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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0 章 番外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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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贼了?

    步煜拧起眉。【】

    不光是他,就连一侧的德琨都觉得疑惑——京都之中何人不知步家老宅是何地方,这世上当真有不长眼的贼人,竟连步宅里面的东西都敢偷?

    幼帝虽年幼,可举止行为却完全不像是个还未成熟的孩童。即便是常年跟在幼帝身侧的心腹德琨,有时甚至会惧怕这样一个孩子的眼神。德琨入宫得早,早些时候曾见过先帝几面。德琨打心眼里觉得,如今的幼帝身上很有从前先帝的影子。对方的容貌、举止、神色,甚至是那一个极小极细微的眼神,都不禁令他想起那位已逝的先皇。

    那位冰冷无情,令所有人又敬又畏的先帝。

    可罔论人再怎么冰冷,这心始终是软的、热乎的,幼帝也不例外。如若说真有什么能令他动容之人,便是那位已离宫而去的太后娘娘。

    今年年初,太后突然离宫,只对外宣称,说是去佛庙静修。

    至于那步家老宅……步宅离皇宫并不远,幼帝心中思念太后,时常会在处理完公事后前去老宅里面坐坐、散散心。他更是专门命人打扫着步府,将庭院中的一切洒扫得干净如新。

    一听说寨子里面进了贼人,心中担忧着母亲旧物被偷,步煜赶忙派人前去捉贼。

    今夜月色莫名昏黑。

    这几日,京都总是阴雨连绵,黑压压的乌云倾压下来,将人压得有几分难以喘息。近些天,他的心情也不大好,朝中那些老臣愈发难对付,无论卞玉再怎么安慰他,步煜总是高兴不起来。

    阴风将宫灯吹暗了些,将少年的身形投落于桌案之上,轻轻摇曳着。

    他坐在龙椅上,重新去握毛笔。

    翻开一本折子,却发现怎么都凝不了神。

    步煜满脑子都是德琨适才的话,

    步府进贼了!!

    一瞬之间,少年心中忽尔涌现出许多不安的情绪,竟让他一下搁了笔,站起身唤道:“德琨,备轿。”

    去步府。

    他倒是要亲眼去看一看,究竟是何人能这等胆大包天,敢来私闯步府。

    ……

    步煜坐在马车上。

    方行至一半儿,天空中忽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伴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令他愈发感到烦闷。这一回,步煜没有穿龙袍,也没有叫上戚卞玉,而是兀自一人坐在这马车之上。车帘极厚,将微亮的月色遮得极严实,小皇帝闭着眼,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身上的流苏穗子。

    这玉,是在步煜去年生辰时,母后送给他的。

    莹白色的玉佩,质地十分清润。步煜自幼见惯了那些稀罕的玉坠子,却对眼前这块玉佩有着独一份的喜欢。他听闻当初母后诞下他时受了不少的罪,还险一些命丧黄泉。思及此,小皇帝愈发攥紧了白玉穗子,瘦削的手指在夜里泛着青白的光色。

    如今母亲一人前去了江南,不知她有没有找到那个负心的男人,更不知道她一个人在江南那边

    ,究竟过得好不好。()

    步煜觉得,自己或许这辈子都无法原谅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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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对方是死是活。

    马车拐过一条条街巷。

    厚实的车帘将马车遮盖得密不透风,步煜掀开窗帘一角,让不甚明亮的月光照落进来。熟悉的场景在眼前一幕幕铺展开,步煜眸光微动,忽然唤停了马车。

    “主上。”

    德琨疑惑。

    “就停在这儿吧,朕自己下来走走。”

    德琨应了声是,上前替他撑伞。

    少年低下头,理了理自己的衣摆,而后冷声:“”“张岚的人可都撤了?”

