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太固执了
掌柜被刺，他召出来的骷髅失去了控制，一把把易不悟扔了出去，瞬间消失了。易不悟被砸到桌上，又摔到了地上，深吸了口气，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掌柜并没有死，一个被黑色斗篷遮住半张脸的男人，从他身后走出来。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拖到易不悟面前，然后踩在他的背上，一只手将刀插在他脸旁的木头地板上，一只手提着他头发，盯着易不悟低沉又凶狠地说：“看清楚这张脸，下辈子投胎时，离他远点。”
说完，抓着他的头顶将他的脑袋一扭，“咔——”一声，脖子断了。
周围的人见他突然出现，面面相觑，皆往客栈外退。
他走到易不悟面前，抬走他的下巴，盯着他眼睛说：“第三次，这已经是你跟了我以后，第三次受伤！是不是我隐柒已经废物到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说完一掌拍在旁边的木桌上，一股强大的灵力自掌心而出，震得整栋木楼摇摇欲坠，那些想逃的邪道也被震倒在地。
他提起自己的刀，杀了出去，身影迅捷如影，几乎转瞬之间，大堂里所人都皆一刀毙命。一个二楼的修行者双腿打着颤想要退回房间，他也不看那个人，只是将刀扔了出去，一刀插进了他脖子里，再提了口灵力把刀收回，插回了刀鞘。
最后他抱起地上的易不悟，无声地走出了客栈。
站在客栈门外时，他说：“点把火，烧干净。”
易不悟的心脏还在狂跳，这是他第一次清醒地目睹隐柒在自己面前杀人的样子。他总对自己温柔，一度让人忘记了他是一头凶狠残忍、冷血无情的野兽！
他低头，用一向被遮盖起来的漂亮的双眼，心疼地看着怀里微微颤抖的人，告诉他：“别怕，我把坏人都杀光了。没有人敢再欺负你。”
易不悟靠他胸口，深深地呼吸着属于他的独特的气息，终于冷静下来，朝客栈的方向伸出一只手，一丝火苗在客栈的角落里微微亮着火光。
“我灵力不够了，”他说。
隐柒把他放下，然后低下头吻上他唇，强烈的灵力自唇齿间传了过去，很快，身边火光冲天。他们在大火的照耀下忘情地亲吻，又伴随着客栈的消失而落幕。
镇上更多的修行者被惊醒，不少人围着他们，个个虎视眈眈，却又不敢出手。
“你是怎么来的？”隐柒问他。
“骑马。”
“马呢？”
“在客栈，不过现在多半已经烧死了……”
隐柒静默片刻，说：“你等我一下，我先把眼前这群碍眼的垃圾清理掉。”
易不悟只看见他的身影一闪，紧接着黑暗的夜空里闪过一刀又一刀凌厉的刀光，然后是他将刀收回鞘中时那熟悉又令人闻胆颤的声响。
最后，昏暗的大街上只剩下一具又一具来不及反抗的尸体，只有清冷的月光沉默地见证着这一切。
一匹马背对着月亮走向他们。
隐柒抱着他骑上了马，对他说：“我送你回去。”
“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
“我来都来了！”
“不行，”他说：“如果你有隐叁的修为，我就带着你。”
易不悟转头瞪着他：“你明知道这样说我会生气！”
隐柒亲了亲他的脸，在他耳边轻声说：“等任务完成后，我向你请罪，是打是罚由你，可好？”
易不悟深吸口气，告诉他：“我跟你说认真的，不管你送走我多少次，我都会偷偷地跟过来！”
“你太固执了，”隐柒低声说着：“不悟，果然是执迷不悟的不悟。”
他们就这样一路骑着马走出了落魄镇，走到一条泛着点点星光的安静的小河边，易不悟说：“别往回走了，没有意义。”
然后他们在河边落脚，生了个火堆，气氛有些胶着，显然谁都说服不了谁。
易不悟靠在一颗大树干上，盯着火堆喃喃说：“我这一生都在失去。先是失去了母亲，很快又失去了父亲，和家；在我小时候，我失去了朋友，失去了童年；长大后，以为能安安稳稳苟活着，但老天爷依旧不能饶了我——他又让我失去了短暂生命，和唯一关心我的师父；当我以为我拥有了爱情时，他又要对我下手了。”
他看向隐柒，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索性，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阿柒呀，你就让我陪你一起去吧。”
隐柒紧紧地抱着他，强咽下心中的苦涩，沉默了许久。
终于，当他再次开口时，他说：“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过隐居于世的生活？”
易不悟诧异地看向他。
“不再是什么柒公子，可能也没什么钱，没有下人伺候……”
易不悟连连点头。他趴在他怀里，捧着他的脸，嘴唇颤抖着，喃喃重复着：“我愿意，我真的愿意……”
隐柒想，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活着离开过隐部。但自己跟了那个人那么多年，说不定会是个特例呢？
