油条还是差了些。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皇帝陛下和他已经搜集到了充分的证据,这仅仅只是拖延时间的一个手段罢了。
“季大人自己都说是谣言了,怎么还要在公堂之上审问我们?”
“大家都是同僚,何必闹得那么难看呢……”
混迹官场多年,谁的手上是干净的?更何况他们就不是什么清官,只要一查,谁都逃不了。
季燕匪不吃他们那一套,面带微笑地继续开口道:“陛下圣旨有令,季某不敢不从。”
“不在百姓面前还二位大人一个公道,岂不是让那些有心之人更加捕风捉影污蔑二位的清誉吗?”
为了唱好这场戏,他可是特意把大理寺的大门敞开了,让原本就怒火中烧的民众进来,就在堂外听着呢。
邹尚书同另一位大人,颤颤巍巍地回头看了一眼门外,那门槛处乌泱泱的都是黎民百姓,手里拿着不少烂菜叶子。
若是稍后听到了不中听的话,群情激奋,要给两位大人丢烂菜叶子,那也不是他这个大理寺少卿能管的了。
“皇帝陛下有叫你当众审问我们吗?没有确凿的证据,仅仅因为几句谣言,你便是如此掌管大理寺的?!”
邹尚书拿出了上位者的姿态,当众便质疑起了季燕匪的能力。
“邹尚书,您不必这么激动,这么多百姓看着事情水落石出,当即就还那么二人的清白了,谣言更是不攻自破。”
“若是再不好好配合季某,那便是二位心中有鬼,不肯自证清白了?”此言一出,原本胸有成竹的邹尚书也闭嘴了
他可不是那些对他们阿谀奉承的小官,对他们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全然不怕。
他们今日做了万全之策,保准他们二位大人能顺顺当当的坐稳这了牢狱之灾。
顺利开堂后,原本的计划才算是开了个头,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因着两位大人都还没有确凿证据可以定罪,加上原本的官职又比他这个大理寺少卿高出不少,便是站着问话的。
“有人亲眼见证邹大人在前夜夜访张大人的府邸,二位当晚可有见面?”
“我们二人同朝为官,私底下是有些交情,可你如何证明我前夜去找了他?没有证据的事情,季大人可不要乱说。”
邹尚书被请到大理寺的路上早就想好了对策,只要他们死不承认,季燕匪手上又没有强有力的证据,便奈何不得他们两个。
但是混迹了二十余年的官场,邹尚书即便是心虚得很,面上却还能装得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下官有证人,他在街上打更的时候,亲眼所见邹大人你进入了张家。”
季燕匪抬了抬手,门外便进来了一个人,跪在地上大声道:“真真是我亲眼所见,邹大人真的进了张府。”
季燕匪看向仍旧淡定不已的邹尚书,他有后招抵死不认,他也还有后招。
“一派胡言!当晚我一直在府上姨娘的房里,怎么可能进了张府?!”
张大人看明白了邹尚书要使的什么招数,连忙附和道:“我当晚在夫人房里,从未离开过,怎么可能同邹大人见面?”
“你别是打更太累,老眼昏花了罢?!”邹尚书正义凛然的气势,对地上的大更人质问道。
“小的绝无虚言!恳请季大人明鉴!”
季燕匪看着先行一步走入死局的二位大人,面上云淡风轻,耐心极好地开口道:“无妨,下官还有证人。”
“此人是张大人府上的管家,当晚在张大人的书房外亲眼见着你们进了书房,他还去听了墙角,你们那是正在谈论秋闱名额的事情……”
季燕匪不紧不慢地介绍着新带上来的证人的身份,看着底下的张大人肉眼可见地慌神了。
“季大人,奴实在是看不下去他们要密谋的事情,才不得已背主告发……”
邹尚书更是没想到,张大人连自己府上的人都管不好,竟叫他听了墙角还到大理寺来作证祸害他们!
“一个背主奴才的供词也值得信吗?!”
季燕匪看着邹尚书还在原地垂死挣扎,便拍了拍手。
“他一人的证词是单薄了些,下官还带着其他人证来。”
邹尚书看向来人,竟是他最宠爱的李姨娘,还有张大人的正室娘子!
“二位大人都说自己当晚在你们的院子里歇息,可有此事?”
“是!”
