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娜迦的信
伸张了正义的奥列格心情非常好,走在路上脚步都轻快了起来。厄尔诺还站在教室的门口,远远地看见奥列格向他走来,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样?”
“都解决了,他不会再欺负你了。”奥列格慈爱地用大手拍了拍男孩的头顶:“走吧,我们去找一找乔去了哪里。”
他们几乎把校园逛了个遍,最后在篮球场后面的空地发现了女孩,看样子她也找到了自己任务——那些喜欢为难厄尔诺的人将她逼到了墙角,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惹了什么人。
“我听说那只狐狸带来了自己的亲戚,看来就是你了。”为首的男孩正是那天揍了厄尔诺一拳的家伙,他一边坏笑着一边打量着乔榆火红的头发和圆耳朵:“那么你又是个什么品种?老鼠吗?”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了起来,然而一个人的笑声盖过了他们所有人——乔榆捧着肚子,笑得简直要在地上打滚了。
“你笑什么?”男孩恼怒地问
“不——不好意思,我真的忍不住了!”乔榆抹了一把眼角笑出来的泪:“没有人告诉你吗,你裤子拉链没拉!我只是没想到有人在这个年龄还会穿彩虹小马的内裤哈哈哈哈哈……”
男孩立刻低头,和彩虹小马对视了一眼,臊红了脸。他迅速地将拉链拉好,恼羞成怒地想要将乔榆推倒狠狠揍一顿。
但他的手刚刚接触到女孩的肩膀,就被一只手抓住了,那只手看上去瘦削,但却像鹰一般紧紧钳住了自己的手腕。男孩惊讶地看过去,乔榆脸上愉快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酷。
她将男孩往自己的身前拉了一把,在男孩踉跄的时候迅速抓住了他耳下衣领,另一只手则卡在了对方的手肘,同时踏出一步,一蹲一扭,只是一瞬间就把男孩狠狠摔在了地上。
奥列格忍不住为她挥了挥拳头,他看出乔榆用的是桑博最常用的一种招式,看来她确实扎扎实实地练好了亚历山大教给她的东西。
在大家看好戏的笑还挂在脸上的时候,爱欺负人的男孩就已经躺在了地上。他缓了一会儿,爆发出了一声痛叫——乔榆把他的胳膊扯脱臼了。
“别吵,我又没把你怎么着!”乔榆皱了皱眉头,一脚踩在了男孩的胸口,他像是被塞了一嘴的稻草,噎了一下,将嚎叫咽了回去。
“找事之前不仅要看别人是什么样,还要掂量掂量自己。像你这种货色,我能打十个。”女孩倨傲地扬起了下巴,她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缓缓开了口:“我今天来是为了给我的弟弟——厄尔诺·洛佩兹报仇,我听说你们很爱拿他来寻开心。”
“我从其他镇上来,从未见过像你们这样恶心、这样坏心眼的孩子。兽人大解放已经十多年了,你们不知道吗?”乔榆踩着男孩的胸口从他身上踏过,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个或是恐惧或是惊讶的眼睛:“我会盯着你们,如果我发现你们再欺负厄尔诺,或者是其他的孩子,那时候就不仅仅是和我摔一跤那样简单了。”
男孩的抽泣声起到了警示作用,在场的每个人像是见鬼一般看着红头发的女孩立完威,优哉游哉地离开了现场。以后他们在想欺负人时,都会害怕有这样一个身影突然窜出来,给他们一个背摔,扯断他们的手臂或是踩断他们的肋骨。
“一个漂亮的背摔!”当奥列格见到乔榆时,立刻发出了赞赏的声音。
“笑话,我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将萨沙叔叔摔在地上了!”乔榆听了这话毫不掩饰地将鼻孔扬到了天上。
“噢,那肯定是他放水了,我们萨沙还没弱到被十岁小女孩放倒。”奥列格反驳道,他宁愿去质疑自己不够有男人气概,也不会去质疑亚历山大的格斗技术。
“天哪,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们了!”在回家的路上,厄尔诺激动地开始抹眼泪,他那好看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真不敢相信,不会有人再来欺负我了。”
“不,我们只是暂时起到了震慑作用。”乔榆耐心地解释:“想要在镇上站住脚,还是得靠你自己。只要你强硬起来了,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我明白了,我会做到的,毕竟我答应了你们不再和坏朋友联系了。”此时他们已经到了房车前,厄尔诺给了乔榆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你们的帮助,真的很抱歉我打了你。”
“哦,你还记得这件事啊,我都快忘掉啦!”乔榆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别太自责了,当时我说话也不好听。”
当厄尔诺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道德标兵奥列格不乐意了,他可看不惯这种场面,更何况自己家的小姑娘还穿着那样的衣服。于是他很不客气地揪住厄尔诺的衣领,将两人分开,顺便脱下冲锋衣披到了乔榆的身上:“现在是十月,你不会冷吗?还是说你已经进化出了可以御寒的皮毛?”
