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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白雪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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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风的提前预告已经接近尾声,很快就会迎来肆虐期。

    开往录州市城北的高速公路上,男人在等着堵着的车流缓慢地移动着。

    车前玻璃上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细小水珠,男人眯起眼睛,仿佛看到了天空中无数的雨线。

    看着这些透明的短短的线状水珠,让他想起了一些并不愿意再回忆起的红色棉线。在昏暗的粉色灯光的房间里,贴着皮肤身上缠绕出肤色的肉块,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和菜市场猪肉档上面切好了等待售卖的猪肉没有区别,一样会有苍蝇在身上爬。

    男人在无法前进的焦躁和不堪回首的回忆侵扰中尝试去找点别的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习惯性地想掏出口袋中的烟,摸索了很久发现这件匆忙穿上的衣服里并没有烟,这辆不属于他的车里也没有烟。他曾经答应过崔嘉晨要戒烟,可是他出院没多久,又抽起来了,最终还是没法戒。

    马路上还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车流,看了一会儿,后方传来了喇叭声,孙峥抬头看,前方的车流终于有了向前移动的趋势。

    导航里传出了温柔的女声,“前方还有五百米右转,下高速,进入合冬区”

    孙峥瞥了一眼后视镜,突然看到了后视镜里自己的脸,他已经变得不像他了,精心伪装出来的精英律师的模样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脸胡子拉碴的颓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一时的小插曲让他忘记了导航的内容,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了温柔的女声再次响起,“已重新规划路线,请继续直行”

    “草。”

    从出生到现在,孙峥经历过很多事,基本上没有一件事情是顺的,原本以为他已经不会对这个世界抱有什么希望,也就不会有什么绝望可言,直到现在。

    傅听言通知他那只叫爵士的狗被人肢解扔得到处都是的时候,他就知道坏了,她们终于知道了那件事。

    那对被老混蛋培养出来的双胞胎,确实足够聪明也足够狠毒。老混蛋说得对,手里拿捏着任令姜的人就可以呼风唤雨,哪怕是老头瘫了,他凭借老混蛋留下来的东西依旧可以复刻一个属于他的帝国,只要他想,在录州市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

    包括让老头半身不遂,也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偏偏让他能听见能看见,却不能做任何事情,这是孙峥对他的惩罚。

    他比孙类更聪明的是,他不要权,只要钱。钱可以买到想要的东西,包括人命,但权会要人命。孙类当时就是想伸手到警察局,被一个刚出茅庐的小刑警盯上,才让紫玉楼垮掉。

    不过不管怎么说,孙峥还要感谢那个刑警,孙类被抓,他才能跑出来,逃离那个魔窟,才有机会遇到崔嘉晨。

    如果崔嘉晨没有遇到他,可能会一直是一个优秀的人,听从父母的安排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组成家庭,做一个公司的小职员,但没有自我。崔嘉晨的优秀像长在方正模具里的西瓜,没有人能窥探到这种西瓜的内里,其实不甜也不熟。

    孙峥帮他打破了外面的模具,又做了他的催熟剂,他依旧方正,他也自由了。

    一通胡思乱想之后,他租来的车也刚好停在了红灯前。

    外套里的手机又响起了铃声,孙峥第一次听系统的铃声听到汗毛竖起。原本双卡双待的手机只剩下了一张卡,孙峥几年前的老电话卡,因为属于高海的那张卡已经被警方盯上了,罪名居然是涉及洗钱。他的账户突然有大笔来路不明的多次汇款,怀疑跟诈骗有关。

    他知道这件事还是林懿桐在他翘班第一天给他发了消息,说经侦的警察已经到公司去找他了,顺便问他为什么翘班。

    他没有必要回答林懿桐,他们又不是真的上下属关系,林懿桐只是他手里众多的资源之一,孙峥将他拉黑之后,把高海的手机卡取出掰断,只留下了那张老卡。

    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内容是,一条链接,点开看是月亮湾发生火灾的视频,拍摄者的视角正对大门,能清晰地看到被烧的那幢就是他和崔嘉晨的爱巢——月亮湾七号。

