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嵯峨巍傲骨（1）

    二人就在如此的沉默下，终于在日暮之前到达了嵯峨巍的百峰地。

    东界大陆以南，终年夏日的百峰地，一年到头都是万物炎炎。

    此刻也是炎热的。

    只是无尽的直插天幕的巍峨群山一改旧日逼人的苍翠欲滴，变成树木稀少的灰黄色，一座座光秃秃的山戳在黄土地上，像极了草率立起的墓碑。

    顾家门生的墓碑。

    这就是如今的嵯峨巍。

    曾几何时，叶言学站在这山门之下，用一句“东界旧朝皇族叶言学，请与嵯峨巍掌门一见。”开启了自己颠簸的传奇篇章，今日故地重游，斯人故去，天翻地覆。

    叶言学的眼眶疼得快要裂开，可到底他也不再是那个不经事的少年郎，所以，他不能哭，一滴眼泪都不能掉。

    再回头的时候，乔施予依然亭亭立着，脚下却画上了一方芒星状的法阵。

    “这是什么？”叶言学问。

    “这是《天道浩渺录》中记载的通灵阵，和聚灵笛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聚灵笛凝聚的多是精怪妖魅，通灵阵可通山魂。”

    “嵯峨巍的山魂吗？”

    乔施予点点头，“当初这里发生的事，唯有山魂说的是最清楚且不掺任何虚假的，我们应该自己看个清楚。”

    叶言学点点头，在乔施予的示意下和他一同踏入这法阵中。

    一阵青色的灵光闪耀，将二人吞没进这光中。

    叶言学以为他们会像进入神域苍茫山那样听到山魂对他们娓娓道来这桩惨案，没想到，乔施予的阵法并不是这样的效果，所谓眼见为实，他这才明白为什么乔施予说“我们应该自己看个清楚”。

    原来当真是看——他们在法阵中感受到疾风掠过，周遭的一切画面都在飞逝，就好像他们穿越了三年无法转圜的光阴，回到了毁灭之前的嵯峨巍主峰。

    他看到嵯峨巍那浓丽逼人的绿，在淅淅沥沥的白色细雪中被洗刷得更为刺目。

    常年炎夏的嵯峨巍原来在毁灭前下过一场又密又急的大雪，仿佛天降的最后一曲挽歌。

    嵯峨巍主峰上，是全数集结的顾氏门徒，超过万数的嵯峨巍门人身着绣着墨色山茶花的家服，在凛冽的风雪中肃整无比。

    高台上的掌门顾长屏身着怒放着的赤色山茶家服，在一派清冷的色调中极度刺眼。

    一贯自持掌门风度的顾长屏清亮的嗓音高亢响彻云霄：

    “以涤净天下邪魔为立门之本的嵯峨巍永远不能跪服于邪妄！不会踩着奴役其他拥有独立意志和思想的种族苟活！嵯峨巍无法忍受这样活在屈辱之下！”

    “或许十年、百年后世人会笑我们以卵击石，可我们只是在做我们该做的事——向不正确、不苟同的错误反抗！这事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东界大陆的世家无愧于心！即便是他日我们去到地下，都可以告诉列祖列宗：我们为了信仰和底线拼上了性命！有压迫，故有反抗！有不义，故有坚守！虽然我们会死在这个时刻，但嵯峨巍和东界其他世家的血会警醒跪着与虎谋皮的世人——一日不站起来便日日任人宰割！这件事总有人要去做，我顾长屏愿做第一个为此付出性命的人！”

    “嵯峨巍人，守大道，捍本心！天平剑出，涤净邪魔！”万人齐呼，震荡天际。

    叶言学大睁着眼睛，几乎奔涌出无尽的血泪来。耳畔就在此时传来一阵微风，准确的来说，像是一阵叹息。

    百峰地山魂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