那就去试试吧，谁让自己这辈子欠这个人呢？
其实这样也好，有自己陪着他，他就不会患得患失，就不用带他去看大夫，就不用担心他想起以前的事来……
他擦掉他脸上的泪水：“乖，别哭了，咱们一起回朝阳，我去向陛下请辞。”
易不悟使出全身的力量紧抱着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
最后，他对着明月无声地说道：“你输了。”
——
瑶仙台是整个皇城最高的建筑，让在上面可以整个城市的恢宏大气尽收眼底。
今晚的月亮很圆，很明亮，杨文颐看到了易不悟对他说的那句话。
他面无表情地、懒散地靠在桌案前的矮榻上独自饮酒，一段时间后，他突发奇想般，对站在离他不远处的隐壹说：“一一，你过来点。”
隐壹持着他的杖，无声地走到他身边，站在皎洁的月光下，气质清冷如谪仙。
“跪下。”杨文颐命令他。
在他身后单膝跪下后，杨文颐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问：“你是什么感觉？”
隐壹侧面感受着脸上的温度，想了想，试着说：“疑惑……惊慌。”
“如果我说我要亲你，你是什么感觉？”杨文颐靠近他，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明显感受他的身体一颤，冷笑了一下，“你不喜欢我，很明显。没有人喜欢我，他也不喜欢。”
隐壹说：“您是帝王，是圣人，您不需要别人喜欢，只需要别人畏惧，以及，服从。”
“我曾经也这么想，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与天下所有人都不同，我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直到他出现了，他告诉我，这只是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他影响到您了，”隐壹起身，欲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
“杀了他。”
“隐柒陪着他。”
“他俩可以死在一起，柒会同意的。”
“但我不想让他死，我想到个更好玩儿的。”杨文颐摇晃着酒杯，还在想着之前的话题：“一一，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爱情吗？”
“一一认为，没有。”
“他给了我全天下所有的东西，偏偏没给我爱情，凭什么？”杨文颐思忖说：“我也想试试。”
隐壹沉默地听着。
他又说：“于是我在想，这个天底有谁值得我去试一试，我能想到的只有你。”
他拉着隐壹的手，让他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看着他的脸幽幽地说着：“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伙伴，是陪我时间最长的人，是我唯一信任的人，你甚至为我失去了你的眼睛。一一，你愿不愿意陪我试试？”
他在问愿不愿意时，脑子里浮现出的是易不悟在答应隐柒时，激动得颤抖地回答着：“我愿意，我真的愿意……”
但隐壹却说：“您还有娘娘，她在宫里等您。”
杨文颐叹了口气：“就像天底下大多不入流的网文那样，他的小说里也需要一个天下最美的女人来衬托男主角的魅力，那不是爱情。我感受不到此时此刻他的感受，他没有赋予我这种能力。”
他顿了顿：“一一，我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
隐壹握住着手中的长杖，紧抿着唇，半晌，回道：“一一坚持认为，不妥。”
杨文颐盯着他，目光开始变得森冷，“你拒绝朕，连你也在拒绝朕。”
隐壹调了调不太稳的气息，解释道：“您是一国之君，您可以得到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心。但反之却不行，我不能成为您心灵的寄托，天底没有人可以。因为您是天下的主宰，您需要的不是爱情，是别人的恐惧。”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人！”杨文颐猛地砸出他手中的酒杯，杯子四分五裂，一如他们谈话的结局。
隐壹却没有离开，他沉默着，只有紧握着杖的那只手，手背上冒着的青筋昭示着他在忍耐着，煎熬着。最终，他再次走到杨文颐身边，单膝跪下，放下手中的武器，开始解起自己的衣带。
杨文颐抓住他的手，“你在做什么？”
“侍寝，”他说。
杨文颐甩开他的手，冷声骂道：“滚！”
他伸出手，在无尽的黑暗中摸索，最终摸到杨文颐的手，告诉他：“一一不是要拒绝陛下，只是觉得自己不配。但如果陛下不那么认为，我想，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