    视频里并没有看见红色的火,只看到了滚滚浓烟,大概是在室内烧起来之后,火势还没扩大,烟雾从窗户飘出,遇到雨珠,就像是白线穿在灰色的棉花中,不知道要做一个什么布娃娃。

    不用想都知道这条短信只能是来自孙清,视频里没有出现人的声音,可以排除了是住户拍的,更像是放火的人留在原地欣赏自己的杰作,甚至带有炫耀的意味。

    孙峥握着方向盘的左手逐渐用了力,牙关也被咬得发酸,愤怒是他现在的唯一情绪。愤怒过后,无尽的悲伤环绕着他,他和崔嘉晨的所有回忆都在那幢别墅里,他后悔用七号别墅作为诱饵了,他没想到孙清会做到这个地步。还住在别墅里的崔嘉俊和傅如棉,是死是活也很难料了。

    自从傅家的爵士被残忍分尸,他就知道了孙清和孙澈已经失控了。为了迷惑她们,也为了多给自己争取时间,他安排了崔嘉俊住进月亮湾,傅如棉是附带的,傅听言舍得给女儿配保镖,是他的意外收获,营造出一种他特别重视的错觉。

    实际上孙峥在第二天就开车飞奔到任令姜的墓园,确认任令姜的骨灰还在,当然更重要的他放在任令姜骨灰里的假碟片。

    三层,为了防孙清,他需要提前设想两层假陷阱。第一层是骨灰,第二层是七号别墅,第三层才是真的藏匿处,孙类的轮椅底下。

    开出市区之后,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红灯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已经缩到三十秒了,一遍看着闪烁的红绿灯,收起了手机。

    车一直往城北开,孙峥心里的胆怯就多一分,他自问他和孙清差很远,是真的很远,他们不是对手,所以哪怕再小心翼翼设置三层谜底,他也不会感到安稳,除非他亲眼目的光盘还在原位。

    早知道应该除掉她们俩的,但是他需要人帮他杀了祝长闻这个小匹夫。

    事情怎么就失控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孙清要让他陷入万劫不复?

    是因为任令姜的死吗?

    他甚至将那个女人的骨灰送回她千里之外的家乡了,他就是为了让孙清知道之后能打消对他的恶意。他对双胞胎也不错,好吃好喝地供着,除了狗场的任务之外,他也没有对不起她们的事情,难道是因为在她们心目中,自己就是下一个孙类吗?

    孙峥轻笑一声,难道要他孙峥拿着那座宝矿喝西北风吗?

    他前二十年过的什么狗日子,凭什么一朝翻身做主人还要指望他做良民?

    他这辈子就没遇到过几个良民!

    就因为那个跟人跑了还被打死的妈,孙类那句“狗杂种”就跟了他二十年。什么亲生母亲会留下自己的五岁儿子在火坑里,自己却往外跑?

    他有时候都想,如果他妈当年跑的时候带上他,哪怕当天被打死,也起码证明这个妈是爱他的,他就不用受这十几年的罪了。

    那可是生不如死的十几年,没有尊严,孙类样的那只土狗都比他地位高,每天只能吃潲水,天寒地冻睡的是狗窝,十岁之后因为长了张比较干净的脸,就被孙类逼着去陪各种臭男人。他们是真的又臭又脏,不管哪里都臭,不管哪里都脏。

    这个味道沾上了就洗不掉了,永远都洗不掉了,那股就好像用前年老泥和油炼出来的阴沟气味,不管孙峥用再多的香水都还是能闻到。

    手机铃声再次不适时地响起,孙峥看了一眼道路上并没有摄像探头在,再次掏出手机,发现这次是电话,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不用多想,知道这个号码的人现在只有孙清了。

    经过两秒的思考,孙峥决定还是接通电话。

    接通之后,莫名地沉默了十秒。孙峥以为孙清会开门见山,很快他意识到了,孙清作为一个精通计算机的人,可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通过他的手机定位在查他的地址。

    果断挂掉了电话的十秒钟之后,铃声再次响起,依旧是刚才的电话号码。

    孙峥并不想给她机会,直接将手机关机。

    导航显示距离疗养院越来越近了,至少他还能走最后一步,母带还在手上他就能拿到钱,一拿到钱他就能马上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把这一切推给那个在国外的高海,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残破不堪的孙峥,这是一个本就该属于他的结局,命中注定本来就没有崔嘉晨的结局。

