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5 章 新一天
康熙已经到了,和太后正在说话,旁边坐着十一格格。
从外面看里面看,此刻太后面色不愉,康熙正侧身给她解释。门口梁九功赶紧通报:“九格格来啦。”
十一格格立即站起来,海棠先去给太后和康熙请安,康熙笑着说:“来,坐这边,挨着你祖母,咱们陪着你们祖母说说话再一起进晚膳。”
海棠应了一声,单手把披风解开给了宫女。十一格格立即问:“姐姐拿的什么?”
海棠抱里是一个螺钿大漆制作的盒子,盒子流光溢彩,十一格格一眼就看到了。
海棠把盒子双手捧着递给康熙,坐在太后身边:“是前几日晚上凑空写的,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打算这几日誊抄下来给您送去,如今先给您过目,回头您觉得有用,儿l臣在当面陈述。”
康熙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满满的塞了一盒子的纸,他把盒子给十一格格捧着,拿起草稿纸拿起来看了一眼,就看了一个开头就知道这是关于火器的。翻着后面的内容挑着看,问海棠:“你一直对此推从备至,从这次南疆之事看,也确实有大用,这是……”
他没再说话,不停的往下翻,有些内容还是值得深思的,因而今日在太后跟前不是聊这些的时候,他大概翻了翻,看了看最后几页,结尾着实仓促了些,看来还要很多未尽之言,心里叹息一声,把稿纸卷成一卷。十一格格赶紧捧着盒子递过去,康熙放进盒子里。
随后对梁九功说:“收好。”
梁九功赶紧亲自抱着,不敢递给别人。
十一格格就问:“祖母,汗阿玛,摆饭吗?”
太后就说:“摆吧,今儿l就咱们,老五和十一下午来给我请过安,我打发他们哥俩回去了,这会也不会再来,直接坐吧。”
几人站起来移步去了餐厅,太后坐在主位,康熙坐在她对面,海棠和十一格格对面坐下。
太监们端着托盘进来,宫女们从托盘里端了盘子放在桌子上,最后把砂锅放在了中间的瓷盘上,用毛巾垫着砂锅盖子,打开后里面是一锅鱼片粥。
等宫女拿布巾包着的汤勺过来,十一格格说:“给我,我来。”
她先盛了一碗粥捧着给了太后,第二碗奉给康熙,第三碗给了海棠。海棠站起来接过来,嘴里谢了十一格格,把碗放到了自己跟前。
康熙就说:“这粥味道鲜,闻着就不错,皇额娘,开始吧。”
太后就握着筷子夹了一筷子肉给海棠,又给十一格格夹菜。
大家一起动筷子,康熙搅动碗里的粥,说:“棠儿l,刚才你来的时候,朕和太后商量不能让你白忙活一场,这会想想朕心里也着实不是滋味,这样吧,到到时候你儿l子都封王,如何?”
海棠笑起来,先看看太后,这话必定是太后提的,康熙也确实出于愧疚答应了。
她放下筷子跟康熙说:“汗阿玛,本就是一件小事,而这件小事对国家大有裨益,儿l臣是支持的。而且儿l
臣的心里这事儿l都过去了,您和祖母怎么还走不出这事儿l?将来儿l臣再立功了,您这样做倒没什么,人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爵位怎么能轻易赏人,这样做不妥,儿l臣也不愿意接受。”
太后心里叹气,跟十一格格说:“吃饭”,又给海棠夹菜。
康熙就说:“还是棠儿l啊!西北之事悬而未决,江南各地心思各异,中原频频遭遇水患,天下如同这一锅粥……罢了罢了,今日家宴,不说这些了,坐江山从来都不容易,你如今也是大人了,也能体会到老阿玛的艰难了,倒是可以喝一杯,咱们爷俩喝一杯?”
旁边的宫女赶紧出去传酒,太后这里没人喝酒,这酒还需要从别处送来。
晚上吃完饭,海棠穿着披风送康熙出门,海棠系着带子跟太后说:“您早点歇着吧,我把汗阿玛送走了就回去歇着了。”
康熙没有坐车,两人走在后湖边上,前后宫女太监提着灯笼,队伍很长,沉默无声。
康熙问:“你这几日有什么安排?”
