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第二天，在燕嫣的再三坚持下，宁琨还是把她送到的学校。
临下车前，宁琨又再次引诱道：“我今天不去公司了，你确定不在家陪我吗？”
燕嫣挤出一个不太柔美的笑容，甩上车门就下车了。
今天，她说什么也没让宁琨再把自己抱进教室。
燕嫣坐了有一会，才看见于浩渺压低帽檐走了进来。
然后不声不响的坐在她旁边，右手托着脑袋，没有表露出想要交谈的意思。
他遮遮掩掩的举措有些滑稽，燕嫣原本还阴霾的情绪泛起一丝晴朗。
“寡不敌众，受伤了？”燕嫣嘴上的语气虽然轻佻，但眼神绝对真诚。
于浩渺不屑的哼了一声，“以一敌五，你是不知道我昨天有多英勇。”
“帽子摘了，我看看严重吗。”燕嫣不想听他胡扯。
于浩渺不太想动，但估摸着，等会带着帽子上课估计也得被请出去，最后还是不太情愿的摘了帽子。
燕嫣仔细瞧了一会，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其实没多严重，于浩渺这个在意劲，反而有点掩耳盗铃了。
鼻骨上方有一小块擦伤，额角一小片淤青，留海基本上也能挡得上，就眉骨的那处破口有点触目惊心，中央结痂了一小块，周围的红肿还有些明显。
燕嫣问：“昨天战况很激烈吗？”
于浩渺不想她自责，骄傲的说：“那几个货白长那么高的个子了，都是绣花枕头，连个招式都不懂，在那一个劲使蛮力，我怎么说也是从小和沙袋混起来的，他们几个呀，白给。”
这话可信度应该还挺高，燕嫣继续问：“那给面馆赔了多少钱。”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架势一下子熄了火，“那老板不讲究，我都说多少钱都赔他了，结果还是报了警。”
还惊动警察了？燕嫣这下是真的着急了，不由想起上次的校门口斗殴事件，教导主任果然还是机智的，不然也免不了得去趟警察局。
“那会影响高考吗？”燕嫣问完才意识到这个担心有点多余，她已经习惯用惯性思维来思考他了，现在知道他的身份和背景了，这样的担心反而显得有些幼稚。
燕嫣换了个问法：“那挨说了吗？”
于浩渺转了个方向面向她，表情认真了起来，“嫣妞，昨天我爸来接我的时候问了一大堆，之前我没和他提过你的事，他也一直没问过我为什么转学，但昨天就是很想和他说说。”
“嗯。”燕嫣点头示意他继续。
“其实我们两家以前一直关系不错，我记得小时候燕伯伯还总带小妮姐姐来家里吃饭”于浩渺一个急刹车，果断切了话题。
燕嫣扬了下头，“怕什么，继续说。”
于浩渺咽了下口水，说：“我的意思吧，就是我爸其实一直挺关注你和你姐的动向的，你姐现在嫁到了国外，日子过的应该也能算是富足，倒是你，当年被宁琨接回家，然后又很少在圈儿里露面，我爸以为你应该也能过得不错。”
燕嫣点头，“他对我确实够宽容。”
不如刚才的镇定，于浩渺接下来说的话带了些迟疑和试探，他说：“我爸说，如果你愿意的话，高考之后就和我一起去美国读书，离开这个让你不痛快的地方。”
燕嫣没过多的表现惊讶，一言不发的看着于浩渺。
于浩渺似乎反应过来了似的，惊慌的举起双手说：“我没乱说话啊，你和宁琨的那点事，我一个字都没说，我爸是觉得你现在也没个亲人在身边，当年的事，他一直觉得对燕伯伯有愧，希望你能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燕嫣含笑不语的琢磨话中的深意，然后目光烁烁的看向于浩渺说：“他这是把我当儿媳妇养呢？”
于浩渺羞赧的低下头，“我爸貌似还真是这么认为的，昨天知道我是因为你才转学的，就一直揪着问我。”
要是放在平时，燕嫣肯定会忍不住调戏他一番，但今天属实是没这个心情。
于浩渺沉浸了一会，又怕燕嫣误会，连忙解释道：“我对你真没那个意思啊，但我也没和我爸明说，我是想自己出国多无聊啊，有个伴总不至于太没劲，而且你和宁琨现在这个局面”
他没继续说下去，燕嫣了然，也认真起来说：“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于叔叔。”
原来这个世界从不缺少温情，它总会出现在你深陷谷底的时候。
但现在，旁人越是表现得热忱，就越是让她联想到宁琨的凉薄。
于浩渺也没催她立刻就答复，左右还有1个月的时间，他希望燕嫣能想得清清楚楚，“你可以高考之后再告诉我你的答案，离开也未必就代表了无望，或许正好能成为解开死局的钥匙。”
宁琨送完燕嫣后，又开始了无所事事的游荡。
昨天熬夜忙完了今天要做的工作，艾晴和亚日也都出差了，他没什么大事也不爱往公司跑。
本打算在家陪小兔子一天的，顺便问问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气氛合适的话，再讲一些陈年旧事。
