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由爱故生怖
“规矩你大爷!”云裳冷喝一声,突然发难。
“你,你是女的?!”
秦布恍神的功夫云裳已经抽出腰间软剑,直冲面门而来。
秦布堪堪躲过,撒腿就跑。
又一次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云裳心里很是不痛快,提着剑就去追,一路上连个记号都来不及做。
他们实力相当,一跑就是一整夜,直到天色熹微时秦布才再次停下来,喘息着问:“你知道这是哪吗?”
云裳瞥了一眼,发现周遭都是干枯的树木枝桠,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们跑了有多远。
秦布干脆靠着树盘腿坐下:“这样吧,我们都歇歇,等歇够了再解决我们恩怨行不?”
云裳收了软剑,也靠树坐下,和秦布四目相对。
两人一个戴着覆面,一个蒙着黑布,相对沉默了片刻。
等天色稍微亮起来了,秦布才道:“姑娘家这么拼,还戴着这么狰狞的覆面,那宣平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云裳:“你主子又给了你什么好处?”
秦布:“我主子重情重义,成熟稳重,对我赏识有加。”
“呵!”云裳冷笑,眸色陡然转厉:“说,你主子到底是谁?盗走侯爷做什么?”
秦布心头一颤,嘴上一个不牢结巴了起来:“要,要你管。”
云裳懒得再和他废话,抽出腰间软剑一指:“你,去弄点吃的来,我会跟着你,别想耍花样。”
“你要我弄我就弄?”秦布嘴上说着不肯,身体倒是实诚地站起来,开始左右找吃的。
如今是寒冬腊月,在荒郊野外要找吃的实在不容易。他最后找到了一个结了冰的水塘,下面依稀能见游动的鱼。
云裳就在五步之外看着他,有些不耐烦地问:“有能吃的东西吗?”
秦布语气中多了几分轻快:“等着!”
约摸一个时辰后,天色已大亮,秦布生上火,一边把串好的鱼架上,一边头也不回地道:“你就擎等着吃吧,四肢不勤,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啊,你做甚?”
寒光一闪,一把软剑就架在了脖子上,秦布回头,看着剑刃后的人:“姐姐,能不能讲点武德?你这样很不道德的诶!”
云裳从腰间抽出一条皮鞭,二话不说就把他绑在了树上,确认绑结实后才道:“我的主子说过,君子不器,能达到目的就成,哪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
“怪不得北牧都诨称宣平侯小流氓,看来还……啊!你……”
云裳一拳打在他肚子上:“把嘴巴放干净点!”
云裳侧身看着从云层中钻出的红日,道:“北牧诨称摄政王江回舟为大流氓,称侯爷为小流氓,说大晋幼帝登基,之所以至今未亡皆仰仗于流氓二字。怎么,你也是北牧人吗?”
秦布心口一颤,这才明白自己说错话了,北牧杀害晋民无数,他却用北牧人的话来羞辱宣平侯,根本不配称自己为大晋人!
见他面露悔色,云裳才肯作罢。她一甩衣袍坐下,等着吃鱼。
秦布抓的这条鱼很肥,一面已经烤制金黄,肉香味飘荡在空气中,他们两个一夜不眠不休奔跑到此地,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不由得直直咽口水。
云裳翻了个面,不一会就烤得双面金黄,浸出一层油,看上去肥美得很。
她背对秦布,摘下面罩,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丝毫没有分给秦布的意思。
秦布只好自己争取:“姐姐,你这不太好,那鱼是我抓的,火是我生的,本该有我一份。而且,大晋律法有写,我泱泱大国不虐待俘虏。”
云裳咽下一块鱼肉:“可我是小流氓的手下,自然也是流氓,律法与我何干?”
秦布:“不是,怎么还记上仇了?我方才那是口不择言,宣平侯也好,你也好,你们都不是什么流氓,我是大晋人,自然不会帮着北牧说话。”
云裳又撕下一块鱼肉:“不,我是流氓。”
秦布:“不,你不是。”
云裳:“不,我就是。”
“你不是!”
“我是。”
“……”
“不是!”
“是。”
云裳打了个饱嗝,拿起覆面道:“你真要吃?可你遮着面,我这女流氓只好把你的面巾拿下……”
鞭子陡然套在身上,猛地收紧,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秦布在她身后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你……”
“流氓姑娘,你大意了。”秦布把她绑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而后背对她坐下,摘下面巾,开始大快朵颐。
云裳试着动了动,却发现他绑得极有技巧,根本挣不开。秦布如背后长眼般:“别挣扎了,女孩子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好,毕竟在流氓这方面男子天然比女子有领悟力。”
秦布吃完鱼后,抹了把嘴,又把黑布蒙上,而后用鞭子绑了云裳双手,道:“别折腾了,趁着有太阳还能辨别方向,我们得赶快回京。”
祁邈一觉睡醒,就见苏览握着一把小铲子等他。
祁邈:“做甚?”