    “回主上的话,按着您的吩咐,张大人所带的那一行禁军方从步宅大门外撤下,还未打草惊蛇。”

    就在皇帝出宫时,不知为何竟让那一批前去捉贼的官军门全部撤下,而是改作成了兀自一人前去步宅。德琨微微躬着身子,不禁瞟了眼少年腰际所佩戴的宝剑。

    少年身形清瘦,立在一片浓墨似的黑夜里,长剑泠泠,于暗夜中闪着寒气逼人的光泽。

    德琨担忧道:“主上,要不要再找几个人护着您……”

    “不必。”

    少年冷声。

    他自幼习武,要是连那几个贼人都打不过,可真就是丢人现眼了。

    步煜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屏退前一波官兵、独自一人前去步府。一方面他是觉得,步宅乃是母亲曾生活过的地方,那里撑在了母亲太多的泪与笑,不得让那些粗莽之人的血污将此地弄脏了才好。

    另一方面……

    步煜心中,竟也莫名生了几分隐隐的期待。

    他是在期待什么。

    是在期望看着些什么。

    少年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稳了腰际宝剑。方一转入街巷,从巷角的另一边,忽然迎面走来一名女子。

    步煜的眼皮跳了跳。

    母亲!

    看母亲的步子,正是往步府后门而去。

    步煜不由得一愣。

    ——德琨口中,那私闯步宅的“贼人”,竟……竟是他那从江南回来的母亲?!

    只见姜泠一袭素白色的衣,手里撑了把伞。细细看,步煜还能看见她手中所提的纸包。那纸包的样式步煜记得,是距离此处不过一条街的陈氏烤鸭,母亲明明是一个人,手里却提了好几包看上去分外热乎的烤鸭。

    不对啊。

    母亲若是回了京都,为何不是先来找他,她为何又要悄悄回到步家老宅,既然是回自己家,为何是偷偷摸摸地走这后门。

    手里面还拎了这么多……烤鸭。

    步煜蹙眉。

    宅子里还有何人?

    他正思量着是否要走上前,步府的后门忽然被人从内打开。

    若说先前步煜仅仅是惊异。

    待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时,少年大吃一惊。

    是步瞻。

    与他的眉眼有几分像

    () 的、他那个冷血无情的父亲,步幸知。

    步瞻同样一身雪白的素衣,他先是将后门打开,紧接着低头接过女人手上的东西。扑面而来的是一阵令人心安的旃檀香,姜泠伸出双臂,亲昵地揽上男人的脖颈。

    因是偷偷回京,他们不便在步宅生火,姜泠便提议,自己去另一条街买几只烤鸭回来吃。

    而谈钊与喜珊则是留在宅子里,打扫出今日要睡的房间。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打扫的。

    出乎姜泠意外的,这宅子虽说是常年未住人,正院却是十分的整洁干净。至于这厢房嘛……姜泠大致看了看,只有她的琳琅居有着时常由人洒扫的痕迹,步瞻曾居住过的峥嵘阁以及其他偏院,该落的尘与灰那是一点儿都没少。

    不用想,姜泠也知道,这是煜儿派人来打扫的。

    看着步瞻脸上的郁闷,姜泠不由得轻笑出声。

    单从峥嵘阁窗台上的灰尘来看,不难瞧见步煜这孩子心怀着多大的怨念。

    思绪被风声轻轻拽回来,嗅着男人身上的香气,姜泠不禁将他抱得愈发紧实。夜雨之中夹杂着些冷风,似乎是瞧见她今日穿得有些单薄,步瞻也伸手将她的身形揽住。

    他的手掌极大,就如此轻而易举地将女子的细腰攥住,也让姜泠的一整张脸如此深埋入对方胸前的怀抱中。就在她甫一抬头、深吸一口气之时,忽尔感觉身侧似有一道蜇人的目光。

    姜泠下意识转过头。

    恰恰对上雨夜之中,少年那一双悲喜莫辨的乌眸。

    “煜……煜儿?”