可惜，小兔子早上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神里的欲念不减，但却不如以前那般炙热了。
思来想去，觉得问题应该还是出在了于浩渺那小子身上，但宁琨始终觉得于浩渺不至于知道太多，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个10岁大的孩子，对商场上的事情不会太感兴趣。
不知不觉的，宁琨发现路边的景象渐渐熟悉了起来，他把车停在了素缘门口。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沾沾自喜般地走进了燕嫣的秘密基地。
进门前，余光里尽是凤凰树霞灿似火的红，宁琨勾了下嘴角，“是她会喜欢的风格。”
上次的活动给素缘添了不少人气，差不多每天都会售出几幅，又收进来几幅。
嘉泽和其他人一起，正费力的打包昨天卖出的那些，见有人这么早就进来，头也没抬的说：“抱歉，现在还没到营业时间呢。”
宁琨止住脚步，十分绅士的没有继续往里走，但视线已经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墙上的画。
和昨天一样，燕嫣的画还挂在最显眼的位置，任何穿过长廊进入大厅的人，都一定会第一眼就看见它。
而且这幅画的底色是墨蓝，挂在没有粉饰过的墙壁上，有种轰然的冲击感。
之前在白玉公馆匆匆见过一眼，嘉泽当时还特意观察了宁琨一会，所以，他几乎是在抬头的一瞬间，就认出了眼前的男人是谁。
但又不知道他是谁，上次见面的地点不太对，画面也不算太和谐，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男人认识燕嫣。
顺着这个记忆，嘉泽看着他继续捋时间线，零星碎片又飘了出来。
前不久，也是在这，爱丽庄园的颁奖仪式上，貌似也是这张无法忽视的脸，
怪不得本来说好他替燕嫣上台的，临时却变了卦，燕嫣当时又说了那么些含沙射影、事实而非的话。
他无心窥探燕嫣的隐私，但梦不觉的故事感太强了，随意拼凑一下，就够无限遐想了。
宁琨脚下像灌了铅似的，如果能注意下表情，他一定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看起来有多么的惊诧。
艾晴的效率很高，几乎每周都能收到燕嫣的画，而每一次，他都会久久陷入那种撕扯般的情绪里，在内心的纠葛中剥落方寸盔甲。
嘉泽放下手边的胶带，放缓脚步走过去，打了声招呼；“您好。”
宁琨看向他，仿佛也想起了上次不太愉快的碰面，“这个画廊是你的？”
“是我舅舅的，我在帮他打理。”
宁琨点头，指着墙上的画，“这幅多少钱？”
“不好意思，这幅我暂时不打算卖。”出于商人的直觉，嘉泽觉得燕嫣的画还有很大的升值空间。
“你可以开一个你觉得满意的价格。”
宁琨的口气不太和善，嘉泽没急着拒绝，而是走近了些打量他。
衣着考究，看起来像是纯手工定制，身上没什么特别的饰物，但藏在西服里的袖扣看起来价值不菲。
燕嫣是这样，跟过来的男人也谜一般神秘，嘉泽脑中的疑团不断升腾，然后在头顶炸开了一朵带点铜臭味的花。
嘉泽默了下，和宁琨并肩站在一起，看着这幅画绵绵的说：“昨天燕嫣也一直盯着这幅画看，虽然我不经常能看见她，但印象里，她不该是个爱哭的姑娘。”
宁琨的心又跟着紧缩了一下，原来昨天从这开始，她就已经哭了。
嘉泽又说：“哭起来就止不住，我也没敢过来打扰，走的时候突然又说了句‘这么久，我一点都没进步’，也分不清她指的是什么。”
宁琨转头斜觑，“你认识她很久了？”
“没有，3月份才见到本人的，之前一直都是在网上给她留言，那时候也没敢设想她真的能选素缘来代卖她的画。”嘉泽再提起这件事时，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宁琨陷入沉思般，喃喃低语：“我还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嘉泽没听清他的话，想起昨天的场景，还觉得心有余悸，当时燕嫣站在画前，不断抽动的肩膀看起来好像风一吹就会碎掉一般，“我虽然看不出这画创作的初衷，但还是能感受到非常浓郁的绝望感，她这个如花的年纪，到底有什么可绝望的呢。”
是绝望吗？宁琨嗓子干的厉害，真想赶快出去抽根烟。
如果嘉泽知道，这不是创作，而是描摹呢。
那么，比绝望更深沉的感觉又该怎么形容呢。
宁琨留下一张空白支票，“按你满意的金额填，画先放在你这，替我好好保存。”
人都已经走到了门口，又折回来说了句：“这个画廊6月15号那天请空出来，我要办一个私人画展，我的秘书稍后会联络你，你可以将金额一并填在支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