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曼陀罗，扁素问
事已至此，众人今儿个知道是自讨没趣了，纷纷告辞下山。
鲜于通无人理会，但放在大殿前终归不好看，无色让几个武僧拿着僧棍，架着他扔山下去了。且吩咐扔远些，不可扰了佛门清净。
其他僧人则是去找来担架，有的准备热水，还有人为李莲花准备衣服——无色心细，看到李莲花身上的衣服方才被蹭破了。
担架很快将空性架走。因为李莲花以独特手法点了他几处穴道，他不像鲜于通那般，痛苦地清醒。
此时，已经是疼得晕了过去。
李莲花瞅了一眼扔鲜于通的几个武僧，便是跟去了空性那边。
李莲花在空性身上一摸，便道：“都出去，我来治他。”
无色知道李莲花乃是莲花楼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心道神医治病大约需要个安生的环境，便是让弟子们都出去了。
“无色禅师，你也出去。”
无色一愣，不过见李莲花神情，心知这毒当真非同小可，便也是退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李莲花和空性。
还有……
“一灯大师……”
李莲花顿了一下，似乎显得有点无奈：“出来吧，别躲着了。”
他话音落下，房间里陡然安静。
是那种忽然间收敛了气息的安静。
“该死的胜负欲啊。”李莲花感叹了一句，随后，徐徐盘坐。
他指尖点在空性额心，垂眉闭目，渡入真力替他疗伤。
“扬州慢”心法极难修炼有成，一旦有成，便能运用自如，这也是李莲花在碧茶毒发，又受笛飞声全力一掌之下未死的原因。
“扬州慢”至纯至和的内力自空性额心透入，瞬息之间游遍他全身经脉，助他对抗金蚕蛊蛊毒。
李莲花徐徐运气，空性体内的蛊毒一分一分减退，脸色也越发好了起来。
不过一柱香时间，空性体内蛊毒皆被炼化，伤势已经无碍。
李莲花松了口气，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睡上几个时辰，醒来便无碍了。”
“不愧是扬州慢，奥妙无穷。”房间里的另一个声音赞叹。
李莲花喝了口茶水，看着那边已经旁观了好一会儿的一灯，悠悠道：“我就知道，你把我骗来寒水寺，不是为了问屠龙刀这么无聊的事情。”
一灯无语：“这世上大概没有几个人会说屠龙刀是无聊的事情。”
“你知道鲜于通会来袭击贵寺？空性禅师当时跟鲜于通交手，似乎认出了他似的，莫非已经来过？”
“几天前，有人夜入寒水寺，那人的确是鲜于通。”一灯道。
“忘忧大师带无心离开，也跟他有关？”
一灯赞许地看着李莲花：“到底是李施主，聪慧过人。”
李莲花看着一灯，眉头微挑：“你倒是心大，不怕把你这师侄玩死？”
一灯表情变得苦涩：“我知道那鲜于通擅使诡计，却只知道他会在人家饭食中下毒，哪知道扇子里头还藏着？早要是知道空性会中蛊毒，还得你耗费真力，我是不会躲着不出来的。”
李莲花深以为然：“早知道有这个东西，我最开始就躲进内殿，千不该万不该在外边看这等热闹。”
一灯说：“我以为你见了那些名门正派的嘴脸，定会生气。昔年李相夷创立四顾门的时候曾说过，要缔造一个肆意潇洒的江湖，而如今，正道不似正道，邪道不似邪道。”
“那是李相夷，不是李莲花。李莲花一介庸医，是万万不会伸手的。”
一灯只笑：“你若当真不愿，何必救我这空性师侄。”
李莲花轻叹一声：“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当个庸医，好好过活吗？”
一灯语气忽而变得认真：“江湖需要李相夷。”
李莲花：“没有李相夷，江湖依然是江湖。”
一灯：“却远不及那般精彩。”
李莲花苦笑。
“沈浪找了你很久，百里东君看着逍遥自在，其实他也出了好几次海去寻你的踪迹。还有铁中棠，黄药师……”
说着，一灯忽然又不说了。他见李莲花手撑着额头，看上去颇为倦怠的样子，关切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耗损了真力的关系？”
“无妨，不过的确是有些困了……”
李莲花说着，打了个哈欠。
“我想睡会。”随后便是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很快就睡过去。
整个人看上去分外安详。
一灯：“…………”
说着话呢怎么人就没了？
睡在凳子上肯定不行，一灯赶紧将他驼到隔壁的禅房，轻手轻脚地给他脱下靴子，褪去外衣，盖好被子。
抬眼，见到有人在偷眼看着昏睡过去的李莲花，不动声色地走出去。
“素问。”一灯轻唤了一声：“你随我来。”
那人倒也不藏匿，徐徐走出，却是个气质温婉，面容清丽的女子。
一灯自然认识她。扁素问，爹娘是生关死劫扁式夫妇。
她爹医术神通，有回天之力。
她娘用毒如神，有催命之能。
素问集两家大成，生死只在她举手之间。
她昔年也在四顾门下，那时候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却已是技压群雄，位列黄字第二位，仅次于蝶谷医仙胡青牛。
“曼陀罗花有麻醉昏睡的作用。昨天他喝的茶里，我也放了少许在里面。”
一灯有些头大。扁素问知道李相夷在寒水寺，是他告诉的。可他只是看这姑娘是个好姑娘，不忍看她伤心，才允许她入寒水寺，远远看一眼便是。
他可绝对没有同意，让她给李相夷下药啊！
“曼陀罗花对身体绝对无害，否则他有扬州慢傍身，岂会被我得手。”
“放心，我用的剂量也是反复计算过的，只是使人安睡。”扁素问沉着道：“睡得好呢，精神就更好。”
一灯无奈：“素问丫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扁素问垂眸：“我只是想让他好好睡一觉，我觉得，他需要休息。”
一灯诧异：“他这些年不曾理会江湖中事，何来需要休息一说？”
扁素问道：“他若是真不理会江湖中事，怎会对北离国的江湖、朝堂局势了如指掌。”
一灯奇道：“便是如此，这般睡一觉又有何不同？”
“也许没什么不同吧，只是……我相信他醒来后会很舒服。”扁素问道：“这次见过他了，我也该去三蛇岛寻药去了。”
“三蛇岛么……”一灯看着面前的盈盈少女：“你独自去？”
“嗯。”扁素问点头，语气温柔，眼神却极为坚定：“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救他的办法，他这样的人，不该，也不能是那般结局。”
一灯叹息，到他这般年纪，也不能堪破的红尘，他又怎能劝这些年轻人看破？
只是三蛇岛一行，到底九死一生。
扁素问眼中微湿，看着躺在床上，安详而卧的李莲花，恍惚间，又想起七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少年绝色，人间惊鸿。
一颦一笑一回眸，不知惹了多少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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