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053
“对不起,阿泠。对不起。”
姜泠被他怀抱着,压在马车里,不得动弹。
“跟着朕回宫,朕不会再关着你,也不会像从前那般管着你。只要你跟着朕回宫,朕什么都依你。煜儿还在京都等你回来,他时常说,他很想娘亲……”
步瞻的吻一路沿下。
从她的鬓角,到她的鼻尖、脸颊……却唯独避开了那双朝思暮想的唇。姜泠只感觉脸上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滑过,再回过神时,男人已将头深埋下去。
“他很想……”
姜泠的锁骨处热了一热。
一瞬之间,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孩童的身影。
他一身红花金条纱衣,头戴着紫金发冠,犀金玉带上佩了块月牙形的白玉,忐忑不安地朝着她仰了仰脸。
“娘亲,我……可以牵您的手吗?”
他的声音很软,一双眼里,写满了眷恋。
“娘亲,您这只算是丢下他,不算是丢弃了我。”
姜泠鼻子忽然一酸。
是啊,她已有许久未见到她的煜儿。
步瞻用力抱着她,仿若她是这世上唯一的至宝,他将脸埋入姜泠颈窝处,用力地吮吸了一口。就在方才,他头痛欲裂,整个人眼前一片昏黑、几乎要昏死过去。嗅着这道馨香,步瞻才觉得自己堪堪好受了些,眼前的景象也一点一点复而清明。
她的身上,藏着他的命脉。
步瞻不知自己从何时起,情绪竟也会变得这般剧烈,他看着怀中失而复得的女人——姜泠的颈窝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牙印儿,此时正面色清冷,坐在马车里平静地看着他。
看着眼中逐渐染上情动的他。
胆战心惊之后,他的面上俨然写着了心有余悸。
霞光映在一人的脸颊上,步瞻低下头,还要来亲吻她。
他的目光顿在女子唇瓣之上,问:“可以么?”
姜泠下意识偏过脸,“你的手按疼我了。”
说完,步瞻的手指稍微松了松。
男人的手指极修长,霞光映衬着,他原本青白色的指尖泛起了一道淡淡的光芒。姜泠得到了喘息,后背朝车壁靠去,离他更远了些。
步瞻问:“现在呢,可以么?”
不可以。
她右手扶了扶摇晃的车壁。
她的余光里,男人正着身面对着她。她与步瞻的青丝交缠在一起,无论山风如何料峭也一直吹不散开。他的眸光与天际的云霞翻涌着,薄薄一层影笼罩在男子白皙的面庞上,不等她反应,忽然,一道异响破空而来。
“嗖”地一声,似乎有什么刺穿了霞光。
漫天的红云登时破了一个口子,一瞬之间,周遭竟吹掀起刺骨的风。步瞻原本柔缓的眸光敏锐地凛了凛,下一刻,已透过车帘的缝隙,看见那飞速刺来的箭羽!
箭羽直直对准了马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地刺破
车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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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转过头,才发现步瞻掌心的箭。
来势汹汹的暗箭,若不是他空手接住,只差一瞬便要刺穿她的头颅!
周遭响起惊惶声:“有刺客!保护陛下和娘娘——”
唰唰又是箭羽破空之声,只不过这次众人有了防备,纷纷拔剑将箭矢打断。失了手,身在暗处的刺客唯恐再暴露自己的位置,只能趁着眼下的慌乱,赶忙逃离了此处。
幽寂的崖谷,终于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见刺客散去,谈钊急匆匆下马,掀开车帘,“主上!”
天色昏昏,马车内更是一片昏暗不明。掀开帘时,幽幽的夜光照射进来,步瞻正襟危坐于马车上,微蹙着眉,一张脸上血色尽失。
在他身侧,姜泠也是吓得不敢出声,她呆呆地看着他掌心的箭羽,以及从男人手指尖滴下的血。
汩汩血水,蜿蜒在一人脚边,醒目又骇人。
直到光影落入马车,众人才惊觉——地上这血迹,颜色居然如此怪异!