“并无此事。”
二人口径不一,季燕匪早有预料,面上却是装作不解的模样。
“看来,邹大人好似没有说实话啊。”
邹尚书听到她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心凉了半截,他平日里对她最好最宠爱……
张大人更是诧异,他与夫人的感情并不好,彼此最多便是相敬如宾,她竟还愿意为自己作证,心里止不住的一阵感动。
张娘子冷眼望着他,若不是为了孩子们的前程,她才懒得给他说话,糊涂东西。
“李氏,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邹尚书质问道,指着李姨娘的手止不住的抖。
“我知道,季大人,当晚他确实不在我屋内。”李姨娘依旧没有改口。
女子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以此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再抬起头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不少鲜血。
“这些年来,我对你可谓是……”邹尚书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闹起来。
“邹大人,有什么恩怨私底下再说吧,这是公堂,不是你的邹家。”
“二位口径不一,张娘子,你可想好了吗?买卖秋闱名额罪名不小,帮着作伪你也是要担责的。”季燕匪不得不委婉提点一番这位张娘子。
张家大势已去,她若是执迷不悟,连带着她自己和孩子都要跟着受牢狱之灾。
“张娘子,可不要执迷不悟了,他敢买卖秋闱名额,本就没有考虑你们母子,你何必为了他作伪?”
李姨娘此行可是做足了准备,连带着张娘子都调查了个底朝天,最是明白她在意什么,便开口劝道。
张大人见她听了李姨娘的话,神情似有松动,唇边蠕动了几下,像是要改口……
“当晚,他在书房见了邹大人,还叫下人准备了酒菜……”张娘子细思后,下定了决心。
自此,二人买卖名额的罪名便定下了。
全场哗然!
“方才的言之凿凿都不过是他们为了脱罪的托词!”
“这邹尚书可真不是个东西,明明就是他自己的错,还装作一副他是被污蔑的模样,还说他对人家怎么怎么好……”
季匪燕示意众人安静,他还要继续,这场戏到了这,还不能结束。
“我要状告邹敬杀害庶子,欺辱发妻,导致发妻早逝!”李姨娘掷地有声地道。
满堂皆惊,还是在季燕匪的再三呵斥下才安静了下来。
李姨娘是邹大娘子,也就是原配带来的贴身丫鬟,在她怀孕期间,邹大娘子为了让邹尚书少去那些烟花柳巷便将她送到了邹尚书身边。
她生得貌美,性情也好,自然很得他的宠爱。
在场的人闻言无一不惊,景朝律例不得虐待庶子女,若还是襁褓婴孩,更是不可能以随意弃之杀之。
欺辱发妻,导致其死亡,在景朝律例中也是要重罚。
若是李姨娘说的属实,邹家面临的可就是灭顶之灾了。
数罪并罚,邹家上上下下一个都逃不了。
“你切莫血口喷人!我何时杀害庶子,欺辱发妻了?!”
原本这一桩买卖名额的事情,就够他喝一壶了,这些事情是万万不能认的。
认了,今日过后可就是灭族大祸,他更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坚决不能认!
“我有证据,我于十年前生了一子,接生的产婆我叫人请来了。”
“我亲眼所见邹大人把那孩子活生生掐死了,他说三公子身有缺陷,就是长成了也是丢他的脸面不如早早死了。”
李姨娘即使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此时还是忍不住的心痛,她就说原本健壮的孩子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没了!
“你胡说,明明就是他自己没气了……”
“老奴敢以性命起誓!所言非虚。”产婆面对邹大人的怒斥,还是坚持自己的话。
“我还有当年给孩子查看死因的仵作的证词,他是正经仵作,绝不会弄虚作假。”
诸多证据下来,邹尚书杀死庶子的事情便是板上钉钉了。
混迹在人群里,强撑着来看的周扬,对邹尚书的恶毒有重新有了个认知。
仅仅是因为身有残疾,所以他连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过。若是他出生的时候,身上若是也有残疾,他怕是都活不到这个时候吧。
“邹大人怕是还不知道,周公子今天高中了秋闱第五名的好成绩吧……”
“知道了也不在意,人家眼里只有嫡子。”
周扬并不想与邹尚书虚与委蛇,转头便走了。
邹尚书追悔莫及转头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只看见了周扬撑着单薄的身躯离去的背影,耳边传来的是围观百姓的奚落之语。
“哟,一听人家有了佳绩便要认这个儿子了?打人家五十大板眼都不眨一下,还想着人家回心转意给你光耀门楣啊?”
“可不是吗?打得人家皮开肉绽,今日还强撑着过来看看,要是我啊,早就落井下石了。”
“周扬明里暗里给他那个纨绔的嫡子擦了多少次屁股,他这个做父亲的,看不到吗?”
“只能说周扬这个断绝关系的选择很明智……”
李姨娘见着周扬没有插手此事,心里便松了口气,这孩子是个好的,要不是他昨日直接断绝关系,她今日还得顾及他一番。
“你就不顾及一下阳羽那孩子吗?他可是你家姑娘的亲骨肉……”邹尚书企图打同情牌叫李姨娘收手。
“他也配做姑娘的亲生子?!他对着那个害死他母亲的人口口声声都是阿娘,已经把姑娘这个生身母亲抛诸脑后!”
“十几年来,更是不曾主动去祭拜过她,甚至罚跪祠堂的时候,还打翻了她的牌位……”
“桩桩件件,他哪有半点为人子的孝心?”
