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宁琨没有马上跟上去，艾晴在自己房间里洗澡，这是以前从来没发生过的。
他也没想到艾晴今天会这么大胆，但转念又一想，自己也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艾晴虽然是自己的助理，但这么多年在身边，帮他挡了多少恼人的事，又处理了多少公司以外的事，他心里都有数。
连当年自己提出让她假扮情人这样的要求，艾晴也没说过一个‘不’字，今天又为了自己的事而在雨里忙活，说不感激那是不可能的。
燕嫣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杵在那，眼睛盯着宁琨，里面却没有丝毫光亮。
宁琨走过去，把滑落的毯子围在她身上，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没有血色的小脸，心里默念：小兔子，再等我一天。
燕嫣看着他，脑中有无数个念头闪过，但双唇开阖了几次，也没说出半个字。整颗心颤抖着，全身的血都急不可耐的涌向那，以致四肢都冰冷得没有知觉。
宁琨侧过头不再看她，那样的眼神他只要再多停留一秒，就会忍不住的想要抱起她，然后告诉她自己所准备的一切。
但自己的兔子等了这么久，他需要一个像样的仪式，为了燕嫣，或许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如果明天起，他们将注定转换成另一种更为复杂的关系，那他希望在这段关系里，插上一座金灿灿的里程碑。
之前的，他无法弥补，对的错的，他都认了。
之后的，他不想错过，甜的苦的，他都要了。
宁琨忍了又忍，抬到了一半的手如同被扯上了线，在空中转了个弯，摸了下自己的鼻梁后又放下，“今天早点睡，明天带你过生日。”
这是这段时间，他们第一次提及‘生日’这件事。
燕嫣软软的坐回去，感觉膝盖处的神经一跳一跳的带着酥麻，“原来，你还记得明天是我生日。”
10点半，宁琨踩着拖鞋往楼上走，燕嫣缩在沙发里不敢看他的背影，“我幻想过太多种可能，唯独这份礼物在意料之外。”
电视没关，也没换台，空荡荡的客厅里留点声音，燕嫣才不会觉得过分的冷清。
艳姨披着外套出来喝水，看见燕嫣还坐在沙发里看电视，殷切地走过来问她：“怎么还没上去，要不要煮点糖水给你喝？”
燕嫣下巴抵在膝盖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头发乱糟糟的散下来，好像没听见艳姨的话一样，一动也没没动。
艳姨打了个哈欠，看眼时间，以为燕嫣坐在那睡着了，悄声走近，怕吓到她。
结果燕嫣突然抬起头，漆黑的长发倾泻如墨，苍白的脸上挂着干涸的泪痕，几捋头发贴在脸上，倒是给艳姨下了一跳。
艳姨心疼的搂住她，把燕嫣的头贴向自己温热的怀里，“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哭？过了今天你就是大人了，再哭鼻子，艳姨可要笑话你了哦，我第一次抱你的时候，你刚满月，现在一晃你都要18岁了，艳姨是真的老了呀，也不知道还能陪你几年，我知道你过得不痛快，但谁又能保证一辈子都能过得顺心顺意呢，老话儿说，过生日这天，再大的委屈也不能哭，不然这一年都得哭，所以听艳姨的话，不管发生什么，就算是装，明天也得开开心心的。”
燕嫣闷在她怀里使劲点头，艳姨感觉湿热渐渐透过睡衣渗进来，哭吧。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敲，在0点钟声响起的时候，燕嫣抹了把脸，笑眼明媚的抬头说：“晚安艳姨，你知道我最听你话了。”
艳姨满意的笑出了声，她一直把燕嫣看做是自己的女儿，自家孩子心里苦，她都是感同身受的，尽管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这件事。
艳姨回屋后，燕嫣到餐桌上给自己倒了半杯酒，然后站在落地钟前傻傻的笑。
第一次，艾晴没有在12点前准时下楼。
她把高脚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成年人的世界，果然洒脱。
燕嫣把冰箱里的蛋糕小心拿出来，放在餐桌正中央，重新倒了两杯酒放在她和宁琨常坐的位置上，于浩渺给她的东西攥在手里，她不知道这东西得放多少，之前也没研究过，以为会用不上的东西，现在竞成了唯一的武器。
她食指在瓶口轻轻一敲，细碎的粉末就哗啦啦的掉进了酒里，瞬间被淹没、溶解。
布置完现场，燕嫣去洗了个脸，然后换上一早就准备好的暗紫色抹胸小礼服，眼睛还有点肿，她浅浅的上了层棕色眼影，最后抹上冷艳的赤红色唇膏。
坐回沙发上一看，才过去了15分钟，百无聊赖，燕嫣开始注意到刚才进门时，艾晴甩过来的手袋。