    崔嘉晨的账户他一直没动,这笔钱他本来就计划留给崔嘉俊,当做是对崔嘉晨的最后补偿。如果他以高海的身份动了那笔钱,会有很大的麻烦。他对那个愿意为他挡刀赴死的男人亏欠太多,不管怎样,都要留住崔嘉俊的命,还要留住给他的遗产。

    是他嘱咐让崔嘉俊留在别墅里的,如果崔嘉俊真的在里面出事,他的余生,或许会没办法原谅自己,更加不能原谅的,还是他居然这么愧疚,还思考着要活下去才能有余生。

    就在这时,孙峥突然想到,如果傅如棉还在别墅,保镖是不会让孙清这么容易动手的,孙澈已经死了,孙清没什么战斗能力,她能放火烧别墅,那就证明傅如棉和保镖都离开了。

    可是傅如棉离开了,崔嘉俊会离开吗?

    以孙峥对傅如棉的了解,她自己没有离开别墅和崔嘉俊的理由,如果她离开了,说明她可能是和崔嘉俊一起离开的。

    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消息。

    可是孙峥总感觉现在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自己也并不算是智者,同时萦绕在他身边的问题和事情太多了,他一边开车很难一边思考得全面,不开车的时候也不一定能做到,有些事情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快到根本留不下影子,只知道有一些靠猜测推断出来的细节,好像结合起来应该说明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人们总说雨声作为一种白噪音能够让人更加专注,不管是工作还是思考。

    可是挡风玻璃上杂乱的雨滴,和不停摆动的刮雨器,谱出了一种混乱的旋律,雨声在车里此起彼伏,如同一个心烦意乱的琴手,胡乱地弹奏着他的琴键。时而高亢,如同千万个鼓点,激烈地敲打着心房;时而低沉,如同冰冷的石头在心上摩擦,让孙峥心生寒意。

    好不容易到终于到了私人疗养院,孙峥车钥匙都没来得及拔,也不在乎外面的大雨,停车之后就打开车门冒着大雨闯进了这座外观上看起来像是欧式的大城堡的世外桃源。

    轻车熟路地和门卫打招呼,孙峥作为幕后的合伙人,对这里的地形非常了解,用身上携带的电子卡刷了梯控,很快电梯到了三楼的生活区。

    现在的时间接近中午的十一点半,走廊里静悄悄,只有带着雨水和泥土的高档皮鞋走在瓷砖上的咯咯声,在空荡的走廊里飘荡。

    孙峥走到了一扇门前,门上画着一个失去了头的男人,胸前的两个乳头当作眼睛,肚脐当作嘴巴,与此同时,双手双脚都被舒服捆绑。对照的神话故事是刑天,画面却和刑天的故事有天壤之别。神话里的刑天失去了头,也依旧双手持盾斧顽强抗争,并不是这样被束缚的败者姿势,这个姿势更像是在描述里面住着的那个败者。

    可是在房门口的孙峥闻到房间内传出来的奇怪的腥甜的铁锈气味,心中暗叫不好,马上将门推开,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房间里的窗帘都是拉上的,走近几步,昏暗的房间里只有走廊漏进来的光亮,和卧室里一把水果刀反射凌厉的光,那把刀上还沾有血迹,映着斑驳。

    握住那把刀的手是雪白的,应该说没有被血沫覆盖的皮肤是雪白的,仿佛自带着光亮,像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披着长发穿着睡袍的女人,看背影像一个女战士。

    听到了开门的声音,那个女人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半天使一半恶魔的面孔,如同她的手,脸上本就可怖的面容因为血,又增添了一分疯魔。

    一瞬间的冲击让孙峥有些窒息,但潜意识里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张脸的完整模样,不带伤疤的美丽模样。

    回过神来的孙峥看向一旁完好无损的轮椅,心中的不安一下子变得踏实,视线才往床上看去。

    孙类的喉咙和身上都已经被戳了好几个血洞,没有生气的双眼瞪得非常大,里面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女人看着门口站着的孙峥,用冰冷的语气问,“你是他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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