血水再度染湿了男子的衣袍。
步瞻煞白干涩的唇角动了动,继而低下头,将右手慢慢摊开。
一支穿了手掌的箭,掌心是一滩黑血。
许是失血过多,他手臂上的颜色比平时更加惨白。那是一种不健康的白色,衬得他手腕处的血管愈发清晰可见。
谈钊大惊失色。
“主、主上……”
就在他愣神之际,地上又流了一滩血。
一时之间,周遭安静地只剩下流水的滴答声。
姜泠缓过神。
她抿了抿下唇,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步瞻就坐在血泊里,他似乎不在乎自己的伤势,反倒是先抬起眸,先看了她一眼。
见她平安无恙后,男人才将右掌缓缓摊平。
箭羽已穿破了他的手掌,如若不将其拔出,怕是会出大事。
对于眼前的场景,步瞻显然已是司-->>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空见惯。他若无其事地垂下眼,欲将其拔出。
“主上——”
见状,谈钊心有不忍,欲上前去阻拦。
可步瞻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一道钝器脱离血肉的之声,男人伤口处血流更甚。浓烈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与旃檀香气混合着,涌入姜泠的鼻息。
“主上,”谈钊接过箭矢,仔细查看,忽尔紧张道,“箭口上有毒。”
不用他说,就连一侧的姜泠都看出来,这箭身上被人涂抹了毒药。片刻,谈钊又补充道:“好像是西巫人用的毒。”
西巫人善巫术,善用蛊,更善制毒。
闻言,步瞻并未感到惊讶,他朝谈钊招了招手,对方立马会意。不过顷刻之间,谈钊再度走上马车,从一个深灰色的小包裹里掏出来一个青色的药瓶。
步瞻未
() 兑水,直接将药丸咬碎,咽了下去。
姜泠坐在一边,看着谈钊熟练地走上前,给他处理着伤口。他先是将浓黑的血放出来,直到血迹一点点变得鲜红。整个过程,她都一言不发地坐在步瞻对面,像个局外人。
说也奇怪,如若是换作回到相府的那些时日,她看见步瞻受了这般严重的伤、流了这么多的血,定然会十分心疼。但如今她看着眼前这情形,心中竟未有半分波澜。
反倒是步瞻一直抬着眸,无视谈钊手上的动作,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一直静静地凝视着她。
对视的一瞬间,姜泠下意识地扭过头,别开视线。
她的余光只瞧着,对方的一双眼似乎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马车摇摇晃晃,他似乎很是疲惫,如小扇一般的浓睫垂耷着,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上也几乎看不见什么血色。
他像是很累了。
连呼吸也变得十分微弱。
如若不是那双还在睁着的眼眸,姜泠甚至以为他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死掉了。
今夜的月亮也是煞白,宛若一张死人的脸。
冷峻峻的月色拂开车帷,落在一人的面庞之上。姜泠懒懒地掀了掀眼皮,眼见着,步瞻的睫羽轻轻一颤。
他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微蹙着眉,似乎有些痛苦。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男人亦是抬起眼。只一须臾,一人的目光便如此撞在一起。
姜泠抿了抿唇。
相较于她面上的不自然,步瞻的很轻很淡。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的面色显得愈发冷白,迎上女子的目光,他的唇角微微向上扯了扯,似乎某种安慰。
姜泠未理他,将脸兀自偏至窗外。
……
不知过了多少天,马车驶入京都。
这是姜泠时隔三年后,头一次踏上这片熟悉的故土。京都依旧是繁华富贵,每条大街小巷都是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影。
她坐在马车上,一路穿过喧嚣的闹事,再往前走,便是姜府。
再往前一些……
空落落的宅院,大门前立了一块牌匾,其上一个“步”
字,似乎是出自步瞻的手笔。
终于,马车缓缓停落,眼前是一扇朱红色的宫门,站在宫门之前,姜泠还是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感。
三年了,兜兜转转,无论她如何逃,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
这个金灿灿的、抑制得人喘不上气的牢笼。
宫人迎上前,朝着步瞻恭恭敬敬地跪拜,当众人看见他身后的姜泠时,皆愣在原地。
步瞻命人唤来太医。
继而,他转过头瞟了眼面无表情的姜泠,吩咐左右,将她带回去。
“皇上……将她带到哪儿?”
步瞻略一抬眸,轻声:“长明殿。”
此刻正是午时,她还未吃过午膳,被带到长明殿后,成群的宫人端着丰盛的午膳鱼贯而入。其中她看见许多熟悉的面孔,那些人见了她,如同见了鬼一般,赶忙将饭菜放下,继而苍白着脸退出宫殿。
真是见了鬼。
以故去整整三年的姜皇后竟死而复生!
听着殿外的“窃窃私语”,姜泠面上并没有过多情绪。她执着筷子,看着满桌的玉盘珍馐,竟没有一丁点儿的胃口。匆匆扒拉了几口,她便将筷子搁置下,百无聊赖地走到窗边。
她想看看窗外开的花。
还未推开窗,余光便扫见一侧,桌案上的瓶瓶罐罐。
姜泠歪了歪头,走过去。
桌案一侧,摆满了各种瓶子罐子——大的小的,方的圆的,黑的灰的白的红的……她手乍一碰,便是一阵碰撞之声。
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她心中有疑,方欲打开其中一个罐子,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姜泠回过头,来者是她熟悉的人,名叫萱儿,是步瞻的心腹。
见姜泠“死而复生”,萱儿面上并没有过多讶异,对方先是朝她袅袅一福,而后看着那些罐子,朝她解释道:
“娘娘,自您走后,皇上身体每况愈下,这些瓶瓶罐罐装着的,都是皇上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