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不会
雨水已经快堆积到他们的脚下,除了数不尽的雨声就是闪电时不时闪现的轰鸣声。
江忆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她尽力控制住自己的睡意。
“江忆。”
“嗯?”她声音有些嘟哝。
“别睡。”沈淮的声音有些哑。
她抬头看他的脸,除了黑暗中极其模糊的光影外什么也看不到。
雨声还没有要停歇的意思,闪电已经很久没有在天空中划过,大概雨势很快就会退去。
困意渐渐散去,江忆感觉到后背上的热度。
隔着彼此身上薄薄的衣衫,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腹部的坚硬的肌肉。不动声色地往后挪动,架子的角开始有些摇晃。
沈淮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稍稍推开一些距离,“刚怕你睡着。”
“谢谢。”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昏昏沉沉的发出青蓝色的光亮。
这一夜,真漫长。
“江忆,我先下去。”
天刚刚透出些亮光,沈淮就已经找好落脚点哑着嗓子朝她开口。
说完利落的跳进积水里,水里溅起些许水花。随即朝她伸出手,江忆没有把手递过去,轻轻跳在他身边,一双手稳稳的扶住她。
江忆清晰的感受到沈淮身上的汗液,有些凉。
沈淮已经开始收拾地上散落的支架,“你先回去吧。”
她没有回应,跟在他身后帮忙收散落在地上的支架钢管。
“你去前营。”沈淮猛地拉她胳膊,把她往后带,语气加重了很多。
“怎么了?”
“没事,雨已经小了,我自己可以。”
沈淮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的眼神和语气都向她传递着不耐烦。
江忆留意到沈淮腿边的水里微微掺杂着血红,但很快被水流冲散。
她点点头,绕开架子往前走。
前营已经看不到病人了,隐约能看到对面居住的营房里外围着很多人,看来病人已经转移完毕。
门口的沙堆上层摆着他们的医疗药品,江忆艰难的爬到右边的架子上抽出最外层的纱布和酒精。
再绕回到营地后面,只见沈淮背靠铁柱子上,弯着腰身准备撕下裤脚的布料止血。
“沈淮。”
她靠近,拉开男人骨骼分明的手,露出涌着血的伤口,“找不到碘酒,你忍忍。”
“我自己来。”
沈淮收回自己的腿,伸手示意她把药品递过去。
她没有理会,凑近些轻轻卷起男人的裤脚。
“江忆!”
“马上好。”
她声音软软的,轻易化解他刚刚的那声低吼。
“江忆,上次湖边,这次暴雨。你什么意思?”沈淮看着专注给他清理伤口的女孩开口。他问的也不是问题,要的也不是答案,只是让自己在每每沉沦前清醒。
“什么?”
江忆认真擦拭着被钢管扎进去并不浅的伤口,一圈一圈的缠紧纱布止血。
“走吧。”
沈淮收回腿自己绑好纱布,不理会蹲着的女孩径直往前走。
江忆看着男人的背影,捡起架子上的药品紧紧握在手里。
她听到了,他刚刚的问题。
营房的房间住的很挤,预报晚上会有新一轮的暴雨,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
江忆回房间把一些废弃的木头给捡到一起。当时刚来的时候还在心里抱怨过,在房间里放些没有用的木头干嘛?甚至还盘算着有空给打包好扔出去。
营里的同事都忙的不可开交,她转了一小圈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先去营地后门。
门的漏洞还没封上,下大雨的话还是有很大的危险。
艰难的把木头拖出去,有几个当地的病人热情的上前帮她抬,江忆笑着婉拒。这些大部分都是身患疟疾的病人,如果病情加重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到营地后门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她不敢休息,赶紧把干木头放在架子上,脚踩上去排排把木头塞进去。
架子摇摇欲坠她小心翼翼压根不敢挪动一步。
雨已经哗哗啦啦的下起来了,把最后一个洞给塞满她从架子上跳下去,架子轻轻晃动直接一整个塌下来。
江忆护住头部蹲下身去。
再睁开眼所幸只是被架子卡在中间,她使劲挪,奈何架子有个角在墙上卡住,她力气太小压根就难以撼动分毫。
雨势越来越凶猛。
头顶也有根支架,她只能半蹲的姿势卡在中间。
水涨的很快,已经没到她的鼻尖。
沈淮在营里拼命的寻找江忆的身影。回到营房,他巡视房间确定病人都安全转移过来,又回房间换了药准备起身去堵营地后门。
刻意在营房绕了一整圈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在她房间门口敲了很久的门,最后破门而入也空去一人。
营房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沈淮彻底慌了。直接在营房的门口大声问,“谁见江医生了?”
无人回答。
田天想起来什么,转身问夏暮,“你刚刚不是一直在营房门口?”
“谁注意她啊。”夏暮有些心虚的翻回去个白眼。
拉姆也在营地用当地方言四处问,最后几个大汗对着沈淮指营地后门的方向。
沈淮不顾大雨滂沱直接冲进雨水里,水刚好淹过伤口他也顾不得疼。
只见支架中间飘着的头发,沈淮过去费力的推着卡着的支架。
江忆已经憋气有一会儿了,只能偶尔伸头换口气,身上的力气快耗尽了。
被沈淮拉出去的时候她觉得脑子有些缺氧还笑出声,“沈淮,你看门我堵上了。”
没人回应她的话,拉着她直接往回走。到营房的时候沈淮已经湿透了,他不由分说地把江忆拉到自己的房间。
沈淮把门关得很响,顺势往江忆头上扔了条毛巾。
“江忆,你是觉得自己是小说女主角是吧?无所不能?”他看着她得眼里尽是怒气。
“对不起。”她又小声道歉。
“你除了会说谢谢,对不起还会什么?”
无尽的沉默。
“我只是想你受伤了,大家都在忙,自己去把门堵好就回来。”
她对上沈淮的眼睛。
沈淮朝她走了一步,皱着眉回:“你知不知道你要出事了多少人要一辈子背负你这条任命去度过余生?”
“你不会,这就够了。”
江忆怼回去,就转身准备逃离。
“江忆,要死也别死我眼前,我没有给你收尸的义务。”
听着沈淮讥讽的话,江忆扭头对他笑,“不会,不会脏了你的眼。”
门被关上,沈淮无力的瘫坐在凳子上,腿上的绷带早就已经开了。
但是让他痛的是自己说的话,还有那一句句诛心的回应。
摸了摸胸前的笔记本,拿出来放在手里反复摩擦。
江忆,这些年,究竟是我们谁不放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