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轮得到你来提?
“许轻辞女士?许轻辞女士?”
许轻辞痛得把身体蜷成一团,意识模糊中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气,睁大了眼睛朝头顶看去。
“你是宫外孕,随时有大出血的可能,必须立刻做手术终止异位妊娠,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送您过来的那位家属现在一直联系不到——手术需要全麻,没有家属签字,我们不能为您做手术,请您立刻让他过来好吗?”
情况紧急,许轻辞顾不得痛,挣扎着接过护士递来的手机,再次拨打了容时的电话,响了两遍均无人接听,最后,许是那边嫌烦,手机直接关机了。
忙音响到尾声自动挂断,许轻辞本就出了一身的汗,此刻被心里头的寒意一激,骤然打了个哆嗦。
三年了,他还是这样厌恶自己。
连个检查结果都懒得等。
忍过一波剧痛,她狼狈地道:“他或许有急事,我自己签字行吗?”
“如果没有家属签字,我们没有办法为您做手术。”护士看了许轻辞一眼:“这是常识,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许轻辞脑海里倏然闪过刚刚容时送自己来医院时,脸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神色,咬紧牙关,再次询问:“全麻做不了,局部麻醉行吗?不打麻药也可以。一时间,我真的找不到人过来,我能为自己负责。总不能——因为没有人签字,”
护士皱着眉头,推起仪器车,不耐烦地打断许轻辞:“要我说几遍?还是你听不懂人话?你想怎样就怎样还来医院干什么?联系上家属后才能准备手术!”
许轻辞翻着通讯录,不知道还能打给谁。
三年前,她相依为命的母亲在监狱自杀。
从那以后,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和容时,虽然有一张结婚证,两人却形同陌路。
在床上这次,若不是容时动作粗暴,她又突然腹痛不止,想必他也不会浪费时间送她来医院,本以为会是黄体破裂,没想到却是宫外孕。
许轻辞划着通讯录的指尖一颤,一不小心划进了条推送过来的热门消息。
靖氏千金遇险,傅少高调护花,莫非好事将近?
标题下,挂着一张照片。
容时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佳人,他为她挡去了所有的闪光灯以及无孔不入的媒体,他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眉头轻拧,略带不耐。
许轻辞盯着容时的脸,怔了好一会儿。
复杂的情绪浮上心头,许轻辞想了想,再次拨了容时的电话。
这次,不耐烦的声音压着火气终于从那头传来,“许轻辞,你又怎么了?”
许轻辞勉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说,“我宫外孕,要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那头的声音毫无停顿,似乎这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大方地丢下一句“让齐悦过去,我现在在忙。”就挂断了电话。
许轻辞看着手机,忽然笑了,笑得自嘲而绝望。
自取其辱大概就是她这样吧?
分明知道结果,却还是要去打这个电话。
许轻辞忽然发现,原来有时候,肉体上的疼痛,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甚至几乎可忽略。
手术同意书,最后依旧是许轻辞自己签的字。
因为耽误了最佳手术时间,她差点连命都丢了。
“手术的时候,切除了一侧输卵管,再加上你本来就有宫寒、多囊的毛病,再不好好调理身体,往后想要孩子可就艰难了,这人活着,哪能总和自己过不去?”
请来的护工见许轻辞又是只吃了半碗稀粥,叹口气,忍不住多嘴劝了句。
她不是多话的人,却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实在可怜,宫外孕切除了一侧输卵管都够惨了。
结果,住院都大半个月了,别说来探望了,就是个问候的电话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渣男,把人这样往死里欺负。
这正是女人最脆弱的时候啊,怎么能不管不问呢?
还听说,那渣男把人丢到医院就跑了,要不是耽误了那么些时间,本来可以不用切除输卵管的!
乍然听到这种宽慰关切的话,许轻辞突然就有些绷不住,鼻头蓦然一酸,她忍了又忍,才把眼泪憋回去。
她知道护工误会她是为了渣男要死要活的,可实际上,她是真的吃不下,纯粹不觉得饿而已。
出院这天,许轻辞一个人打车回了滨江区的豪宅。
不出意料的,傅容时并没在家。
许轻辞问保姆王妈:“先生这两天回来过吗?”
王妈难掩惊讶:“太太,先生已经搬到星河湾去住了,您不是跟着一起去了吗?先生还让我收拾了几件您的衣服首饰和日用品来着。”
许轻辞怔怔地看着王妈一张一合的嘴,心脏被团成一团又从万米高空抛下,摔得粉碎。
三年前,她为救锒铛入狱的妈妈,嫁给了傅容时。
傅容时分明很厌恶她,却和她领了证。
只是,最后妈妈在看守所里自杀了,她苦苦支撑的众诚评估也化为乌有,到头来她竹篮打水一场空,任何东西都没留住,包括这场本就是交易的婚姻。
她一直知道,傅容时心里藏着人。
滨江区的别墅里,四处都有白月光的痕迹,甚至包括她这张脸。
虽然并不知道当时他跟靖嘉禾这对有情人,为什么一个转身娶了别人,一个扭头去了国外三年未归。
但这并不妨碍傅容时对靖嘉禾念念不忘。
所以,紧要关头,他选择靖嘉禾,她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可是,人的心,哪里经得起这样轻贱呢?
“太太?”
许轻辞回过神,对上王妈疑惑的眼神。
王妈又问了一遍:“您还没吃午饭吧?我把饭菜热一下?”
许轻辞笑着说不用:“您歇着就行。”
说完,她转身上楼,在空荡荡的卧室里坐了好一会儿,茫然地看着屋里的摆设,麻木又疲倦。
傅容时回来,是在一周后。
她接过王妈手里的牛奶,送到了书房。
傅容时见是她,把本来在看的文件倒扣在桌上,紧紧皱起眉,“谁让你进来的?你难道忘了,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书房吗?”
日复一日都是这样令人难堪的责问语气。
只是这次,却并不令她感到难堪和压抑,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和往常一样僵掉。
静默片刻后,许轻辞口吻清淡如水:“傅容时,我们离婚吧。”
好似这几个字很难理解似的,傅容时震惊了好一会儿。
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愤怒,他绷着脸,轻蔑又薄凉:“许轻辞,什么时候,离婚这种事也配你来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