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搅局
春桃见她又出神,便知道她可能是在想裴公子。只是这次,她不再出声打趣姑娘了。
“你去打听打听,麓山书院的弟子会不会过来参加。”卫双舒想着若是可以,便劝他们不要来了,这场诗会水很深,不好趟。
春桃连忙跟着夏云出去了,再过一阵便该劝姑娘回了,她还是让姑娘清净会儿罢。
茶楼的客人陆陆续续走完了,茶楼的人便开始着手准备做诗会的场地,招聘大量的短工,对面的酒楼也一样,几乎是坐实了诗会要在这两座楼开的传言。
次日,两家都闭门谢客,布置着里边的场地。
麓山书院,几个人互相推推搡搡的走到了裴不明跟前,犹犹豫豫的看了一眼目不斜视的裴不明,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
“裴兄你要不要去参加明日的诗会?”
“明日就在茶楼和酒楼举办,届时很多人都在,大家一起交流交流,也好啊。”
“多出去多交些朋友也好啊,赶考路上也好有个伴。”
裴不明原本正认真的看着书,见他们挡着光,又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着要他去参加明日的诗会。
他去或是不去,都不干他们的事,如今怎么忽然来做这个说客?
“呵,不就是在外吹嘘的时候夸了海口,说要让他们见识见识麓山第一的厉害,担心你不去诗会,届时他们面上无光。”
邵嘉志早就听说了,这些人同外地来的文人说他们麓山书院多么多么厉害,谁料人家要见识最厉害的那个,可不就是要请裴兄出马了?
其他几人见邵嘉志来拆穿他们心里的算计,一时之间左看看右看看,不知如何是好了。
裴兄可是夫子公认的第一,若是连他都输了,那才是把麓山书院的面子都丢光了。
裴不明先前便同他们说了,最好不要去,他自己也不爱凑这些热闹。这些人口无遮拦,想让裴兄去给他们收拾烂摊子,想得美。
“那他们大放厥词,说要同第一比试比试,自然要夫子承认的第一去,才不算辱没麓山书院的名声,不愧对夫子的教导!”
景焕都气笑了,他们自己在外边不谨言慎行,现在出了问题,反倒是他们裴兄若是不答应,便是任由他人攻击麓山书院的名声,便是裴兄愧对夫子的教导了?
这是个什么道理?
裴不明本就知道此次诗会是场鸿门宴,本不想掺和,可别人却是费尽心思要他去参加,想来其他书院有些名气的也没能幸免罢?
“别冲动,是何人说要比试?叫什么名字出自哪里?”裴不明边拦住两个就要动手打人的两个好友,边问道。
“名叫乌建德,为泉州人,说是才华横溢,却是不知到底如何。”
裴不明听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又是出自泉州,便明白了。乌建德,上辈子就是雍王的党羽,泉州距雍王的封地极近,想来此人早就投入了雍王门下。
眼下,定然就是在为雍王做事。
裴不明思索着,那几个惹是生非的人见状连忙跑了,再不走等会就要挨揍。
邵嘉志想追过去,去被景焕拉了回来,眼神警告他不要乱搞。裴兄有他的打算,这几个,晚点再收拾也是一样的。
关键是裴兄是个什么想法,要不要去趟这趟浑水?若是要去就一起去,就当是见识见识来自五湖四海的人。
“这个热闹,去不去?”裴不明抬眼望向他们问道。
夫子昨日已经给夜氏将军和镇北候去了信,请他们将必经之路上的山匪招安或是清缴,务必将几条必经之路上的山匪解决了。
好叫赶考的人安心。
只要他们其中一个人愿意出兵,其他山匪见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赶考的学子下手,他跟着他们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你改主意了?!”邵嘉志很是惊喜,原本他就是很想去,之前裴兄说不去,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别听那几个人胡说八道,那几个王八羔子惹的麻烦叫他们自己平去!”景焕最讨厌这种人,在外口无遮拦,最后却要别人给他收拾烂摊子,真以为全天下欠他的。
裴不明倒不是想发善心去给人家擦屁股的,他是要去搅和诗会的,至于那个什么乌建德与温宏义是一路货色,不足挂齿。
“过后,有的是法子治他们,惹是生非的人,也没必要继续在麓山书院待下去了。”裴不明看了那几个人远去的方向一眼,淡淡地开口道。
景焕见他是真不在意,便知道他是真的改主意了,要去掺和明日那场诗会了。
“那便一同去看看这劳什子乌建德有什么本事,口气这么大也不怕闪着舌头。”还要同第一比试,他自己几斤几两啊?