“回京城住几日,儿l臣门下的旗人划入正白旗,必要上门拜见,也会有其他的官员来拜见,见与不见到时候再说。趁着这几日,儿l臣也想把西北的气候物产风俗写下来供您参考,同时附加儿l臣一些愚见。这些您看过后,儿l臣才好给您述职。”
“也好,到时候咱们父女对答才能言之有物而不是大而化之,回去路途不近,太辛苦了,你的园子既然修好了,修园子就是避免你来回奔波的,用起来吧。这几日请太后驾临,你们祖孙住一阵子,陪陪她,你也散散心。”
海棠想了想:“那就要推迟几日了,儿l臣的院子里各处能凑合,祖母的院子断断不能凑合的,祖母要去,十一妹妹必是去的,要安排才行。”
“缺什么跟内务府提吧,朕要是有事儿l问你,也能随时召见你。”
海棠应了一声。
“回去早些睡吧。”
“您也早点安歇,儿l臣就送到这里了。”
康熙点头,扶着太监的手上车了。
第二天太后得知去海棠的园子住几日表现的十分欢喜,让身边的太监和宫女先去布置,缺什么直接从这里搬去。
海棠看她高兴自己也高兴了不少,只要身边人不是苦着脸,心情就能明媚起来。她跟太后说:“我今儿l先去各处看看,尽量早点收拾好,回头就接您和十一妹妹过去住着。今儿l正白旗的人必是会登门的,我怎么说也是个小主子,他们都会先露脸来请安,中午可能会留着他们中的一些人吃饭,若是留饭就不回来了,不留就还回来和您一起吃饭。”
太后高兴的说好,又嘱咐海棠:“你出去的时候拐到你额娘那儿l给她请安,她必是担心你的,你陪着她说说话,让她安心。”
海棠应了一声。
这时候宫女进来通报,说太子来给太后请安。
太子进来热情的跟太后请安,又跟两个妹妹打招呼。
海棠说:“太子哥哥
陪着祖母说话吧,妹妹去一趟后湖岸边。”
太子立即说:“哥哥今儿l忙,不能在祖母跟前坐太久,咱们一起出门吧。”
这就是堵海棠的,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海棠和他一起出门,太子立即说:“妹妹,哥哥如今说什么在人家眼里都是容不下弟弟妹妹的哥哥了,再解释你也不信,实在是这里面误会很多,也是有人蒙蔽了哥哥才一步步走到如今的。”
海棠笑着说:“二哥,妹妹不是那不懂事儿l,削藩闹出的事儿l妹妹是知道的,几十年前撤三藩就不说了,历数正史,削藩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l,很多都是兵戎相见。你我都是汗阿玛的子女,你我后人都是汗阿玛的血脉,为了那三瓜俩枣的好处闹到兵戎相见不是你我想看到的,也被人家看了笑话,而且妹妹早先也不是为了做藩王去冲锋陷阵的,妹妹一直是盼着金瓯永固。
这事儿l早点定下来反而是好事,我儿l子您外甥出生前都没了属地,他们也没什么想法,要是到时候他们出生了再撤销,心里多少会意难平。”
太子叹口气:“妹妹,你的好,哥哥是知道的,你是个好妹妹,哥哥却不是个好哥哥。”
“怎么不是好哥哥呢?小时候您是很疼我的。”
太子笑了笑:“你去给德妃请安?去吧,哥哥知道你忙,你忙吧,过几日哥哥设宴请你们来,一定要来啊。”
“嗯嗯,放心,肯定去,哥哥设宴必然都是好东西,不多吃点就是亏了。”
太子大笑着和海棠分开去了无逸斋,然而两个人都知道,话说的都很动人,然而感情回不到当年了。
太子到了无逸斋跟康熙商量:“儿l子觉得妹妹大气,将来外甥女受她熏陶必然也是有胸怀的女孩,儿l子有个想法想跟您商量,您看行不行。”
“说说看。”
“妹妹的女儿l,让她们跟父姓,日常养育在咱们家,也是郡主一般的照顾,长大了还留在咱们家,先从太孙妃做起,这是儿l子的一点愚见,您以为呢?要是能行,日后儿l子跟妹妹这么说,要是不行儿l子再不提了。”
康熙想了想:“到时候再说吧,万一你妹妹如你大哥家那样生的都是女孩呢?别说你妹妹连生四个女儿l,生到第三个就不能再生了,太耗费元气了,她不可能有太多孩子的。如果都是女孩,这里面牵扯到王府传承,是传给女儿l还是传给侄儿l,到时候朝堂上能吵翻了,现在说这个还太早。”
太子一想也确实是这样,也就不再提了。
海棠去了德妃跟前,德妃听说她来了,赶紧到门口。
“你可算是来了,额娘想打发人找你,你哥哥他们说别叫你了。”
“不是大事儿l!额娘别放在心上。”
“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德妃说起来叹口气:“我熬了这么久,不就是看着你们好好的吗?”
