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至于如此吗
清理臭水坑的工程进展的很顺利,不到一个礼拜时间,就胜利结束了。
这期间,刘建一点也不敢松懈,从早到晚,天天顶着毒辣的阳光,坐镇现场严厉监督,晒的脸上起了一层粗皮,累的腰酸腿疼,动不动就扯开嗓子乱骂人。
有好几次,他真想拍屁股一走了之,但思来想去,看在钱的面子上,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见他如此认真负责,张占国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便请他到本家兄弟张占祥开的河风酒店里吃了一顿饭,又想给他本月多发些奖金,以示安慰鼓励。
不料,此举却遭到了尚雪娟的坚决反对。
“你给刘建的工资够高了,还要给钱,脑袋是不是被驴踢坏了?”
尖锐的叫声回荡在屋子里,吵得张占国耳根子发疼。
他很耐心地说:“刘建为公司出了大力,多发点奖金也是应该的。”
“拿钱干活,天经地义。”
尚雪娟很不满意地瞥了丈夫一眼,不解气地又说:“他来公司是打工的,又不是给谁当大爷的。”
这句话顿时噎得张占国说不出一句话,怔怔地看着妻子。
尚雪娟是吊沟人,距离野麻滩有十来里路,嫁给他已经二十来年了。
她父亲尚世民当了一辈子小学教师,家庭情况自然比别人好。
当初,她嫌弃张家兄弟多又穷,很不愿意这门亲事。
可是,尚世民却看中了张占国,认为这小子脑子活路子广有野心又能吃苦,不是个久居人下的人物。
就这样,在父亲的强硬坚持下,尚雪娟只好嫁到了张家。
如今,二十年弹指一挥过去了,张占国成了西靖县赫赫有名的大老板,这让她不得不佩服父亲确实有眼光。
她坚决不同意给刘建多发奖金,除了大多数农村女人爱钱小气的天性之外,还有一层更深的说不出口的原因
见丈夫阴沉着老脸不高兴,尚雪娟咄咄逼人地质问:“只给刘建发奖金,不给其他员工发钱,这让他们咋看你这个当老板的?”
“刘建确实出了大力,你都看见了。”
“那是他的本职工作,不想干可以走人,谁也没有用铁链拴着他。”
张占国一愣,微微提高了嗓音,问:“你咋目光这么短浅?”
“就你目光长远。”
“钱是我的,想给谁就给谁,莫非还要看别人的脸色不成?”
张占国一下子火了,冲妻子大吼完这一嗓子,就摔门离开了家,去了父母亲那儿。
他实在弄不明白,妻子为啥是对刘建是这么一副态度呢?
说到底,不就是一点奖金吗?至于如此决绝吗?
再说,偌大的生态园也不缺这几个小钱啊。
他忽然想起了那句老话,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
对,何必跟这种一根筋的女人计较呢?
划不来。
张占国自我安慰了一句,脸上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结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妻子一直住在父母亲家里,直到儿子张威两岁时,才搬了出来。
那个时候,一年当中除了农忙时节回家干几天活,其余的时间就在小煤窑拼命地挖煤挣钱。
那个苦那个累还有那个危险,至今回想起来,张占国都心有余悸。
他记得很清楚,有一次井下作业时,突然透水,当场淹死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年仅三十九岁的陈积德的父亲陈义存。
从那以后,张占国就离开了小煤窑,开始收购贩卖玉米豌豆等农作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积少成多,腰包终于鼓了起来。
后来,借着国家大力倡导乡村旅游的浩荡东风,在黄河边建起了野麻滩历史上第一座农家乐。
时至今日,已经整整十二个年头了。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得到了尚雪娟的大力支持。
可如今呢?
一路上,张占国边走边回想自己艰苦的创业历程,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阵阵感慨。
怀着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心情,在太阳接近西山顶的时候,他走进了老院子。
隔着窗户,母亲郭玉香见儿子回来了,急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又跟媳妇吵架了?”
“嗯。”
“你们两口子,都四十多快五十岁的人了,咋还跟年轻时一样,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
张占国没有理会母亲的问话,径直走进厨房,端起饭碗,和父亲张树禄一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郭玉香跟了进来,问:“占国,陈积德的伤好些了没有?”
“好了,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菩萨保佑,这下我就放心了。”
自从听见陈积德在生态园受伤住院的消息以来,她一直提心吊胆。
每天早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上香拜佛,乞求观音菩萨保佑儿子平安无事。
在这个过程里,张树禄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吃饱喝足放下饭碗,才问了一句。
“占国你清理臭水坑的事儿,村委会知道不?”
“那块地荒撂了几十年,又没人管。”
“你想的太简单了。”
张占国一愣,问:“爸,你是不是听到啥风声了?”
“风声倒是没有听见。”
张树禄抽了一口烟,幽幽地说:“要是跟村委会签了承包合同,以后遇到啥麻烦事儿,白纸黑字,就好办了。”
“嗯,有道理。”
张占国点了点头,心想,父亲虽然没有文化,但在生产队里当了十几年队长,经过的事情比我多得多,看问题也深刻。
此刻,尽管他认为父亲说的很对,但却把这事儿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这段时间里,他满脑子想的是如何才能够尽快找到那个陈积德从臭水沟里挖出来的古董。
前天晚上,他想约韩中贵来生态园喝酒聊天,但对方正在广州开会。
听完他的一番叙述后,在电话里叮嘱道,是不是稀世珍宝还有待考证,但一定要找回来妥善保存。
有了文物专家的这句话,张占国的念头就更强烈了。
可以说,是夜思梦寐。
在他的催促下,张占军已经带着几个人开始秘密行动了。
也许,在不久的哪一天,就会有令人非常满意的结果。
这样一想,张占国竟忍不住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夜色完全笼罩了黄河两岸的时候,他才走出了老院。
月亮还没有出来,满天的繁星闪闪烁烁,宁静的夜空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庄稼快要成熟的浓郁香气。
张占国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瞬间觉得心胸开阔神清气爽。
就在这时,他听见路边的包谷地里发出一阵唆嗦嗦的轻微响声。
站定脚步,竖起耳朵仔细一听,少许,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夜风吹着包谷叶子作响。
他又向前走了两步,那声音却又很清晰地飘进了耳朵里。
莫不是有人趁着夜色偷包谷?
这几年,随着国家城镇化建设的日益推进,不少山区农民拖家带口地搬迁到黄河两岸的富裕地区生活。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靠着自己的勤劳,渐渐过上了不愁吃不愁穿有房有车的好日子。
但也有那么一小部分人,成天游手好闲,不愿努力,只想着如何才能一夜暴富。
对这种不思进取偷鸡摸狗贪图享受的人,特别是年轻人,张占国十分厌恶。
奶奶的蛋,居然敢偷包谷?看老子咋收拾你。
他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判断清楚具体位置后,就高抬腿轻落脚,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进了那块长势非常茂密而又幽黑莫测的包谷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