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塌方
东启和西景边境的一座山脚下，一群身着官袍的人正围在一起，交头接耳。
在他们面前，一座祭坛上，巨大的青铜鼎静静地伫立着。
“这都三日了哎！”
一个大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向山边上，大规模的山体塌方，一群士卒在塌方体上翻找着什么。
“九州大定，就差这么一步了，”另一个大臣遗憾地跺脚。
王爷已经完成了两处龙脉穴点的镇压，眼下就差第三处。
三日前，开坛祭祀。
仪式进行到一半，山体突然垮塌，把王爷和诸公埋在了下面，只有他们这些位阶较低的官员站得远，侥幸逃过一劫。
几个官员看着一旁盖着白布的尸首，心有余悸。
“爹！”
一个年轻臣子看到自己亲爹被挖出来，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山神震怒啊，王爷明知道太后亲子另有其人，竟然敢拿那个替身去献祭。”
“皇室的血脉神明岂能不知啊！”
“要不赶紧继续仪式，说不定神明还能把诸公和王爷送回来？”
几个大臣说着，目光纷纷看向一旁。
梅太后抱着怀中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跌坐在地上，见他们看向自己怀中的儿子，搂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这个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自分娩那日，容珺就把他抱走了，这十几年，只有每年生辰自己能见孩子一面。
总共只见了十来面，现在，他们就要拿这个孩子的命去献祭龙脉了。
“孩子，母后一定护着你。”
梅太后把少年的脸重重按在自己怀中，目光凌厉地瞪着几个大臣。
“哀家看谁敢伤害他！”
一个大臣拱手，“太后娘娘，王爷因为混淆祭祀的血脉，已经被埋在下面了，若是再不继续，只怕神明会更加震怒，到时候的后果恐怕就不是山体垮塌这么简单了。”
“是啊，墨云晔出逃，祭祀缺了一个人，请太后娘娘从大局考虑，献出先帝的这个孩子。”
梅太后冷笑，“你们也说了，他是先帝唯一的血脉，如何能让他去赴死！”
大臣们互相看了看对方，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一个意见。
先帝之所以为先帝，就是已经薨逝了。
一个没有父皇庇护，母后手中无权的孩子，不牺牲他还要牺牲谁？
被梅太后护在怀中的少年知道今日自己危在旦夕，朝臣步步紧逼，要他的命。
“你们与其来逼我与母后，不如考虑一下容慕，他原本就有心疾，活不了多久的！”
少年话刚刚出口，就被太后一把捂住了嘴。
朝臣们静默了片刻。
“请太后娘娘以大局为重……”
这么多年来，朝堂早已经被王爷尽数控制在掌心，他们都是王爷的人。
和被王爷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的小世子相比，先帝的遗腹子才是那个无用的人。
“娘娘，得罪了。”
一个大臣招呼侍卫来拉那少年。
“母后，救我啊！”
少年扯着梅太后的裙摆，泪如雨下，哭嚎着求救。
梅太后心里像被插进了一把刀一样疼，这是她的孩子。
可是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这孩子刚刚喊出让容慕替代他那句话，就相当于给他自己贴上了催命符。
这些大臣，都是容珺的心腹，便是容珺不在，也不会允许一个想要害小世子的人存在于世上。
终于，梅太后伸出的手抓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被拖上了祭坛。
少年被扔上祭坛，摔得晕头晕脑，按在地上的手掌下，湿漉漉的。
他抬眼，容珏的尸首还没凉透，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啊——”
少年惊恐地大喊。
“继续祭祀仪式，”一个大臣说着，示意祭坛边上的侍卫动手。
利剑出鞘，寒光毕现。
梅太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瘫软在地。
眼见少年就要血洒当场，“铛——”地一声脆响，人头还好好地在少年的脖子上，侍卫手中的剑却是落了地。
“何人敢阻挠祭祀！”
大臣们回身看去。
只见一队禁军飞驰而来，见到他们，勒住了手中的马匹。
大臣们心里惊疑不定，能用禁军的人，一个被埋在塌方的土石块底下，还有就是……
一辆马车在禁军的护送中停下，容慕当先下了马车。
“见过世子，”见是容慕，大臣们稍稍安心了。
世子年纪虽小，却为人持重，有世子坐镇主持祭祀和挖掘，他们也放心。
“诸位稍等。”
侍卫推来轮椅，容慕却没有第一时间坐上去，而是回身，向马车伸手。
一只素白的小手搭上他的手。
在场诸人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少女扶着容慕的手下了马车，亭亭玉立地站在他身边。
“哈哈……”
死里逃生的少年仰天大笑，“容珺，你怕是想不到你被埋在土里生死未卜，你的好儿子却带着个女娃子来了。”
大臣们的目光落在陆念身上，打了个转儿，不免有些想法就歪了。
摄政王自王妃去世后就没在对哪个女人有想法，他们渐渐地也就熄了往王爷后院塞人的想法，就等着世子长大。
容慕在他们眼里，堪比香饽饽。
先天心疾，若是有个万一好歹……
所以眼下，看着容慕带着一个女娃子出现在祭坛，大臣们心中一跳。
“世子，王爷还被埋在土石方下面，这……”
“祭坛神圣，怎可带个女娃来啊！”
饶是容珺的心腹肱骨，也对容慕带着个女娃来这件事颇有微词。
容慕目光扫过大臣们和祭坛上狼狈的少年，再一次回身。
“母妃，到了。”
在场众人惊呆了，个个都把目光对准了那两马车。
世子的生母是谁，没人清楚，可是能让世子叫王妃的人，除了那位已经去世的，没有第二人。有那心思活络的大臣立刻从陆念的脸上看出了一些影子，垂在身侧的手都抖了。
应该不会是那位吧？
有几个老臣立时想到那个让王爷十年都念念不忘的女人……
车帘被拉开，陆窈弯腰下了马车。
目光轻抬，一如十年前，温柔中蕴含着坚毅。
当年她挡在容珺的面前，数次怒骂朝臣，现在她的夫君被埋在土石方下，她死而复生出现在因为震惊而无法控制自己表情的朝臣面前。
时隔十年，再见到这张脸，几个朝臣的膝盖一软，立时就跪倒在地。
“见……见过王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