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启程下一站
再次启程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即使每人开心的理由各不相同——奥列格为娜迦的孩子浪子回头感到欣慰,乔榆为离开了这座令人不愉快的小镇而雀跃,达米亚诺则因为能开启下一段旅程喜气洋洋。
猫萨沙当然也很高兴,他在空闲的时候挑战了法兰克的野猫群,结果当然是大获全胜,甚至有几位油光水滑的母猫当即表示要嫁给他。但我们的猫萨沙并不在乎这些,他只在意自己的战绩,完全没有理会猫姑娘们对他抛去的媚眼。
总之,当达米亚诺把车停在公路边煮饭的时候,大家都笑眯眯的,这在前几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奥列格搬出了折叠木桌,颇有情调地在上面铺了方格桌布,几个人围在桌子前烤香肠和面包。
达米亚诺在奥列格他们出门时打开了处在法兰克的储物柜,拿出了里面的军牌和信。借着吊在房车上的小灯,乔榆一边看亚历山大手写的那封信,一边挑拣着为众人讲述上面的信息。
“这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他叫达瓦德吉,好奇怪的名字。”乔榆再三确认自己没读错名字,她揉揉眼睛,接着往下看:“他是亚历山大的保卫员,在战时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在亚历山大准备从前线转移到城市里时,他与亚历山大共同演了出戏,让大家认为著名的兽人指挥官遇刺了。这位德吉先生在萨沙叔叔走后依旧留在战场上,上了前线,和千万万个年轻小伙子一样牺牲了。”听乔榆这样说,大家都停止了咀嚼,共同沉默着,仿佛在为这位英年早逝的小伙子默哀。
“你们看,这把钥匙好漂亮!”乔榆从信封里倒出了一把小钥匙,用两根手指举着将它对准灯光。这把钥匙不同于市面上的任何款式,它的头部设计成了圆圆的水母形状。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日光下是清澈的透明,但当你把它对准灯光,里面就会迸发出一团紫色的星星点点。乔榆对这样的小东西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把玩。
奥列格倒是很不以为意,他把沾满调料的手在桌布上抹了抹,从乔榆的膝盖上拿走了那封信。他仔细端详着亚历山大写的每个字,然后把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进了贴身的口袋。
猫萨沙瞥见了奥列格的小动作,不满地跳上桌子,用尾巴抽打奥列格的脸:“你倒是方便了,猫可是增加了工作量!你知道猫在晚上要洗多少衣服吗?”
“噢,难道衣服不是洗衣机来洗的吗?你只是把他们负责扔进机器而已。”奥列格调笑着猫,伸出手呼啦一下把大猫推到地上。
猫萨沙一下子恼了,他尾巴上的毛炸了起来:“好哇,好哇!你总是这样无视别人的好意!猫再也不帮你洗衣服了!”
“他怎么了?”达米亚诺看着猫萨沙把碗里没吃完的饭撂下,哼哧哼哧地跑回了房车里,疑惑地把碗拿回来瞅了瞅:“怎么连饭都没吃完就走了?”
“看不出来吗?他生气了,说实在的,奥列格很会讨人生气的。”乔榆耸了耸肩,把钥匙和德吉写给母亲的信统统装进厚厚的牛皮信封,重新放到了自己的布口袋里。
奥列格冷冷的哼了一声,他从来没有命令过猫萨沙做家务洗衣服,猫萨沙所有的工作都是自愿的,这和他奥列格可没有任何关系。而且猫萨沙洗衣服也是因为他自己有洁癖啊,洗过的袜子咬起来才更卫生不是吗?
