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打家劫舍
“此话怎讲？”
封离狐疑地看向时屿，委实不解他的话。
既然坊中的规矩本就如此古怪，又都尽人皆知，怎么要块鳞片还要被骂疯子？
时屿方才张口，楼下就响起了震天的嘈杂声。
他径直忽视，对不了解其中缘由的封离说明道：“依在下之见，神仙姐姐恐怕得不到这护心鳞了。”
“为何？”封离问。
时屿实打实说：“实不相瞒，那金鲤水族早在三千年前就已被灭族了，全族众妖一夜之间尽数被屠，妖身无存。”
“当时这件事在水域闹得沸沸扬扬，还是我家表兄亲手处理的。”
“只可惜犯下此滔天杀孽的元凶，却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也就成了桩无头冤案。”
“因未能讨得个‘公道’，我家表兄还专程在水域留驻过一段时日，锲而不舍地继续搜寻线索。”
“后来……依然没有任何收获，也就不了了之了。”
“神仙姐姐不了解这些，大抵是因为还没到能惊动六界的地步吧？”
“毕竟对于我等来说，生死最不值一提，痛苦的只有枉死的冤魂，然而命都已经没了，再苦再冤也无关他人痛痒，不是吗？”
听着时屿的一番话，封离很是意外。
这不像是一个心怀苍生的上神会说出来的凉薄话语。
但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正确。
听完这些渊源的她，除却徒生过丝毫震撼和同情，便再无其他感受。
此间坠堕苦海之事，非是受难者的亲人、挚友、伴侣之外者，能够感同身受的。
倒不是她太过自私，而是万物之性本就如此。
三情缘之外众者，皆为命中过客。
也就只有九岐那条蠢龙真心将天道大爱落于实处了。
封离暗自揣摩，都怪时屿多嘴致使她再度走了神，不由得问：“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事？”
时屿仅笑笑：“在下可是在开元海待了三千多年！像这等震惊水域的事，哪怕足不出门也能传得家喻户晓吧？”
“至于天界的那些琐碎，在下想不知道都难……那群长舌头的闲者，至今都还在诟病碧瑶神女的出身！唉！”
说不清是感慨还是不平的一口气重重叹下。
时屿深望进楼下猝然躁动不安的白衣倩影，好像想起些什么，眸光秒变清明：
“说起来，世间还有一个仅存的金鲤血脉啊！”
本已开始暗中想其他办法获取护心鳞，封离听他这么一说，扬眉追问：“哪里？！”
“就在……”话到嘴边又被咽下，时屿一折扇拍在自个儿嘴上，后知后觉说了个不得了的话。
然而此刻已然告知了封离希望，再由他破灭，终归不太合适。
万一神仙姐姐脾气上来了，那还得了？
时屿脑中掀起阵大风暴，想起九岐送给封离的龙鳞簪，心境又豁然开朗。
嗐，帝君之子都尚能拔龙鳞，取一片金鲤鳞片应该没什么……的吧？
时屿左思右想，还是纠结着没能讲出有关金鲤血脉的下文。
只道：“嘶……在下觉得，此事太过无情无义，还是不做为好。”
封离压下眉头，明显有了坏心情的表现。
阿月像是能洞悉她的心思，先一步跳脚，哼哼唧唧道：“你这条龙怎的只说一半的话？”
“明知护心鳞对我们很重要，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卖给我们又如何？”
“只要你说，金银珠宝随你开口！”
“要多少……！”
言尽于此，阿月冷静下来，偷看了封离一眼，得到守财奴的默许，才有了足够的底气继续道：“你要多少，我们给多少！”
时屿不为所动：“这是不钱不钱的问题，是神品！在下怎能出卖幼时玩伴？”
“倘若她爹爹得知，还不得一举拔了我的龙皮龙鳞，抽了我的龙骨龙筋！”
“使不得使不得！”
这么严重？
帝君都不敢把这小子怎样，那人就敢？
见他慌张神情不似作假，封离抿抿唇，打消了逼问此事的念头。
她是脾气不好，但也不是丧良心，两人相识不久，时屿对她确已仁至义尽。
没道理再给他徒添攸关性命的大麻烦。
封离眼看着楼下听闻交换条件的众妖们逐渐溃散退场，愁绪不觉侵占心间。
身影消失大半后，先前那名窥天妖仙走上高台，同坊主说了几句什么话。
听得那坊主又是点头又是恭拜，最后宣先前那个黑衣少年呈上来一张白纸黑字，请窥天妖仙签署，复又加盖了红章。
封离瞧出些端倪，直勾勾盯住白胡子老头儿的一举一动。
目光深邃，薄唇讥诮：“时屿天君可干过打家劫舍的勾当？”
时屿：“？”
啥玩意儿？
阿月同样不明所以：“尊上此话何意？”
封离扬扬下巴，随便一指：“跟着他，就能得到金鲤鳞片。”
阿月尚且还沉在迷雾里，时屿回想起坊主刚才反常的举动，终于反应过来：“对对对！还是神仙姐姐聪明啊！”
“在下瞅着他们好似签了什么契约，就说明这个窥天妖仙定有金鲤鳞片啊！”
“咱们跟着他，一棍子给他打晕，再抢了他的宝贝！”
封离：“……”
这小子怎么比她还狠？
阿月：“……”
这傻龙怎么比她家尊上还狠？
时屿“很有眼力见”地看出封离主仆二人神色秒变僵硬，挠挠头，又道：
“若是觉得此法不妥，咱还可以找个黑布口袋，出其不意地从头到脚给他套住，然后再逼着他主动交出金鲤鳞，这样就免动干戈了！”
嗯。
确实挺刑。
封离倏然觉得最开始那句话她就白问。
关于打家劫舍的事儿，这厮明摆比她更熟练。
回想起他曾坦白过的众多罪行，此类想法会出现在他身上，突然就显得合理多了。
封离无声发笑，与他四目相对，刺儿头惜刺儿头的惺惺之感交相混杂。
时屿难得一眼看懂她神情的中含义，明了她这是认可了他这种粗暴但有效的方法。
阿月呆愣愣地望望封离，又望望时屿，丝毫没能意会到两者缄默相视中的秘密。
收回打量视线，无聊赖地向下一瞅，楼下早没了其他身影，就剩个窥天妖仙正往门口走去。
“尊上！那老头子要走了！”
封离眼神一变，凛冽锁定老者身影，指挥大家：“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