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我们三个一起去玩吧。”孙璐跪坐在沙发上，满脸的期待。
梁予川没有跟上节奏，倒是夏漾淡淡的开得口：“没空。”
她喝了一口水：“梁予川要上班，我明天要去接我姑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
孙璐看梁予川：“上班？”
梁予川点点头：“在饭店打杂。”
孙璐泄泄气，捧着奶茶喝了一口：“也不是马上就要去，总能遇到我们仨都有空的时候吧，一日游，半日游，都行啊。”
“反正咱们来日方长。”孙璐故作顺势而为的姿态，不过两只眼睛都没舍得停止观察另外两个人的反应。
夏漾故意压着没回应，悠闲的又喝了一口水。
“嗯。”梁予川先回答的她，孙璐朝着她笑了笑。
天已经完全黑了，闪电很明显，房间里忽明忽暗的，梁予川偶尔看清夏漾的脸会觉得有些遥远。
遥远得让人感到茫然和恐惧。
九点的时候，算称得上暴雨的雨终于小了一些，孙璐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恋恋不舍的打算走了，她把梁予川一并叫上，是晚上又是下雨天她不放心让梁予川自己走。
梁予川提着剩饭和包走到门口夏漾又叫住了她。
她从包里翻出来几张膏药：“还没贴呢。”
梁予川摇摇头：“我家里有，回去贴就行。”
孙璐凑回来看了看：“膏药？小川川受伤了？”
她拉着梁予川左看看右看看，本来腿还有些疼的梁予川差点没站稳。
梁予川绷紧身子，解释：“没有受伤，只是这个季节腿不太舒服而已。”
“这能缓解吗？”孙璐不懂。
“嗯。”梁予川有些心虚，她没有试过，她也不知道。
好在孙璐没有继续问。出了旅馆孙璐打了一辆车，一直送她到了家门口才走。
院子地上的水积了薄薄的一层，梁予川走得很小心，一歪一扭的，悄悄的回到了房间里。
那里的墙灰又落下来了一些，想到林良平在客厅里，她还是打算明天早上起来扫干净。
这场雨让气温降了一些，但还是热乎乎的，梁予川把风扇打开坐到凳子上翻开书桌上的书。
几乎是刚坐下，电话就响了。
“夏漾？”梁予川压低声音，小得雨声都快把她的音盖下去。
夏漾还是听见了，她站在窗前往下看，她想看看那个时候梁予川看什么看得那么认真，但下面只有几辆车停着，没有什么特别。
夏漾问：“你到家了没？”
梁予川说：“刚到。”
夏漾无声的笑了笑，她掐时间一向很准。
夏漾盯着一辆白车，提醒：“记得贴膏药。”
梁予川摸摸书上印刷的纹路，光是隔了这么远从电话里传来的这一句她就有些怕得发抖。
“嗯。”
“……”
梁予川随手翻开另一边的书，一页一页的翻过，她问她：“怎么了？”
夏漾顿了一会儿，说：“今天我没有生你的气，是我自己脾气不好迁怒到你而已，你不要多想。”
你不要多想。
梁予川笑了一下，有些苍白。
“夏漾，对不起。”
夏漾明显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她没问对不起什么，她说：“你从来没有对不起别人，梁予川。”
梁予川，听到这三个字的本人手一紧，这个名字夏漾叫出来总是缓缓的，坚定的，她觉得很好听。
她喜欢夏漾叫她的名字。
梁予川笑了，说：“我们一起加油吧。”
夏漾没有立刻回答，梁予川静静的等，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也许很漫长也许就是下一刻，总之，那个声音说：“好。”
那时，书翻到了尽头，梁予川停了下来，瞥见那张便利贴，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什么办法都试一试行吗？”
又是停顿，但，回答都是肯定。
夏漾说：“好，试吧，什么都试试吧。”
梁予川把江冕的电话说给了夏漾，夏漾说她记下了，梁予川笑了出来。
夏漾问她：“你在笑什么？”
梁予川把笑容收了收，是啊，她在笑什么呢？她想了想：“好像有点懂你的话了。”
夏漾问：“什么话？”
梁予川重新翻起了那本书，说：“未知数才有无限可能。”
之后那一段的沉默，窗外的雨填补了这份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夏漾突然叫住她：“梁予川。”
梁予川被那郑重的语气震了一下：“嗯？”
轰隆，雷声抢先挤了进来。
夏漾说：“算了，响雷了，先挂了。”
梁予川有预感夏漾有话要说，她总感觉那话很重要，可是她没有追问的勇气和习惯，她只说了一句晚安。
这一晚，雨没有停，梁予川和夏漾都没有睡。
夏漾在想孙璐的话，可怜和心疼是不一样的。