李姨娘隐忍多年,她明里暗里的提点这个无可救药的纨绔,他一味只知道吃喝玩乐,半点都不明白她的苦心。
“他如今这样,你这个做父亲的难辞其咎!”
一个不懂得孝顺自己生身母亲的人,也配称之为人吗?留在世上,有辱姑娘的名誉。
倒不如死了干净。
邹尚书都被她这连番的质问,问得哑口无言。
季燕匪尽管早就知道了邹尚书这些肮脏事,可是被这位李姨娘字字泣血地道来,还是忍不住心惊。
家风严谨还有必要的。
“带证人和邹娘子上堂来。”
邹娘子,也就是邹大娘子的妹妹,带着邹阳羽走了上来。
邹大人的案件还在继续,旁边张娘子已经退下堂去了,而张大人在堂下听着邹大人的家事,止不住地倒吸了一口气。
邹敬是真狠啊……
季燕匪审着邹家的事,分神瞥了一眼自以为高枕无忧了的张大人,他也逃不掉的。
只是谁先谁后罢了。
邹阳羽还没意识到自己此番来是为了什么的时候,就在外边听到了李姨娘大声质问父亲的话语,直接将他炸懵了。
“邹娘子,李姨娘说你与邹大人合谋气死了原配夫人,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只不过妾身是被逼无奈,都是邹敬逼我的。”邹家大势已去,她只能把责任都推到邹敬头上,自己才有一线生机。
可邹娘子不知道,在季燕匪去请她过来前,邹尚书已经承认了自己杀害庶子的罪名,数罪并罚下邹家谁都逃不过。
除了刚刚与邹大人断绝关系的周扬,能幸免于难外,所有人都要下大狱,最好的都少不得要流放边关。
审完了邹家,张大人觉着自己可以走了的时候,季燕匪叫住了他。
“张大人,不要急着走啊。”
“看完了邹大人的热闹,那便算算张大人你的罪过吧,贪污受贿五万两白银,人证物证俱在。”
“打杀妾室三人,仆人十余名,强迫良家女……”
季燕匪每说一句,张大人的脸就白一分,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淡定。
邹大人其实也有不少受贿行贿的事情,贪污的银子也不少,只是前边这几个罪名还是要审一审,总不能莫名其妙就给他扣罪名。
但张大人与邹大人不相上下,只不过一个是人面兽心,一个是执迷不悟的禽兽。
“张大人若是想为自己辩驳,那就开始吧。”
张大人就是再傻也看出来了,季燕匪今日就是有备而来要把他和邹敬都赶尽杀绝,绝不可能给他们二人翻身的余地。
而他们合作的那些大人,早已经看明白了局势,彻彻底底地将他们放弃了,不然不可能从头到尾没有过来帮忙。
他们彻彻底底成了弃子。
他再挣扎也是无用的。
季燕匪还以为他要负隅顽抗一会,还做好了准备同这位大人打个持久战,不曾想他痛痛快快地跪在地上认了自己的罪行。
邹、张两家出了事,京城里但凡与他们有些往来的,都不由得提心吊胆。
前些天收了邹大人的礼的人家更是胆战心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家大势已去。
到底有多少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这就不是他们能知道的了。
皇帝陛下对季燕匪办的事很是满意,只是碍于眼下很多人都在紧盯着他们,不好大肆封赏,他可真想重赏季燕匪。
不愧是老师孙辈里最出众的一个,没有辜负了老师的栽培。
“今日可真是个好日子啊。”
李福就跟在元和帝旁边,今日大理寺少卿审理张、邹两家顺顺当当定了两家的罪。
秋闱放榜了,看中的几个书生没一个被世家拉拢了,个个又是那么地出类拔萃,自然是个好日子。
“李福,去拿壶好酒过来!”
一想到章丞相两个得力的走狗就这么被拉下马,他心里定然很不痛快吧?只要那章丞相老东西不痛快,他便高兴得很。
他要把朝堂上那些无用的老东西都统统换掉,把新的血液引进来,才好一步一步改变景朝眼下的局面。
今日仅仅是一个开始,便如此顺利,叫他如何不开心呢?
皇宫里,皇帝陛下开怀畅饮。章丞相府书房里,章丞相大发雷霆,瓷瓶摆件碎了一地。
他还能看不出邹、张两家今日的事情都是皇帝在杀鸡儆猴吗?皇帝有心想整治朝堂的风气已久,而邹家和张家又被他抓住了把柄。
那些谣言四面八方传播得极快,其中没有他的推波助澜,季燕匪敢借题发挥把他手底下的人赶尽杀绝吗?
就凭他初出茅庐不懂事的无知?
他看未必,都是皇帝的意思,不然他不敢。
可他偏偏还不能出面把人保下来,他们二人做的事情引得百姓群起攻之,他就是有心也无力。
章老丞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谨慎思考了一番其中的厉害关系。
他眼下能做的,就是叫他们二人永远的闭嘴,防患未然。
可不能影响了他的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