乔榆狠狠地踩了不解风情的赏金猎人一脚,摇头晃脑地回了房车。
现在外面只剩奥列格和厄尔诺两人,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了起来,厄尔诺踌躇着想要说出什么告别的话,但奥列格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男孩的尴尬。他弯下腰去,盯着男孩的眼睛。
“我很抱歉,你的母亲在你没记事时就离开了,让你爱你的母亲是不可能的,毕竟你对她完全没有印象。”奥列格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伤感:“或许没有人跟你提起过她,但娜迦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女人,是的,最好,她就像是天使。”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了那个信封,厄尔诺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我……我记得我撕掉了它,事后我后悔了。”一颗泪从厄尔诺的眼角滑了下来,他用颤抖的双手接过奥列格递来的信件:“可是你怎么……你修好了它?”
“是乔,是她将信一片一片地粘起来的。她的母亲在前不久去世了,是的,她也失去了母亲,那女人惨死在了她面前。”奥列格见厄尔诺瞪大了双眼,这样补充道:“她的母亲只是匆匆交代了她几句话就撒手人寰了,所以当你撕了信时,她非常伤心,因为她的妈妈没有为她留下什么讯息。”
厄尔诺的脸颊涨得通红,他再一次为伤害了女孩深深地愧疚着。
奥列格慈爱地看着男孩的脸颊,他和娜迦是那么的相像。盯着男孩,奥列格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年少时幻想出来的儿子。
“读一读你母亲的信吧,我不再说什么大道理了,但你要知道,她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爱你。对了,还有这个。”奥列格摆了摆手,猫萨沙从敞开的窗户里跳出来,将嘴里的东西放到了厄尔诺的手里。
男孩低头,发现那是张照片。照片中的女人穿着军装,火一般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了一个紧致的发髻,她眺望着远方,眼神无限温柔,像是看到了自己还在襁褓中的儿子,又像是看到了自己归家与儿子团聚的幸福场景。
一瞬间,久远的记忆如春风一般铺面而来,男孩闻到了熟悉的茉莉香味,耳边再次响起了熟悉的童谣。十几年间母亲似乎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她存在在儿子的记忆里,守护了孩子最脆弱纯洁的一部分。
“好好生活吧孩子,你一定能像你的名字一般,真诚又勇敢。”
等厄尔诺将目光从母亲的照片上抬起,奥列格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车,那辆房车撵着夕阳的余晖再次上了路。
借着街灯暖光色的光,男孩展开了那封满是裂痕的信。
亲爱的厄尔诺:
我最最亲爱的孩子,不知道你在家乡是否安好,玛利亚修女将你照顾妥当了吗?我在战后的空闲时间写了这封信,因为我实在太思念你了。
我要先向你道歉,我的孩子,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你今年已经五岁了,而我却只为你过过一次生日。在这封信交到你手上时,我甚至想象不出你的模样。你现在是高还是矮,是胖还是瘦,是爱笑还是沉闷,是活泼还是沉静。是的,我没有一张你的照片,因为我的工作就是这样的,我需要放弃我所拥有的一切,包括我的知识我的爱人我的家我的孩子。
你尽管恨我吧,我知道一个离开了母亲的孩子的日子有多难过。不过你看,战争很快就要打完了,妈妈很快就会回家了。到时候我便会时时刻刻留在你的身边,再也不离开。
我们要把你父亲留下的老宅翻新一下,再在后院种些绣球花。我们还可以养一条大狗,让它陪着你一起长大,等到夏天的时候,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带着它去公园的草地上玩飞盘游戏……等着吧,我的心肝,妈妈就快要回家了,兽人就要赢了。
或许,我也会长眠沙场,像千万万个兽人战士那样。等你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请不要难过,你不曾拥有过我,所以也不用为了我哭泣。
可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妈妈非常爱你,非常爱。正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才会鼓起勇气拿起枪,为你开创一个好的未来。我不希望我的儿子和我一样被贩卖,被轻视,被唾骂,一生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利。
你的名字是我与你父亲一同起的,那时候我们都希望你成为一个真诚快乐的小伙子,但现在我们没有在你身边陪着你长大,所以也没有资格要求你长成我们希望的模样。妈妈只希望你能健康快乐,尽情享受我们为你开创的新世界。
奔跑吧小狐狸,向前跑啊,逃过一切邪恶和阴谋,快乐地长大吧!
无限的爱意
娜迦
信纸飘落在地上,厄尔诺跪在地上,嚎啕痛哭了起来,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来自遥远年代的童谣。
他的嘴唇蠕动着,碰撞着,像是刚刚才学会说话一样,喊出了从未喊过的,迟到了十几年的那个词: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