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到了午时回宫的时候,段姒姝跟在了段馡身后。
段姒姝如今也算是朝庆宫的常客了,这行为倒是不算怪异。
只是回到了朝庆宫后,雪琴忙活起来,就剩下段姒姝与段馡独处。段姒姝盯着茶杯里上下沉浮的茶叶,突然问道:“姑祖母对裴治,可是偏爱?”
这话让段馡不解。
“怎么这么想?”
段姒姝没有说话,沉默而固执地等待回答。
段馡也是对她这种性子没有办法,笑了,“要说偏爱,怎么不觉得我更加偏爱你?”
变相的否认了段姒姝话里的偏爱,不怎么正经的语调,也让两人之间的气氛重新恢复正常。
把茶水看出了个花的段姒姝也抬起头,仿佛是得到了允诺,她慢慢吐出一个“好”。
声音轻而慢,郑重至极。
……
馨德堂重新修葺,大公主授课的消息渐渐传开。
对于那些总是站在潮流消息最前端的名门贵女来说,第一手消息可是关乎自己脸面的。于是段云芝突然就抢手了起来,三天两头有人邀她赴约,一旦她自己办了什么小宴,一定是人满为患,京都的贵女一反常态,争着抢着往里面钻。
“大公主在馨德堂里教些什么东西?”
“听闻大长公主也在,是不是真的?”
“三殿下可不要藏私,有什么趣闻,也说出来给大家伙儿听听啊。”
小聚的水榭内,段云芝身边围了好几圈的人。都是些对馨德堂感兴趣,却又进不来的。李月江茵倒是知道里头的事,但那两人谨慎得很,馨德堂里发生过什么绝口不谈。她们是大臣之女,自小就对这些事十分敏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议论皇室内的事情。即使馨德堂里也没发生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于是那些对馨德堂好奇的人,只能找上段云芝。
“三殿下,你就说说呗。”一人坐在段云芝身边,笑着给她沏了杯茶,交好的意味十足。
段云芝又惯来是社交上的一把好手,自然看出了对方结交的意思,便从善如流,接过了那杯茶。
“馨德堂啊,是由大皇姐一力开起来的。那大皇姐为何决定留在宫中,留在馨德堂授课,其中原因,说出来诸位可能不信。这就要说起大皇姐曾经到过的一偏远山村……”
段云芝在人群里如鱼得水,长袖善舞。围着她的那些女子也一个个的听得入迷。
段姒姝坐在角落,她仍旧是被段云芝拉过来,也没有拒绝。两人以这种方式相处了十数年,早已习惯。段云芝在那里发光,吸引众人的目光,而段姒姝则是默默旁观的那个。
“听说,那位也是大字不识一个。”神情倨傲的宁王之女眼带鄙夷,说话没个遮拦。她祖父是先皇的幼弟,从辈份上来说,她与建元帝同辈。
但建元帝完全想不起来她这个人,宁王府的人倒是对这个人小辈分大的郡主百般宠爱,养成了段晔霓刁蛮的性子,她从小就爱和段馡比。
比谁更出名,谁在皇帝面前更有面子。
无一例外,都是失败告终。
所以一旦遇上能嘲讽段馡的机会,她都不会放弃。
“也不是没有条件进学,她倒好,生生把自己养成了个粗鄙之人,简直丢了我雍国的脸面。”
当年建元帝登基时借了老宁王的力,加之宁王府在先帝晚年时掌了权柄,辅佐建元帝的同时又暗中掣肘。建元帝如今不能撕破脸皮,表面上对宁王府也多有优待。
而这段晔霓平日里对段馡的酸言酸语也被宁王府的人藏得严实,没惹出什么大乱子,于是建元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一马。
只是这回,没个管束的人在一旁,段晔霓说话就完全不经大脑了。
她自诩三岁认字五岁读诗,比段馡那样的要强上数百倍,此时说完那些话还得意洋洋。倒是没瞧见身边那些世家贵女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段晔霓说了不该说的,自然有人去教训。宁王府自己做做戏教训一通,还是建元帝下旨惩戒,又或者段馡自己亲自下场,这些和她们都没有关系。
