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蛟珠篇·过往
脑仁被吵闹得生疼，封离万万想不到自己当时根本就没开口，而阿虎就已经猜准了她的心思，不禁陷入反思：
“本尊当时表现得挺明显？居然被你这个小娃娃给看透了！”
阿虎没听出揶揄的意味，直言道：“哼！尊上当时看见玉白香囊，那怒发冲冠的模样，就差亲自动手把长思宫给拆了！”
“哈哈哈哈哈”封离摸着耳后尬笑几声，打算就这样蒙混过去。
岂料阿虎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上赶着追问贼人的身份，势必要弄个明白。
被耗没了耐性，封离脸色一沉，佯作恼怒：“你个臭小子！倔脾气也是跟你两个师傅学的？”
听到封离又在提自家师傅，阿虎就像老鼠见了猫，瞬间哑火，嘴上嘟嘟囔囔着：“末将正与尊上商谈要事，尊上好端端的又提末将的师傅们作甚？”
封离见他没了底气，拿出长者做派，正颜厉色地训斥：“你小子，连本尊都不怕，还敢气焰嚣张地和本尊讲话你可知道？整个魔界，除了古霄老祖，你是唯二敢冲本尊发火的。”
“人家古霄老祖是三朝元老，本尊敬重他的势力才干，你呢？是个什么？三百年前就是个千总，现在还是个千总，没点长进。”
“要不是看在你家两位师傅们与本尊有些渊源的份上，你当下可就不能再站着和本尊说话了。”
平平淡淡的一段话，阿虎听出了极端的威胁，尊上放任他的脾性，根本就只是介于两位将军的面子。
若她真的动怒，想处死一个千总，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甚至还能让两位将军笑嘻嘻地服丧。
阿虎思来想去，总算意识到自身举止的不妥之处，双唇来回翕合，欲言又止地想要坦诚错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低下头，将脸侧到旁边，只道：“末将才不怕尊上。”
“你倒是奇怪。”封离有些讶异，亦觉得新奇，“他们那些文官武将，多多少少都害怕本尊，你为何不怕？”
“那是他们识人不清！尊上又不是心狠手辣的坏人，末将才不怕。”
“你很了解本尊？”
“三百年前，神魔大战，伏幽山上，末将亲眼见识过尊上无畏强敌的英姿，当年尊上凭借一己之力斩杀数万狐族的场面，末将至今都还记得！一个拼死守护自己国家子民的君王，没道理会令人生畏。”
封离一改毫无动摇的神情，面目中顿时乌云密布，冷冷张口：“错了，这件事是你错了。”
“你不能只看见你自己想看见的，你也得和他们一样，害怕本尊。”
阿虎的脑子突然转不过弯，他委实想不透彻这番话，正欲开口，却听封离又道：“好了，到此为止。”
“不管是方才对本尊不敬的事，还是有关妖族奸细的事，全都到此为止，不可再继续掺和进去！你回校场去吧！”
“尊上！”眼看着封离起身将要离去，阿虎一个箭步挡住她的去路，“为什么？！末将不服！”
“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惨死，我等这些吃的军饷全是从百姓们的碗里纳税上缴的，末将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冤死得不明不白！简直枉为军官！”
“居然连最基本的，守护一方安宁的职责都无法履行。”
封离驻足良久，瞳仁中破出几缕欣慰，嘴角的笑意更是压都压不住：“甚好，正巧本尊的魔宫里缺个总督，你可愿意当啊？”
“啊？”阿虎微张着嘴，脸上怒意尚未褪去，又夹杂上了不明所以的疑惑，整个人僵硬得可笑。
他暗暗揣度他家尊上是不是吃错了药，易怒无常的总让人觉得像是得了癔症。
沉思许久，阿虎深感背后一阵恶寒，拱手道：“末将惶恐。”
魔宫的总督，职位可比千总大多了，说成是“一朝山鸡变凤凰”也不过分。
但天上忽然掉下来这么大一个馅饼砸在他头上，内陷到底有没有毒，那也说不定。
“为何？这可是个美差，多少人想来本尊还不录用呢！”封离冷不防说。
阿虎实打实回答：“司彦和云峰两位师傅，曾告诉过末将——若想要报答他们的恩情，就在沙场建功立业，保家卫国，成为一个对整个魔界都有用的人，能让魔界万古长青，便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末将认为，功勋、爵位得靠自己赚取，而不是靠他人给予，那样如同嗟来之食，毫无意义！”
“尊上好意，恕末将不能接受。”
好久没见过这等有趣的人，封离饶有兴味地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遍：“有趣，本尊当初也是这样和他们两兄弟说的——‘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不过不是成为功臣，而是让他们靠军饷填饱肚子。”
“哈哈哈哈哈——本尊当时也没想到，他俩居然一口气坐上了将军的位置，几百年来名声大噪，无一人不受三军敬重。”
“你，难道就不羡慕？”
阿虎知道两位师傅和尊上的过往，只默默感叹着他们之间这种有趣的羁绊，而后咬紧牙关，弱弱吐出两个字：“羡慕。”
“但末将同时也知晓，自身的实力目前只能当个千总，也万万比不上司彦、云峰两位大将军。”
封离挑眉，一时有些分不清阿虎这是自谦还是自卑，想当初神魔大战，魔界节节退败，众将士士气低迷心力憔悴，他是为数不多还愿意奋起反抗的家伙。
即便濒临垂死，身上满是一个个骇人的血窟窿，躺在地上动也不能动，他嘴上还在叫嚷着杀敌。
后来论功行赏，封离介于他与司彦、云峰两位间的关系，故意压低了他的官职如今看来，她当初的疑心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这小子和那两位一样，都是铮铮铁骨的将士，从未泯灭过良善之心。
既然他不想靠赏识平白无故的上位，封离也不好勉强他什么，对此倒是松了口。
临走时特意叮嘱，叫他切莫再将妖族侵入城内的这件事继续追查下去。
阿虎这次没有唱反调，乖乖应下，至于心头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就无人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