袋口的拉链没有拉，这是来的时候着急成了什么样，燕嫣哂笑一声。
地上散落着两支口红和一盒粉饼，上面还立着一个文件夹，文件夹里寥寥几页纸，页眉清晰的印着几个大字：爱丽庄园。
或许是无聊，也或许有那么点好奇，燕嫣捡起文件夹，读了几行。
前面大段的都是废话，大概描述了下之前的项目进展，收益以及未来市场预测。
读着也没什么新意，燕嫣随手翻了两页，正准备合上的时候，蓦然在上面看见了自己的名字，一并出现的还有一排名单。
都是上次参加画展的那些人，登记了艺名和真实姓名，燕嫣看了几个，大致都有些印象，但和脸对不上。
读到自己这一行的时候，后面长长的备注栏里只写了几个字：推荐至罗德岛设计学院学习。
轻飘飘的几个字，看着没几个笔画，却在脑中轰的一声炸响，洒下一层层绛红色的粉末。
燕嫣捧着这几页纸，笑到险些岔气。“原来这才是我的生日礼物，看来我刚才是误会了。”
已经痛到麻痹的心，再也感觉不到丝毫痛感。
她甚至在把文件夹放回去后，还贴心的帮艾晴把包上的拉链拉上。
这么重要的文件，半路上掉出来弄丢了，可不好。
燕嫣快步走进洗手间，看看自己笑的时候有没有不小心碰掉了口红，然后对着镜子缓缓的露出笑脸，她想：我终于在这片无忧无虑的狼藉和混乱中，真真正正的成了自己幻觉的俘虏。
以前无论生活多么无望，燕嫣也从未低头认怂过，生活里没有光，宁琨就被视作是唯一的光亮，燕嫣看着他就总觉得还有希望，而现在，那束光被倏然吹灭，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过去的年岁里自我感觉良好的撒着谎，到头来却只骗到了自己。
楼上，宁琨坐在按摩椅上看着书，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床上还在睡的艾晴，她真的是累坏了，刚才和自己汇报进展的时候，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艾晴睡得极不安稳，不停的翻身，宁琨刚才试了下她额头的温度，还好，没发烧。
2个小时了，宁琨的书一页都没看完，眼看已经过了12点，这段时间里，他脑中一直闪着燕嫣的那幅画，那幅她在意时间的画。
宁琨不知道，今天的小兔子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傻等，然后在倒计时结束后匆匆忙忙的跑过来，一股脑的扔掉他床上的一切。
显然今天不会了，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走廊里安安静静，宁琨想她可能是睡了，又或许满心都在期待着明天的生日，已经全然忘记了时间。
脑子里像混了太多杂质，纷乱得搅在一起，艾晴突然喊了一声：“小心前面的水坑”，然后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也绷的太紧了，突发的交通管制让她不得不临时找来一大堆人，靠双手把画一幅幅的搬进素缘，好在小狐狸作品不多，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快得以抽身。
刚才冲了个热水澡，身上暖烘烘的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还躺在了自家老板的床上，楼下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燕嫣，艾晴捂了下脸，闷声说：“对不起宁先生。”
宁琨宽慰地说：“要是累，就睡在这吧，我让用人把客房给你收拾出来。”
艾晴赶忙下地穿鞋，留在这睡？那她得给房门上几把锁？一想到小狐狸那阴森的眼神，她就一下子清醒了。
“不了，我现在就走，明天早上我先去素缘看一眼，然后就不给你俩当电灯泡了，您明天随意发挥。”
艾晴踩上高跟鞋，手里拎着刚才换下的衣裙，下楼时，看见在沙发上坐的板板正正的燕嫣，对她暧昧的笑了下。
燕嫣也回以礼貌的笑容，头还微微地低下些，乖巧的模样吓的艾晴像见了鬼似的一溜烟跑走了。
艾晴刚走，宁琨也跟着下来了，看见燕嫣还坐在楼下，先是一怔，继而看清了她的打扮后，脚步也顿住了。
燕嫣媚眼如丝的看向他，见他不动了，光脚走过去接他，雨夜的潮气浸进地板，脚底都是阴冷的寒气。
她拉着宁琨的手往餐桌走，宁琨看见桌上的蛋糕后，才如惊醒般意识到燕嫣的举措。
燕嫣依旧笑着，按着宁琨的肩膀让他坐下，“你已经迟到快1个小时了，还记得我是花了钱的吗，所以今天能不能都听我的。”
宁琨独自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嗓音干涩的说：“好，今天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