苏览指了指院子里那棵树的树根:“公子有东西给你。”
祁邈猛然清醒,一把夺过小铲子开始挖了起来,果不其然在下面挖到了一只小盒子,他把土填上,一把拽住苏览的手腕,连拖带拽进了屋。
祁邈将门窗关上,而后打开了盒子,见里面放着一块伞布,他打开后里面是一张地图。
这是大晋的地图,上面清清楚楚地标注着大晋的铁矿所在,而后用红笔在沂州画了一个圈。
祁邈一眼明了,黑作坊里私铸的兵器需要原材,而官府记录在册的铁矿都在江回舟手里,那背后之人必是私占了铁矿,而这铁矿就在沂州。
他眸色陡然凌厉,握住苏览的脖子冷声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苏览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却没有丝毫的慌乱,眸子里甚至还带了些戏谑:“公子说,新年第一天拿出来给他看。”
祁邈:“他还安排了你什么?”
苏览脸上划过一抹笑意:“别想着用你那套逼问我,我不是战俘,也不怕死,我只听公子的话。”
祁邈松开手,心道这孩子真是太疯了,比他还能疯。
祁邈把地图收好,道:“我今日便要去一趟沂州,你去不去?”
苏览将衣襟抚平:“自然要去。”
祁邈:这孩子心思忒深,哪像个十三四岁的。
祁邈知道外面有江回舟的人守着,况且只要江回舟有心,他出城时也会被发现,所以干脆收拾了东西,去街上买了两匹马就带着苏览大大方方地出城去了。
影卫见到沈林晚往城外走才发觉不对,当即派人回去禀告摄政王。
从京城一路往南,官道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两侧白茫茫一片。新年未过,路上行人稀少,偶有拉货的马车经过。
马儿在冰天雪地中“哼哧哼哧”地冒着白气,毛发上结了一层的白霜。
苏览也不再掩饰,拽着马缰绳冷冷道:“你可真够疯的。”说走就走,真是一刻也不耽误。
“你不也是,”祁邈看着小崽子愈发不顺眼:“沈林晚知道你本性如此吗?”
苏览抿着唇,不答。
祁邈心想:“果然只有沈林晚能治你。”
宣平侯除了打仗最擅长的就是戳人心窝子:“或许我应该问,你敢在沈林晚面前原形毕露吗?”
“驾!”苏览夹紧马腹,一溜烟跑了。
祁邈哂笑,而后也夹紧马腹,游刃有余地跟上,又毫不客气地超过对方,甚至还回头冲苏览挑了个眉。
苏览毕竟只有十三四岁,又是个小书童,论骑术自然比不过祁邈,很快就落后一大截。
他看着祁邈的背影正郁郁时,身后突然又传来一阵马蹄声,而后就见江回舟风一样地从他身旁擦过去了。
苏览:“……”
江回舟得到消息后就骑上马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追到这,眼看着祁邈也跑了起来,只好又加快了些。
马蹄踏过官道,将地面上覆着的薄雪扬起。
待到两人靠近些时,江回舟才道:“你去哪?快停下!”
祁邈回头看他一眼,并无惊讶,反而冲他一笑:“来追我!”说完一扬马鞭,马儿跑得更快了。
倘若仔细想想,就能明白祁邈在这时离开,必定是有要事去做,过个几日便也回来了。可江回舟听到祁邈出城就疯了似的认为祁邈是要走了,要抛下他走了,而后几乎是什么也不想地追了出来。
江回舟发疯似地扬起马鞭,不管不顾地跟上去。
两匹马并驾齐驱,一时之间不相上下,祁邈见此侧头对他一笑,扬起马鞭又要加速,手腕却陡然被人攥住。
他们现在已经跑得很快,地面上又有积雪,这无疑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
而江回舟不但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手上用力,拽着祁邈往路边雪地中倒去。
“嘶……”祁邈撞在江回舟怀里,又一同摔在了路边雪地中。
“你发什么疯?”祁邈闷声道,他想爬起来却被江回舟扣着腰,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居然挣都挣不开。
他挣扎着,江回舟就翻身将他压在身下,盯着他的眸子,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方才跑马时冷风灌了一耳朵,又这么一摔,祁邈好一会才听到江回舟剧烈的心跳和颤抖的嗓音:“别走,别离开我……”
他的呼吸粗重,语气中带了哀求,眼底的红血丝让人心尖不忍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