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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旅人终将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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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哦!”乔榆猛地一拍大腿,将手里的衣服扔到一边,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半晌后又跑了回来,手里抱着熟悉的珍珠匣子:“哎呀,幸亏你还记得,我完全忘记了有这回事呢!”

    之前的珍珠匣子由达米亚诺来保管,自从达米亚诺退出旅途之后,匣子就一直放在那张双人床下面吃灰。如果不是奥列格突然想起,恐怕这个盒子还不知道要在那里躺多少年呢。

    乔榆找来了一块抹布,小心翼翼的擦去珍珠匣子上面蒙着的灰尘,自责的喃喃:“真是对不起,把你遗忘在那种地方,我真的很抱歉……”

    “噢,这不能怪你。”奥列格艰难的翻了个身,让自己背上的伤口喘一喘气:“毕竟我们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况且这东西一直是达米来保管的,他走的那样仓促,我们没有注意到是很正常的。”

    自从离开了山城,两个人的对话里就鲜少提到达米亚诺了,如今骤然提起了这个熟悉的名字,两个人的脑海里不约而同的浮现了小伙子俏皮的笑容和他那如同满天星一般的雀斑。

    “我好想达米啊!”乔榆把声音拉的长长的,她抱着珍珠匣子坐到了奥列格的身边:“他不在,我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奥列格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气,说句实话他也非常思念小伙子,毕竟达米可是他一手带大的。他也很想念达米亚诺做的罗宋汤,也思念小伙子的健谈,只要有达米在,日子永远不会枯燥乏味。

    “这样吧,等我们找到萨沙安定下来后,就回去找他吧。”眼看着小姑娘又要陷入忧愁,奥列格急忙开口道:“到时候我负责解开我们之间的误会,然后把他带到冬都,到时候我们又可以一起生活了。”

    听到奥列格这样说,乔榆立刻兴奋了起来,她做梦都想要过这样的日子——没有什么比朋友亲人欢聚一堂更令人感到欢畅的了。

    她的惆怅一扫而空,活力又回到了小姑娘的身体里,她一跃而起,跟奥列格打了声招呼便抱着珍珠匣子欢欢喜喜的出了门。

    出去时乔榆特地留意了一下,院子里并没有看到林观南的身影,只有机器人的铁皮身体还四仰八叉的躺在泥地里。乔榆不忍心让救了奥列格一命的机器人就这样躺在冷冰冰的地上,于是她暂时放下了匣子,费劲儿的将机器人搬到了屋檐下面,又盖上了一层晾在院子里的被单,这才心满意足的抱着珍珠匣子离开了。

    遗珠村是个年代久远的村落,因为这里曾经有鲛人触摸,所以得名“遗珠”。这种说法在乔榆进村的时候她就已经听说过了,但当时忙着给奥列格找医生治病,也没有注意。现在想来,这里或许就是梅朵曾经的家乡,在几百年前,她就是从这片海域上岸,穿过了小村子来到了镇上,又从镇上去到了城里,最后成了世界中漂泊着的一枚落叶。

    而今天,这枚落叶就要归乡了。

    在海边,乔榆脱下鞋子踩上了热气腾腾的沙子里,将抱在怀中的珍珠匣子打开,把梅朵的骨灰撒向大海。那些细细的粉末一接触了海水,便像活过来似的,翻卷缠绕着上涌,欢欢喜喜的跟随浪花离开了。

    送走了梅朵,她和几个围观的小孩子在沙滩上挖了个坑,她磕磕绊绊的用函夏文字写了梅朵的生平,用防潮防水的密封袋套好,和那个珍珠匣子埋进了沙子里。

    现今,因为人类的大量捕杀和研究,鲛人已经少之又少了,有些生活在条件艰苦的深海里,有的隐藏在城市里假装一名普通人,而有的迫于生计,到了海洋馆做了表演节目的美人鱼。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但即使推行了兽人平权法案,想要做到真正的平权和不歧视,还是个任重道远的活儿。

    把珍珠匣子埋在沙地里,乔榆希望有朝一日有鲛人的后代能捡到这个匣子,能知晓族人中有个叫梅朵的姑娘,她跨越山脉与湖泊,勇敢的随风漂泊到了海的另一端。

    送别了梅朵,乔榆又慌里慌张的赶回去,她要在天黑之前把行李收拾好,装到房车上。她推开小院子的门,看到林观南正坐在台阶上吧嗒吧嗒的抽烟,烟雾将她的脸隐藏了起来,所以乔榆看不清楚此时女人脸上的表情到底是哀伤还是释然。

    “林医生……”乔榆不放心的轻轻呼喊着她,林观南听到女孩的声音打了个机灵,像是刚刚从自己的内心世界抽离。她伸手将自己眼前的烟雾驱散,露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呦,回来了啊,我去买菜,咱们晚上喝一杯啊?”