    她惊愕。

    此时此刻,煜儿不应当正在皇宫吗,怎么也来步府了?姜泠微微侧过身,只见那紫衫少年撑着伞,身形清瘦,立于这一袭雨帘之中。

    雨声更大了些。

    有雨水自伞柄,淅沥沥地落下。

    少年乌眸沉沉,闪过一道冰冷的光泽。就这一眼,姜泠竟有些被这个孩子的眼神吓到。夜风将雨线吹得微斜,些许清凉的雨丝就这般轻拂在少年面上,步煜走上前,朝她低低唤了声:“母亲。”

    他并未望向步瞻——这个让他从未喊过一句“父亲”的男人。

    姜泠能明显感觉出来,煜儿的心情很不好,他的面色不善,似乎不喜欢她与步瞻在一起。

    更何况还叫他看见了如此亲密的举动。

    步煜虽让姜泠离开京都、去江南找他,可如今那个男人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少年面上还是忍不住浮现出戒备与憎恶的神色。当他亲眼看着母亲与那个男人在一起、亲眼看着母亲钻入对方怀中,步煜还是会忍不住心想着,姜泠被那个男人伤害过后的样子。

    那些事、那些回忆、那些不好的点点滴滴,早就陪伴了步煜一整个童年。这让他无论再怎么劝说自己,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再次羊入虎口、陷入到步瞻的魔爪之中。

    他觉得自己或许是病了。

    又或许,是沾染上了什么心魔。

    那是

    一个他无法谅解、更无法去和解的心魔。

    “母亲。”

    姜泠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少年撑着伞←()_[()]←『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走上来。

    他隐忍着情绪,伸出手,唤她。

    “母亲,过来。”

    “轰隆”一道雷声,照亮了步煜右半张脸。

    闻言,姜泠忍不住回过头,望了步瞻一眼。

    对方的左脸也被闪电劈得微白,相比与少年面上的清晰,男人的眼神明显沉静许多,他微垂着眼睫,也凝望着这个对自己满是敌意的步家儿郎。

    父子相见,分外眼红。

    步煜腰际的宝剑被夜色折射着,散发出渗人的幽光。

    见姜泠站着未动,少年也不恼,兀自走上前。

    他固执地牵过母亲的手。

    姜泠左手就这样被他拽了拽,那力道有些大,似乎想要将她从步瞻身侧拽离,却又因担心将她弄摔倒,而克制了些力道与情绪。

    少年比她矮一些,姜泠微垂下眼,唤了句:“煜儿。”

    “母亲,与我一起离开这儿。”

    “煜儿,你先前不是还准许我,去江南找他吗?”

    少年沉默了一下,依旧道:“母亲,请随我回宫。”

    姜泠也回握住他的手。

    “可我如今还不想回宫,煜儿,你是非要带我走吗?”

    步煜愣了愣,低下声:“儿臣不敢。”

    “我与……他,今日才乘坐马车回到京城,他如今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不能够抛头露面。于是我便先与他回到步家老宅,打算找机会再将此事告诉你。你瞧,这是我刚从陈氏那儿买的,是你最爱吃的烤鸭。你今日可曾在宫中用过晚膳,要不要与我们一起——”

    少年摇摇头:“儿臣不要。”

    姜泠面露憾色。

    步煜扶了扶别在腰际的剑,又看了眼女人身后的步瞻。

    因为早产之故,少年生得有几分清瘦,而那一柄长剑却是十分的沉重,如此佩戴在步煜的腰间,愈显得他有几分瘦弱。可即便如此,他却未曾在气场上输过一头。步煜与他的父亲一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威严感,这种令人敬畏的威严感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而表现得愈发明显。

    譬如现在。

    姜泠眼瞧着面前的男孩。

    少年天子冷着脸,手叩在宝刀之上,姜泠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会把步瞻捅个对穿。

    幸好他与他的父亲一般,都比较能沉得住气。

    步煜冷眼睨了睨步瞻,继而转过头。

    “儿臣今日不回回宫了。”

    姜泠:“啊?”

    “儿臣也要留在这里,以防他再欺负你。”

    他一本正经,言之凿凿。

    闻声,姜泠不禁弯了弯眉眼,“好。”

    紧接着,她就被少年牵着手,从步瞻身边掠过。

    谈钊正在与喜珊收拾琳琅居,转眼见步煜走了进来,不

    () 由得吃了一惊。

    他方欲唤小陛下,却看见身侧的喜珊,赶忙止住声。

    因为步瞻的缘故,步煜对谈钊也没有多少好感。他没给谈钊什么好脸色,轻车熟路地在琳琅居内坐下。

    看样子,他是没少来琳琅居。

    步瞻将烤鸭递给喜珊,小丫头立马弯着身,将烤鸭、茶水、花生米等物于桌上一样样摆开。不过顷刻之间,那肉香便扑满整间屋子,少年也不禁微微侧首,望了过来。

    他自幼便喜欢吃这家的烤鸭。

    即便是在宫中,也时不时地喊宫人出宫,来这边买上一只。

    步瞻与他擦肩而过,净了手,坐在姜泠对面,撕扯掉一只鸭腿。

    窗牖并未关严,时而有夜风夹杂着雨线,自窗牖的缝隙间穿过。男人面色未动,抬眸望了望那名与自己有着八九分像的少年。

    “要吃吗?”