梁予川在做题，偶尔的间隙她的耳边会突然闪过夏漾冷淡的语气——我不喜欢女的。
接下来的日子梁予川没有看见夏漾，也没有再听到和她有关的消息，孙璐偶尔会打电话和她抱怨天气太热，暑假作业太多之类。
除此之外，她只在家和饭店两头跑，她忙着刷题，忙着复习和预习，忙着照顾妈妈，忙着应付忽淡忽烈的腿疼，忙着反抗林良平……她很忙，忙到似乎没有力气思考。
只是偶尔，那句话会飘过她的耳边，飘走又飘回来。
林良平回家的时间变多了起来，但他不去管田里，他只打牌和喝酒，田里的菜很多都快晒死了，梁予川觉得可惜，又重新打理起了菜地。
她每天有太多事要做，她觉得累的时候会想起夏漾的话，会看看那张照片，会想起孙璐，会想起妈妈，然后就可以撑过疲惫。
这个夏天太热，太绵长，以至于夏漾在巷子口看到梁予川的时候，她发现梁予川又瘦了一些。那张清婉的脸看到她有一些呆滞，但很快又舒展开来笑了，左眼更弯。
梁予川跑过去，距离暑假只剩下两个星期多两天，她差点以为得等开学才能看到夏漾。
夏漾颧骨上的线已经拆了，能看到痕迹，一条淡红的痕迹。
她站在阳光下，穿着藏蓝色的运动套装，戴了一顶同色的鸭舌帽，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夏漾说：“有一个消息。”
梁予川歪歪头，夏漾告诉她：“我和江冕联系过了，找到了家里安的监控，他和我大宝交谈过，现在，我爸和我妈离婚了，我爸不出意外会被判两年。”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日子她都在办这些事，她想过给梁予川打电话，累的时候、烦躁的时候她都很想见一见梁予川，但每次都是输进去又退了出来，她还是决定等一切都解决好再来找她，实在烦的时候她会看看那张照片。
在班上看电影孙璐偷拍得那张照片。
她不打，也或者说，她有一丝期待，她告诉过梁予川可以打电话问她题，她想梁予川会不会打过来，但目前为止，这个期待破灭了，别说电话，任何消息都没有。
她看到她消瘦的身体，看到她沉寂的疲惫，有些别样的情绪升了起来，不同于第一次的反感和想逃离。
忽然夏漾就想起了孙璐说的话——可怜和心疼不一样。
梁予川不知道在阴影下的夏漾深沉的眼里包含了那么多的情绪，她只是想摸摸她的那道疤。
想。但绝对不可能做。
“离你想要的生活你觉得近了一步吗？“梁予川跟着她沿着街道走。
夏漾摇摇头：“拿不准。”
梁予川感受到了每一步的颗粒感和腿的软麻，有一瞬间，她想忽略掉这些沉重的感觉一直走下去。
夏漾说：“总觉得有点超过预期了。”她的目光投向梁予川，“很多方面都是，偏离了预想的轨道。”
街道有灰尘和尾气的味道，夏漾闻不到梁予川身上的味道。那天在旅馆梁予川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好闻，但她更喜欢她似有若无的肥皂的清冽，她之前没有放心上的味道在那个对比下突然变得极具吸引力。
梁予川低着头，她在祈祷时间慢一点，没有注意到夏漾指向她的目光，她问：“你觉得是好的方向吗？”
夏漾把目光移向远处的公交站，模糊和阳光让她微微眯起眼，她认真思考了一下：“是。”
梁予川故意模仿夏漾的步子，她微微笑了笑，说：“是就好。”
夏漾说：“嗯，我也觉得，挺好。”
偏离轨道也挺好。
……
她们从车站坐车去了梁予川的家，林良平这个时候在茶馆，所以梁予川把夏漾带进屋子里。
她的房间什么也没有变，夏漾走到书桌旁：“有遇到不会的没？”
梁予川老实交代：“有。”
夏漾转过身看着她：“为什么不打电话问我？”
梁予川无力的笑了一下，她会眷恋电话里虚远的声音。
“我想等积多一点再一起问。”
夏漾注意到的只是那个笑容，有些冲动就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夏漾说：“以后我们一起学，反正我上家教也无聊，我妈忙着离婚和开学的事，没空盯我，咱们一起上课一起学。”
她夏漾，永远都是直来直往的人。
梁予川愣了愣，有些没听明白：“什么？”
夏漾不厌其烦的重复一遍，又补上一句：“比你自学效率会更高。”
“我没钱。”梁予川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她低着头，没有第一次说这话的坦然。
夏漾看在眼里：“反正你来不来钱都是一样的，你有时间就过来一起，不算正式上，本来就不用给钱。”
梁予川想要拒绝，她忽然想起那场雨。
我们一起加油吧。
试吧，什么都试试吧。
到嘴的拒绝变成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