桂枝站在一边说:“额娘老想着天天过好日子,我就说过,日子好了人家妒忌,日子不
好了人家笑话,咱们就该要了里子丢了面子,要不然诋毁咱们的事儿l就该多了。”
德妃说:“就算你说的对,现在呢,面子里子都丢了。”
桂枝叹口气:“额娘说的也是真的,真的是面子里子都丢了。”
海棠说:“丢了就丢了,这世袭罔替的爵位还在,额娘想想这个,是不是就没那么难受了。”
德妃叹口气,事情都成了这个样子了,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罢了,别的王府都没有属地,你没了也不出挑了,出头的椽子先烂,我就盼着你别做那出头鸟。那正白旗有点邪门,多尔衮的下场就不好,你只要太太平平我就谢天谢地谢菩萨了。”
说到谢菩萨,她站起说:“我昨日一日不安宁,求菩萨保佑你好好的,今儿l看到你好好的可见菩萨是保佑你的,你们坐着,我去给菩萨上柱香。”
说完要去给菩萨上柱香,海棠想说我心态好和菩萨没关系,又怕德妃骂自己,然而桂枝一直对她挤眉弄眼,海棠深知这丫头的厉害,尽管不知道什么意思,还是没敢开口惹怒德妃。
等德妃出去了,桂枝先看看外面,拉着海棠小声的说:“我昨日打听出来了,结果能吓人一跳,想跟四哥和六哥说,四哥和六哥不听直接走了。十四太小,万一嘴秃噜了呢,额娘更不能说,她这几天哭哭啼啼的,说这个了就怕她再闹出事儿l来。”
“你可小看她了,额娘很厉害的。”
“额娘脑子里想的东西你都想不到,她年纪越大越在乎汗阿玛,以前没发现,这几年就觉得她干什么都想着人家,人家又不知道!”
“嘘嘘嘘!”海棠食指放嘴边拼命暗示她别说了。
“对对对,不说他,也不说额娘,我跟你说这次的事儿l。
这次先从白蓝两旗说起,正白没啥可说的,就是这旗的人爱上进,别管是文是武大部分都想上进一把。值得说道的是正蓝旗了,现在一提起来,大家都说旗主是安亲王府,是不是?”
海棠点头,立即又赶紧摇头:“差点被你带沟里去了,旗主是鄂扎。”
桂枝说:“你听我说完,别打岔!
当初正蓝旗是旗主下面还有三个小旗主,安亲王府是小旗主,大旗主是多铎的儿l子多尼。”
各旗都是这样的结构,旗主与小旗主互相并存制约,这是入关前到顺治年间三代统治者和诸王斗争的结果。
那时候各旗旗主的权力很大,自然各旗变动也很大,皇太极就常常折腾这些旗主和年轻有本事的宗室诸王,常有旗主和佐领在不同旗中调换。而小旗主就是为了分薄旗主权力而存在的,如今正白旗的旗主是康熙,海棠就是小旗主,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其他小旗主给架空了,然后等着下一任皇帝派皇子和自己互相吞噬。
康熙正在做的就是把儿l子们塞入各旗做小旗主再取而代之做旗主,然后皇家靠着这一代代的渗透夺权,把权力全部收归靠近皇室血缘的旗主手里。
桂枝接着说:“顺治年间正蓝旗
旗主是多尼,他是多铎的儿l子也就是多尔衮的侄儿l,以前是镶白旗的,一番争斗后他去正蓝旗当旗主去了,然而这位去世的早,继承王位的是谁呢?他的二儿l子鄂扎!如今是信郡王府的主人。”
鄂扎身为正蓝旗的旗主,一直掺和两白旗的事儿l,关心两白旗胜过正蓝旗,而且这次北上和噶尔丹征战,他就在正白旗大营,还是掌营的王爷,六阿哥都要去他帐里听差,协助的也是他。
都知道他就是过江龙,不会留在两白旗,可是正白旗的营帐里是正蓝旗的王爷发号施令,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子别扭,然而鄂扎是真想时时刻刻和两白旗贴贴的人。
桂枝自问自答:“旗主就这德性,剩下的三位小旗主呢?真的是一言难尽!”