反正,奥列格并没有把猫萨沙的小脾气当回事,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岁月,曾经历过比这更加严重的争吵。但那些都过去了,奥列格相信过不了多久猫萨沙又会重新恢复快乐,并且会在深夜偷偷摸摸地搓衣服。
当月亮再次挂到天空上时,大家都吃的心满意足,奥列格将木桌子搬到了车上,拍着圆鼓鼓的肚子关上了车门。
德吉的家乡在遥远的图伯特的某个村落,那座高原在函夏的境内,开车过去是一段顶漫长的路途。他们在附近的商店采购了大量物资,这才安心地踏上前往图伯特的路程。
时间像不要钱的水一般飞速流逝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好几个月,奥列格等人很顺利的进入了函夏境内。但不幸的是,因为高原的气候和这该死的寒冷季节,奥列格的腿又开始疼了起来。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自从他换了金属义肢后,每当天阴下雨,蚀骨的剧痛便会从肉和金属的接口处传来,折磨得他辗转难眠。自从踏上旅程后,奥列格再也没有在晚上睡过觉,他永远忘不掉乔榆在他被梦魇惊醒时看他的眼神,为了让她淡忘这件事,他便把作息时间改到了白天,跳过了总是让他惊醒的四点零五分。
可这鬼天气让他的腿每时每刻都痛着,这也就意味着他比平日里少了很多睡眠。于是赏金猎人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他开始因为一些小事发火,在房车里大吼大叫,werwer声简直要把房顶掀翻了。
这个时候达米亚诺就会绕着他走,等他的脾气消了再去与他搭话。但乔榆不懂这一点,常常撞在他的枪口上,被他抓住好一顿骂。猫萨沙的脾气也越来越差,他从那天起再也不做家务了,这也就意味着乔榆和达米亚诺一下子增加了不少工作量——奥列格的腿疼着,两人都不舍得让他站起来晾衣服或者是蹲下刷鞋子,恨不得让赏金猎人一天都躺在床上。
渐渐的,乔榆的心情也开始糟糕了,她不仅要负责做饭和做家务,还要忍受奥列格的大吼大叫和猫萨沙对于卫生的挑刺。她的头发整日刺毛着,活像只被电击了的海胆。
整个家只有达米亚诺的情绪还算稳定,他每天翻着花样的为大家做着好吃的,时不时逗一逗乔榆,帮奥列格揉揉肩,替猫萨沙梳梳毛,整日里看着三人的脸色过活。好在有他和他的美食存在,房车的里的气氛才不算太窒息。
四人一天比一天接近图伯特,在天气好的时候,他们甚至能看见穿袍子的藏人赶着成群的牛羊从草地上经过,这一丝人烟给了他们些许的安慰。
奥列格的腿疼的越来越厉害,再也没法开车了,于是他们只能在白天赶路,晚上停下来让忙碌了一天的达米亚诺休息。
吃过晚饭后乔榆特地烧了一壶热水,往里加了镇痛的药,想让奥列格热敷一下自己的腿。虽然奥列格最近老是对她大呼小叫的,可她仍然担心着他的身体,为他从路过的藏族医生那里讨来了镇痛的药,监督着他每天敷一敷自己的腿。
等乔榆将烧好的水兑到盆子里,把柔软的毛巾浸到水里,再端到小沙发边上时,奥列格已经睡着了。他将头靠在沙发边上,两只手交叠着紧紧抱住自己,轻轻地打着鼾。即使是在睡梦里,他也没有拿掉面罩,那双浓眉也是紧紧地皱着,仿佛是有人趁他不注意将眉头打了个死结。
乔榆看着奥列格的睡颜,无声地把水盆放到了地上,犯了难。她知道奥列格进入睡眠是多么的不容易,但这药也是非敷不可,要是等他自己疼醒了,又要不高兴地哇哇大叫了。
为了自己的清净,也为了奥列格的身心健康,她咬了咬牙,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乔榆蹲下来,轻手轻脚地为奥列格脱下了作战靴,慢慢卷起了他的裤腿。赏金猎人的金属腿有着好看的肌肉线条,它泛着灰色的光芒,摸上去冷冰冰的,无法想象它是怎样与奥列格火热的身躯共存——或许这就是他疼痛的原因。乔榆无声地发出了惊叹,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半机械人的义肢,之前奥列格对自己的身体遮遮掩掩,即使再热也不会穿短裤。
再往上翻,就看到了肉体与义肢的接口,那里皆是触目惊心的疤痕,仅仅是瞥了一眼乔榆的心就已经开始揪痛了起来。很难想象奥列格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身体被改造成这样是怎样的崩溃,又是强忍着怎样的疼痛站了起来,学着走路和奔跑。
乔榆不敢再怠慢,她麻利地把毛巾从盆子里捞出来,拧干上面的水分,搭在了奥列格的伤疤上。赏金猎人在睡梦中舒服得直哼哼,连眉头都渐渐舒展开了,为此乔榆十分有成就感。她每隔五分钟就把毛巾从奥列格的腿上拿下来,浸到水里,等热了再放上去。
就这样连续换了五六次药,奥列格突然惊醒了,他猛地睁开眼,那只机械手迅速地扣上了乔榆的喉咙,将她提到了半空中。
乔榆没有料到奥列格会突然发难,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就已经双脚离地,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奥列格是一位真正的半机械改造战士,他的义肢便是为了杀戮而打造。那只大手完全阻挡了空气进入,很快乔榆的脑袋便开始昏昏沉沉,她拼命地挣扎,可是手脚渐渐地不听使唤了。
在关键的时刻,达米亚诺从上铺翻身下来,拎起桌上的茶杯,将里面的水泼到奥列格的脸上:“你清醒一点,这里不是战场,你已经在家了!”
奥列格被凉水一激,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慌忙松开了手。乔榆掉在了地上,空气又重新进入了她的身体,喉咙痛的像是有人将木棍捅进去了似的。她抓住脖子,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奥列格的心一下子凉了,他打了个大大的寒战,他以为自己做了梦,发疯想要掐死乔榆。但当他的目光往下,看到撩到大腿上的裤脚和打翻的水盆后,一下子明白了一切。
他气得发抖,慌忙放下裤脚去遮掩自己的伤疤,冲着乔榆大吼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