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读书是歪理
“最近王员外找我有些勤,你猜让他知晓这件事,你该如何呢?”
男人的声线没有丝毫起伏,目无表情地俯视窦三郎,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便让他脸色大变。
“不不,这是个误会,您可千万不要告诉老爷啊!”
窦三郎吓得连连后退,仿佛靠近这男人都浑身抖三抖。
老爷最近因为乖孙读书的事被搞得焦头烂额,放着书不读偏偏要听那些狐朋狗友的教唆,跟着去什么花柳之地。
一家上下为了这个祖宗,王员外甚至花重金聘请顾先生为私教先生,过府亲自教导,这件事王家上下全都知道。
若是让顾先生告诉老爷,知道他在背后利用王家荫蔽搞这些小九九,那他管家这个身份就别想做了。
毕竟顾先生在老爷那里总要比他这个下人来的重要,他若是开口,被辞退都是小事,下人随意冒用主家行使权力是会被送进衙门抽鞭子的。
他都在王家安身立命了,不想因为窦四郎这些破烂事坏了自己妻儿的生活。
“哥,你怎么能这么怕事呢?”窦四郎一听就急了,拦住他哥不让走,“你在王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员外不会因为这个事就把你怎么样的!”
“可我会让你活不下去啊…”一旁的顾先生寒了嗓音,面容有了轻微变化,眼眸闲散地睨着他,“活太长也会因为拖累他人变成麻烦。”
窦三郎听出他这是在明晃晃地威胁,眼珠子急急转几下,弟弟,得罪了,这就当做以前我替你摆平烂事的回报吧!
他一把将窦四郎推出去,自己走出老远,拱着手喊道:“顾先生方才多有得罪,我这便回去就当没遇到这人,您看着办吧!”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连自家兄弟都不顾了!”
窦四郎气的脸红脖子粗,喘着粗气对他高声叫骂,根本没想到平日对他向来偏宠的三哥竟然被一个书生吓跑!
“你哥很聪明,嫌你牵连他,自己丢下你跑了。”
顾先生冷淡地说,手腕使了巧劲,窦四郎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倒在地上不动了。
他嘴里往外狂冒血,死瞪着两只眼睛愤恨地盯着他,浑身的骨头跟裂开一般痛到难以自持,偏偏叫不出声。
发髻散乱中,他红着眼睛用尽了力气吐出几个字,“你,为,为什么要,这么,对付我?”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与这个男人毫无交集,哪里得罪他了?
男人密实的长睫半阖,唇角像朵花苞一般绽开惑人地笑容,“不告诉你。”
“你!”窦四郎仰躺在地上瞪着充血的眼睛,“你不得好死!”
“夸赞的很妙,我收下。”
他闲适地笑,瞥眼发现小丫头出现在道路尽头,马上要靠近这里,低头冲着窦四郎眨几下眼,弯身动作极快地捞起他,几步的时间,便不见了人影。
只留下地上一滩血迹,仿佛窦四郎这个人从来没在世上出现过一般。
唐元元背着一大袋面粉,累的跟老牛一样,早知道就把驴车赶到面坊门口了,这下可好,自己还要一趟趟背。
这是啥?
哪来的这么大滩血,这边经常有杀猪的,是猪血没擦干净吧?
她扫了一眼没放在心上,继续自己的事。
待安顿好,回家都没吃上口热乎饭。
唐母给她把留着的饭热了端给她,责备道:“你要购面咋不说呢,我们也好放下地里的活去和你一起啊。”
“没事,这么点小事我干嘛还要跟你们提啊,我自己能办到的。”
“你呀,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当心累出病来。”唐母点了一下她额头,语气充满疼惜,“那麻袋比你都粗,你背不动的,下次不许这样了。”
唐元元乖巧地点头,眼里有些湿意,“嗯,下次我一定给你们说。”
她吃着饭,过了会,酝酿下语气,跟唐母试探,“我想让六水读书,娘,六水该到读书的年纪了,她很聪明,是个苗子。”
“读书?”一旁的唐父哑然出声,随即脸上浮现不理解与不赞同,“女娃家家的读个啥书,读出来给谁看?将来嫁了人还不是要去到别人家。”
“女娃为啥不能读书,你们看我。”唐元元饭也不吃了,心里有些发堵,“我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读书是叫她知道人生大道,而不是为了读书而读书,即使将来无有所成,那她也比旁人更能明辨善恶,知道为自己着想,这不是好事吗?”
“我也知道读书是好……”唐母也颇有不赞同的意思。
“娘你让我说完。”唐元元皱着眉试图给唐父母分析出个好坏来,“难道你们就想她像三个姐姐一般,及笄后随便相个人家就嫁了,然后生几个娃继续劳心劳力地养家糊口?我这么努力挣钱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改变我们的生活环境,让六水日后能有个说出口的底气,不至于遇到她不喜欢的人或事,没法保全自己吧?”
忘了之前的冯启是如何对待他们家了?还不长经验,当真是前途无亮,未来可欺啊。
唐父母互相对视几眼,他们根本没想过这些。
即便这些日子他们已经转变思想支持唐元元做生意养家,但遇到儿女读书婚约大事,便是还认为前人自有前人的道理,女子读书本就浪费钱财,将来嫁人后不能给娘家带来任何利图,自家小子砸锅卖铁给念书他们还能理解。
“老四,你都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歪理?”唐父问道。
“让女娃读书怎么都是歪理了?!”唐元元简直要吐血,发现一时半会跟他们根本讲不通。
索性闭嘴,想着过段日子等把王家老母的大寿宴席做完,她不跟他们沟通了,自己拿主意,直接让六水去念书。
夜半三更,顾怀之起来挑灯时,发现儿子那屋的灯还亮着,他披着衣裳正要走出门,被宴文珺拉住。
“别去打扰他,最近他看书经常这样,看到三四更才睡,也不知怎么了,明明早就滚瓜烂熟,平时也没见他这么勤奋。”
顾怀之紧蹙着眉,又重新躺回去,“你没问过他的意思吗?不是说了无数次,不要考官不要考官,怎么这么拧。”
“唉,我也每日都在告诫他,不要与陈县令交往过密,你也知道这孩子,心思太重,性子又强硬,哪里肯听我的,便是平日里给我打马麝,都要强行塞给我。”
“哼!考了官又能怎样,都死了的人能讨回来公道?”顾怀之气的坐起来,还是披了衣服出门。
他来到儿子门前,冷淡地呵斥道:“最近很勤奋啊,考中举人还想考贡士?我看你的目标是状元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