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但愿不是他
看见沈云的一瞬间,罗亚芳先是一怔,紧接着就用双手蒙住脸面,禁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哭声里充满了一股浓重的难以用语言叙说的复杂情感。
同病房的那个老女人被哭声惊醒了,用鄙夷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对方。
旋即,又很轻蔑地撇了撇嘴,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见此情景,沈云轻声安慰道:“罗姐,这里是医院,你别哭了。”
在北滩中学读书时,罗亚芳在初三(2)班,她在初一(1)班,但两人的关系很好。
不论夏天还是冬天,她们都是结伴而行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沈云记得有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几个坏小子拦住了她,嬉皮笑脸地要跟她交朋友。
这个关键时刻,罗亚芳挺身而出,挡在她的面前,一点也不畏惧地厉声呵斥他们。
其中一个坏小子欺负她是女生,居然想动手打人,却被对方一脚踢倒了,吓得其余的几个瞬间就跑的没有了踪影。
自那以后,两人的关系就更加密切了。
初中毕业后,她们起初还保持着联系,但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冷淡了,特别是沈云考入市卫校后,两人就中断了联系。
两人谁也没有想到,时隔多少年,今天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在县医院住院部322病房里见面了。
过了一会儿,罗亚芳停止了哭泣,擦了一把泪水,抽泣着问:“小沈,你咋来了?”
“我是来看望罗姐你的。”
“谢谢你。”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
说着话,沈云剥了一根香蕉,递给对方,很关切地问:“伤势怎么样?”
“头还疼,有点晕。”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应该多休息”
就这样,两人吃着香蕉,说起了悄悄话。
这个时候,罗亚芳才知道沈云已经从北滩派出所调到城里了。
当下,心里是百感交集。
如果自己听从了父母亲的话,不要自以为是地跑出来打工,再复读一年,说不定也能考上中专。
如果自己好好在富源餐馆打工,不要轻信苏竣的连篇鬼话,哪会落到今天这等人不人鬼不鬼的狼狈地步?
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谁也改变不了。
她长叹了一口气,问:“那个姓高的男警察是不是走了?”
“他下班走了。”
“你是来监视我的吧?”
沈云微微一笑,解释道:“不是监视,是领导派我来保护你的。”
“像我这样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有啥值得警察保护的呢?”
“事已至此,罗姐你别灰心丧气了。”
沈云极力安慰道:“等你病好出院了,我帮你找个工作。”
“那就太好了。”
说到这儿,罗亚芳忽地问:“打伤我的那个姜卫贤呢?”
“还关在看守所里。”
“这个狗杂种,不是个好东西,送他进监狱才好呢。”
沈云张了张樱桃小嘴,想问姜卫贤为何无缘无故地殴打她,但话涌到了嘴边,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心想,如果我追问,无异于伤口撒盐,还是等她以后主动说出来比较好。
昨天晚上奉命来县医院的时候,马玉磊再三强调,你作为罗亚芳以前的好朋友,一定要安抚她的情绪,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沈云这才恍然大悟,突然调她来刑警二中队,原来是为了罗亚芳。
接到调动通知的时候,汤雨馨问,小沈,马队长挺赏识你的。他刚被调到局里,就把你也调了上去。
汤姐,说句大实话,我也不清楚这是咋回事儿。
你别管那么多,局里总比派出所里好。
我是借调,等忙完了工作,还会回城关派出所的。
沈云一到县局,马玉磊就把她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长谈。
旋即,又派她来县医院住院部,替换已经值了十几个小时班的高振原。
对罗亚芳现在处境,沈云很是同情,但也觉得有点无可奈何。
这个昔日的好朋友怎么会走上这样一条自甘堕落的风尘之路呢?
这个问题如浓雾般地一直缠绕在沈云的心头,挥之不去。
在北滩派出所上班时,她隐隐约约听到过一些有关这个昔日好朋友的风声,但有点不相信。
尽管家庭情况不太宽裕,学习成绩也不太好,但罗亚芳很大气豪爽,敢于打抱不平。
就这样一个纯朴善良的农村姑娘,怎么一到灯红酒绿的县城里,不到半年时间就变坏了呢?
这是沈云一直想不通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罗姐,你刚才上厕所的时候,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东西?”
“我看见一个老男人趴在女厕所窗户外面。”
罗亚芳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半夜时分,她醒了过来,觉得想上厕所,就悄悄走出了病房。
见那个姓高的年轻警察靠在走廊的椅子上呼呼呼地睡得很死,心里不觉一动。
这个警察冒充是自己的亲弟弟,在住院部已经守候了十几个小时,确实累极了。
罗亚芳不敢惊动他,悄悄去了不远处的女厕所。
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厕所里的灯光很昏暗,不时有凉爽的夜风从窗户里吹进来。
撒完一泡尿,系好裤带,罗亚芳无意间抬头一看,见一个老男人趴在外面的窗户上,两眼直勾勾地紧盯着自己。
她不由得大叫了一声,抬腿想跑,不料,脚下一滑,就一头栽倒了,顿时失去了知觉。
“小沈,差点吓死我。”
罗亚芳用手紧紧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说:“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个吊死鬼呢。”
沈云说:“世上哪有鬼,还不都是人装扮的。”
“这个老男人太可怕了。”
“你认不认得他?”
见她问的很紧,罗亚芳心想,我尽管不认得这个老男人,但后来仔细一想,竟觉得有点面熟,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他。
蓦地,她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男人的脸庞。
当即暗暗吃了一大惊,莫非是他?
当年,苏竣因为酗酒打架进了监狱,罗亚芳顿时失去了靠山。
因为吃惯了轻松饭,不愿意再打工受苦受气,就想方设法跟了另外一个有家室的男人。
耳鬓摩擦之余,他曾信誓旦旦地说,离婚后就娶她,保她一辈子幸福。
后来,这个男人也进了监狱,无奈之下,为了生活,她就不得不走上了出卖肉体之路。
可今晚这个午夜时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老男人居然又出现了。
罗亚芳想说出心底里的疑惑,但转念又一想,觉得似乎有点不妥。
万一自己眼花认错了人,就会害了这个非常疼爱自己的男人。
这样一想,她稍稍犹豫了片刻,才说:“我不认得他。”
沈云有点遗憾地说:“如果你认得他就好了,警察会把这个恶魔抓起来,送进监狱的。”
“有这么严重吗?”
“他半夜三更地趴在女厕所窗户上偷看,还差点闹出人命,就是犯罪。”
注视着沈云那张漂亮而又严肃冷峻的面孔,罗亚芳吃惊之余,心想,但愿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