剩下的三位刚开始分别是英亲王阿济格、端亲王博洛、贝勒岳乐。
阿济格就不说了,他当年的骚操作太多了,如今王府都撤销了,作为多尔衮三兄弟里的大哥,他是最晚去世的也是鲁莽的。
端亲王博洛的王府也没了,因为博洛养了九个儿l子,都绝嗣了。又不是世袭罔替的王府没人了必须从近支过继子嗣保证爵位延续,因此爵位也没了传承,最后的结果是除爵。
博洛的兄弟岳乐家里人丁过于兴旺了,岳乐的爵位也从贝勒一路升到了亲王,在旗主想跳槽,小旗主要么获罪要么绝户的情况下,安亲王府就是正蓝旗的话事人。
安亲王府当家做主了这几年,听说要来个强势的同行,心里能痛快吗?又不是鄂扎这个天天想跳槽的人。
就鄂扎也不是个软绵羊,当初多铎这一支到正蓝旗当旗主是带了人过来的,鄂扎是不想管,不是没能力管,而海棠不仅仅是有能力管,她绝对想管!
皇帝的那点心思各旗的大小旗主王爷们太清楚了,勇宪郡王是个遇到噶尔丹都敢上去射一箭、碰到策妄阿拉布坦都敢上去捅一枪的主儿l,跟她争勇斗狠是比不过的,人家还精明,日常敷衍起来就很困难,除非安亲王府彻底缩脖子不管了,要不然往后没太平日子过。
桂枝接着说:“他们王府的老福晋,老王爷岳乐最后一位嫡福晋姓赫舍里氏,这不是巧了嘛,这位是索尼的女儿l索额图的姐妹啊!他们王府的当家人,这一任的王爷玛尔珲就是赫舍里福晋生的啊,是索额图的亲外甥!亲外甥求上门了,索额图要不要帮一把?别人怂恿不动太子,他有办法啊!所以一环套着一环,这次倒霉的就是姐姐你!”
海棠点头:“哦,原来我是这么倒霉的!你怎么打听的这么清楚?”
“这你就别管了,山人自有妙计!”
看她那得意的小模样,海棠问:“你就打听了这么多?”
桂枝点头。
海棠说:“你没刨根,太子会头脑一热,索额图容易犯糊涂,可是安亲王府就白雪无垢一心想自保吗?”
“难道不是吗?”
“岳乐活着的时候,汗阿玛对他就很忌惮,我记得岳乐去世的前两年,汗阿玛让他和简亲王雅布带五百包衣军去草原防备噶尔丹,那时候雅尔江阿正被他后娘关着饿肚子呢,两位亲王带五百人,还是包衣,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桂枝皱眉使劲想。
海棠说:“自从岳乐去世,玛尔珲就缩着脑袋不敢出头,怕被汗阿玛惦记。就算他在正蓝旗当家,但是上面还有个鄂扎呢,他该找鄂扎商量啊,鄂扎会积极贴心的帮正白旗想法子,于公于私于情于理,玛尔珲就不该出头!他怎么就打破习惯去找索额图呢?”
“咦,对啊!”桂枝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必然是有大风险和大好处。他们家想要的好处是什么?不让你去?也不用拐这样大的弯儿l啊,让正蓝旗的官员出面岂不是更好!把鄂扎踢出正蓝旗?不对不对,鄂扎这模样就不用踢,他自己想跑,对了,鄂扎他儿l子是什么态度?”
“你问卾瞻他们几个?他们不想回到两白旗了,毕竟多尔衮多铎他们兄弟在两白旗呼风唤雨是很多年前的事,他们要留在正蓝旗。”
“那……”
海棠看着德妃要进屋子,跟桂枝说:“你别往卾瞻哥哥他们家想,安亲王府不把卾瞻他们王府放在眼里,分析的时候要刨根问底,你还没刨根呢!”
德妃进来,问海棠:“我看着你穿了官服,这是要出门。”
“哦,去园子里,估摸着今日有正白旗官员来上门。”
德妃听了立即说:“你还站着干嘛?快去,咱们母女什么时候都能说话,别误了你的事儿l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