    “不吃。”

    步煜没好生气。

    “真不吃么?”

    少年咽了咽口水。

    “不吃。”

    步瞻微笑,“好。”

    男人大快朵颐。

    姜泠就从没见他吃得这么畅快淋漓过。

    因为对方身体包养,姜泠每次与他吃饭时,总觉得他病恹恹的,好像吃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姜泠还记得些他爱吃的饭菜,还特意让喜珊按着步瞻的口味做清淡些。只是无论这饭菜有多合胃口、多香甜,他依旧吃得很少,饭桌边一落座、筷子一捻,只教人道岁月静好、与世无争。

    为此,姜泠还有些头疼。

    他本来就瘦,还不怎么喜欢吃饭,再这样下去岂不要变成皮包骨啦?

    而如今,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心中暗道,以后步瞻每次吃饭,她都要叫上煜儿才好。

    终于,紫衫少年忍不住了,他假意执起放在面前的筷子,捻了一粒花生米。

    只吃一口,他就忍不了了。

    这炸花生米,是江南独有的黑暗风味吗?哪有人往花生米上撒糖不撒盐的啊?!!

    步瞻:-

    步煜:ox

    ……

    不知过了多久。

    步瞻终于放下筷子,朝众人示意,他吃饱了。

    在场的五个人,唯有喜珊不明白这场平静之下满是硝烟的战争。她还如同往常一样傻乎乎地走上前,去收拾碗筷。

    收拾到步煜这边时,看着少年盘中那一粒孤零零的花生米,她眨巴眨巴眼睛,比划着步煜根本看不懂的手势。

    少年转过头,“她在说什么?”

    谈钊咳嗽了声,替她解释:“喜珊姑娘问您,真的不再吃些东西吗?”

    “……”

    “不了,”步煜叩紧腰际宝剑,咬碎了一口小银牙,“我胃疼。”

    ……

    吃完饭,便到了就寝的时间。

    因为煜儿先前的“个人恩怨”,导致偌大个步府

    ,唯有琳琅居一个地方可以住人。

    所幸琳琅居统共有四间房。

    姜泠与步瞻睡一间,步煜独自睡一间,谈钊与喜珊再各睡一间。

    如此分配甚是完美,谁料想,步煜却不乐意了。

    就在步瞻刚走进姜泠房间时。

    少年阴沉着一张脸,跟在男人身后走进来。

    “你不能同我母亲睡在一起。”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听上去不带着任何感情。

    彼时姜泠正坐在床边叠着衣裳,闻言,不禁侧首,有些为难地问道:“可是这里只有四间房,如若步瞻他不与我睡在一间,那他今晚睡在何处?”

    步瞻也转过头,目光中似乎带了些淡淡的笑,温和地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一个头不止的男孩子。

    是啊。

    琳琅居只有四间房,不仅如此,四间房内都各自只有一张床。

    如今天色甚晚,还在落着雨,如若唤下人再收拾一间房间出来定然是来不及了。

    而剩下两间房……男女授受不亲,让谈钊与喜珊共处一室,定然是不合适的。

    至于让姜泠与喜珊睡一间,或是让步瞻与谈钊睡一间,更或是让步煜与谈钊睡一间……

    步煜摇了摇头。

    显然也不行。

    哪有主仆共睡一张床的。

    犹豫了少时,少年终于牙一咬、心一横,望向身前那名与自己眉眼十分相像的男人。

    “你,过来。”

    步瞻歪了歪头,用嘴型做了个:哦?

    步煜沉着一张小脸,目光也冷飕飕的。

    “你今夜,与我睡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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