或许有人想着现在怒斥段晔霓,借此向段馡卖个好。但要是段晔霓说了这话还是没有受到任何责罚,并且段馡那边并不领情,那这站出来的人就是得不偿失了,还得面对段晔霓的怒火。
在场的都是人精,打得一手好算盘。
所以就算是段云芝,这时也只是笑笑没说话。她是个圆滑的人,当初旁人当着她的面嘲笑她母妃的时候她都能忍下来,不撕破面子,可见其隐忍功力之深厚。
而段晔霓把众人的沉默当成默认了,一下子说得更加起劲。
“要我说啊,她就是运气好了些,不然这也不会,那也不会,怎么可能博得陛下的恩宠?蠢笨如此,估计都是陛下可怜她罢了。”
蓦地,斜刺里穿进来一道声音,“这般说来,郡主倒是颇得宁王府上下的怜爱。”
段晔霓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周边一些人已经绷着嘴角,努力止住笑。
她说段馡过于蠢笨,所以才让建元帝怜悯,多加优待。段姒姝便客客气气的把这套理论套在她身上。
段晔霓在宁王府很受宠,连那些嫡长孙在老宁王面前都没她有面子。
反应过来之后,段晔霓立马就眉头竖起,脸现凶相。和别人维持尊敬的表象不同,段晔霓完全不需要遮掩,她瞧不上段姒姝就是瞧不上,此时见她敢出声为段馡说话,还嘲讽自己,更是怒骂出声:“你算什么玩意?不要脸的东西,给了你几根肉骨头,就上赶着认主了吧!”
段晔霓在宁王府横行霸道,说话也是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粗鲁,极是难听。
就算她也算是皇室,但终究是比不得段姒姝正统,若是这话被那些有心人听了去,时机也正好,转眼就能被虎视眈眈的建元帝扣上谋逆的名头。
见势不妙,一旁原先还在看热闹的人纷纷站起身来告辞。不一会儿就走的七七八八了。
倒是段姒姝还坐在那儿,神色平静,压根看不出来她上一秒还在与段晔霓阴阳怪气。
“晔霓,你也少说两句。对了,你来的时候不是还同我说,今日你祖母赏你一套红宝石的头饰吗?不知道是镶金还是镶的银?听人说,红色配金是最好看的,你觉得呢?”段云芝打圆场,把两人隔开。随便挑了个段晔霓会感兴趣的话题,打算分开她的注意力。
两方不得罪,哪哪儿都交好。这就是她的处事原则。
然而段姒姝却不如她的愿,眼看着段晔霓就快被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她又淡淡道:“畜生戴了人的东西,管它是配金的还是银的,怎么都好看不起来的。”
此时,就算是段云芝,这气氛都暖不回来了。
……
段晔霓泼辣,怒极了就喜欢扇人巴掌。段姒姝没躲,脸上挨了几下。
“你且看看,你主子敢不敢给你出气。”
待段晔霓得意走开,水榭里只剩下段云芝与段姒姝两人。
她松了口气,坐的离段姒姝隔了很长一段距离,两人之间显而易见的疏离和隔阂。明明算不得亲密,却又总是一齐出现,叫人不解。
“不会说话就别说,搅得我这都不欢而散。”段云芝语气颇为嫌恶,“她是在说姑祖母,又不是在骂你,就算看不惯,忍一忍就是了,你出什么头?你不想想你自己,有什么本事出头?”
被骂了一通,段姒姝也不恼,她静静看着水榭外苍碧的一片,任耳边噪音响了一遍又一遍。
段云芝喝了口茶,带点轻嘲的意味,继续道:“你倒是挺护着姑祖母的。要我说,姑祖母好是好,可同咱们,终究是隔着一层。她有时候对你好,说不定就是一时兴起。如果你还把这当真,以后有你哭的。”
看着外面景色许久没说话的人却突然打断她,“你没当真?”
段云芝被这突兀的话问得一愣。
段姒姝面朝水榭宽窗,是背对着她,所以她脸上的神情不用做任何遮掩。那是有点被戳中心事的恼怒,又带了自我警醒的清醒。“反正我就是多做善事,提醒你一句,听不听随你自己。也是,我都忘了,你可是姑祖母跟前的红人,自然满心满眼都是姑祖母,和我不同。”
这话说得酸味十足,又像是自嘲。
段姒姝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