裴不明默然,这乌建德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口气大,一张嘴可以天花乱坠的夸,红口白牙白的给你说成黑的,总之嘴皮子很厉害。
当然他们三人里,能与乌建德比肩的就是景焕。
“我可是听说了,诗会要在卫家名下的茶楼和酒楼办,说不定卫姑娘看热闹的时候,或许能再给我们添点彩头?”
邵嘉志上次得了紫毫笔,用过之后爱不释手,十分期待卫小东家再次给他们添彩头。那可都是好东西啊!
景焕又何尝不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卫家的财大气粗,想到自家裴兄还对人家芳心暗许,便颇为期待往后的日子了。
“那可说不定。”上次小姑娘是大病初愈想出来透透气,可眼下,这种人多眼杂的诗会,卫娘子未必愿意放她出来。
先不说茶楼届时忙起来顾不顾得上自家姑娘,先说她的身体也不知道养得怎么样了,若是再来几个不识相的找她麻烦,就不好了。
“裴兄就不想见见?秋闱后我们便直接留在京城等着春闱了,那可就是见一面都难啊。”
邵嘉志已经考虑过了,他们一旦离开江南,一时半会可就回不来了。他们临别前肯定要把家里人安顿好,好好道别一番。
可裴兄的家人早就没了,眼下能牵挂的也就是卫家这位心上人罢了。
若是此次诗会上能见上一面也好啊……
“往后有的是时间。”只要她身体安好,往后多得是时间见面。
裴不明看着他们两个,想到明日的诗会上,那些文人才子有钱的想必都想破了脑袋要穿得好看些,他们三个是去搅和的,就反着来好了。
“明日的诗会,穿身旧衣裳去就行。”
景焕和邵嘉志也没有什么意见,左右他们就是去看看顺带搅和了这场诗会,只不过裴兄就是披个麻袋也照样好看得惊为天人。
“明白。”
天气晴朗,是个做诗会的好日子。
卫双舒本想出来个热闹,只是如裴不明所料,被卫母拦住了,不许她去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
本来江南最近便不算太平,来了这么多外地人,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为上。
但作为茶楼的主人,卫双舒人没到,彩头到了。她昨日已经听说了,裴不明临时改了主意,要来掺和此次的诗会。
那么他身边那两位好友想必也不会缺席,便如同上次般准备了三份彩头,交给了茶楼的掌柜。
不到中午,作诗会的场地便座无虚席,人满为患,站着的人也不在少数。裴不明三人来的算早,勉强占了个位置,能坐下。
晚到的人可能连口茶都吃不上,只能干站着等诗会开始,想过来围观的姑娘也是没位子便只能站着。
比之上次还要热闹盛大,裴不明扫视了一圈,很容易便搜寻到了乌建德的身影。毕竟,诗会还未开始便高谈阔论的,也就他这一个了。
“那就是扬言要同第一比试的劳什子乌建德?”