    “不了不了,我们明天就走了。”乔榆慌忙摆着两只手,奥列格受了伤又不能喝酒,所以火力都集中在了她一个人身上,她可不想在明天开车的时候醉醺醺的误了大事。

    好在林观南也只是客气一下,听到她们要走了也没什么太大的表示,只是点了点头,又重新坐回了台阶上,接着吞云吐雾了起来。

    乔榆小心翼翼的坐到她的身边,问道:“你……看那封信了吗?”

    “看了。”

    “上面怎么说的?”乔榆掩饰不住自己的好奇,歪着头问。

    林观南从怀里摸出那张纸递给乔榆,用长长的手指点了点纸面,示意她自己看。乔榆低下头,认认真真的读了那封短短的信。

    上面写道:

    ”亲爱的女儿,见字如面,你在家乡过的怎么样了?我知道我不配这样问你,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忽视了你那么久,想必你一定很恨爸爸吧?

    那句老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中了一种无药可医的毒,就快死了,之前我都能狠下心不去想你,但是最近啊,我老梦到你。我梦到你小的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吵着要买商店橱窗里的娃娃,那时候我一心忙着治病,忽略了你的要求。爸爸对不起你,我快死了,不知道做什么才能弥补你这些年受到的伤害。

    我给自己造了一个钢铁身躯,就算是死了,身体也会回到家乡与你团聚。这对你来说是否太过自私了些?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仍然选择恨我的话,可以一把火将我的身躯烧掉,假装我没有回来过。但如果你选择原谅爸爸,我会尽我一切的所能,把过去缺失的时间弥补给你。

    对不起啊,小南,我不是个称职的好爸爸,如果你选择恨我,那就一直恨下去吧。”

    乔榆看完了整封信,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既替林砚感到惋惜,又替林观南感到不公平。乔榆觉得林砚很可怜,他好不容易拖着沉重的铁皮身体回了乡,却被自己的女儿二次伤害,三番五次的扔到海里不说,平日里还要对他恶语相向。但转念一想,这种结果难道不是男人自己做的孽吗?如果他当时没有选择抛弃女儿,而是留在家乡陪着林观南长大,还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可命运就是这样,人生和乙女游戏可不同,它没有再次回头攻略的按钮,你的一念之差或许就踏进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乔榆将信塞回到林医生的手里,对她做了个加油鼓劲的手势:“林医生,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

    林观南听了这话哈哈大笑,她笑着笑着,突然又叹了一口气:“哎,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恨他还是该释怀一切,在我还小的时候,每当遇见一些困难,我总会想,要是这时候我有个爸爸在身边,那该多好啊。但随着年龄增长,我觉得父亲已经不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人了,我自己也可以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或许我从来没有拥有过,所以不知道他能有多美好吧。”

    乔榆也有些惆怅的拖住了腮,她从小也没有父亲,母亲给了她足够的爱与安全感,将她培养成了现在的样子。但有一点不同,在萨沙的身上,她体会到了久违的父爱,她拥有过这些,曾经幸福的瞬间支撑着她,让她一路走到了现在。

    可是如今的乔榆有些动摇了,一路走来她见过了太多不公平和遗憾,这让她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想要一个家,还是要为兽人平等做出努力。这恰恰和当年林砚的处境相同,乔榆在小家和大家之间摇摆不定,害怕自己一旦选错,就会陷入和林砚一样的境地。

    好在她不是一个容易被心事困住的人,短暂的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她又重新回到了现实中。还有那么多路没走,她可不会在半途中停下。于是乔榆站起身,学着papa那样老成的拍了拍林医生的肩膀,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当她哼哧哼哧的收拾好了两人零零碎碎的东西,又帮着奥列格换好药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观南今天是没心情做饭了,她叫了一桌子外卖,挑了几个清单的菜送到了里屋,自己一个人在客厅喝闷酒。

    “哎,为什么咱家的猫还没回来啊……”乔榆站在窗户边焦急的张望着,试图在暗下来的天色中寻找到一个灰色的身影。

    奥列格也不免担心了起来,他忧心忡忡的把碗放下,和乔榆一起站到了窗户边眺望。猫萨沙的动作一向是最迅速的,而且在扶桑与人比武差点输掉子孙根后,他就收敛了自己脾气,再也不会惹麻烦了。

    喝的醉醺醺的林观南路过,从门缝里看到两人都站在窗户边,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盯着外面看,瘆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搓着胳膊推开房门,粗着嗓子问道:“你俩瞅什么呢?”

    “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要走了,可是猫还没回来呢。”乔榆回过头,五官愁眉苦脸的皱在一起。

    “哦,你说那只猫啊,”林观南打了个酒嗝,指了指他们的房车:“他下午就回来过一趟,嘴里还叼着信,上了你们的房车,后来又背着包袱出来,急匆匆的坐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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