循着裴兄的目光,景焕便看见了一个皮肤黝黑又纤瘦的男子,穿着天青色的团云纹长袍,在人群里很是扎眼。
“与他这个姓,倒是有几分贴合。”邵嘉志没怎么见过如此黝黑的男子,加之他高谈阔论时一张一合的嘴,实在有些滑稽。
裴不明没想到他们二人的关注点这么清奇,他的目光主要还是落在了一旁鹅黄长袍的面具公子身上,他腰间挂着一枚精美的羊脂玉,雕琢得很是精细。
这人,是景朝大名鼎鼎的雍王殿下,宋高惇。
雍王殿下的手,这时候手已经伸得这么长了?私自离开封地到了江南,又如此光明正大到诗会上露面,实在是嚣张。
“听说今日来了不少厉害的,怎么不见过来聊几句?”
鹅黄色长袍的男子审视了一圈,奇怪的问。
“麓山书院那几个比较傲气,不乐意过来同我们交谈。”
其他有名气的书院的人,他打听到了便接触上了,偏偏就麓山书院的人,难搞的很。
还没走远的人,闻言都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可的都是知道麓山书院的厉害,人家傲气些也是正常,怎么到这人嘴里怪的很。
裴不明三人却是不知道这边在说些什么,他们只听见了,附近的人议论今日诗会的彩头的事情。
“听说今日卫小东家又添了些彩头为此次诗会又添了把火。”
“上次错过了,叫我好生心痛。”
“那可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啊,能不心动吗?”
“也不知道这次的彩头是些什么。”
“听说今日主办诗会弄得头筹可得百两黄金呢!”
景焕和邵嘉志对视一眼,便笑嘻嘻的看向了正出神的裴不明,真巧哈,每次都能遇上卫小东家给诗会添彩头。
裴不明只当是小姑娘闲来无事,随手添的。她一直很大方,加之卫家对她千宠万爱的,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她,这些对她而言不过是毛毛雨。
“黄金百两,实在太过俗气了。”
这话,景焕可就不乐意了,钱这种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啊,比不得卫小东家的彩头好,那也是好东西怎么能说俗气呢?
“准备开始了,不知此次的诗会有何精彩之处。”
戏台子搭好了,自然要开始准备唱戏了,裴不明看了一眼乌建德,他身旁是雍王早就不见了,想必已经到了楼上准备看好戏了。
今日这场诗会,其实重点并不是什么交流,更不是什么彩头。而是雍王在试探在场的文人,哪些是有真材实料的,哪些是绣花枕头,好在诗会结束后收为己用。
“此番诗会为淘汰制,实在是因为人太多了,难以尽快决出头筹,望诸位多多体谅。”
那不就是在筛选?他倒是无所谓,身边这两个可还拖家带口,不能就这么被雍王盯上。
“稍后,你们能不答便不答,想要什么彩头交给我就是。”
裴不明面色凝重地压低了声音,他是没想到雍王已经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以他的手段,以家人挟制那些人为他做事也不无可能。
邵嘉志和景焕见他如此郑重,知道他不是那种一心想出挑的人,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怎么说,但是眼下人多眼杂也不好多问。
“如有必要,借口离开也好。”
他一旦显眼了,身边的这两个人必然也会被注意到,他们若是趁早溜走,便不会太过引人注目,更不会被雍王所关注。
“现在么?”景焕看他的神色,整个人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他见惯了裴兄淡定的模样倒是头一回见他如此郑重其事。
裴不明见外边还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便朝他们点了点头。
“自然越快越好,有人问起就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就是。”台上的乌建德已经快要把赛制说完了,他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两个人也机灵,随即就一个捂着肚子,一个撑着头相互搀扶着离开了。
见有位置空出来,便有人补上,裴不明也不说什么,便默认了他们之间不熟。
“这共有五十道题目,谁人能答地出一题便能进入下一轮,答最多者,可得黄金十两!”
一时之间,整个茶楼与对面的酒楼都传来了惊人的议论之声,显然是对这十两黄金心动不已。
裴不明却是云淡风轻的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能为财帛所动之人,最是容易被收买。看这满楼的人喜形于色,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入他人的算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