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孱弱的半步金丹
誓言成。
天空泛起碧蓝霞光，翻江倒海的灵力犹如旋涡一般凝聚在秋如凌正上方，云层间酝酿着浑厚粗壮的天雷。
但等了几息。
天雷并未落下，只是在云间示威了一番后，便渐渐散去。
天又再一次晴空万里。
这下，所有弟子都心照不宣。
“天雷散了，真的散了。”
“连天道都证实了。”
“小师叔祖是无辜的！”
余怜珊和执法长老面如土色。
她居然向天道发誓。
没想到秋如凌一抬手便直接推翻了整个棋局。
她难道不知道发天道誓是会付出代价的？
他们所有的布局在此刻功亏一篑。
执剑长老脸色复杂不可捉摸，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久久不得挣脱。
然而此中最不可置信的，非戚玉烨莫属。
他握紧了剑柄，手上传来小师妹冰冷的触感，脑中一片混乱。
不可能！
怎会是天道誓？
她可是魔族！
一定有哪里不对，她真是魔族吗？
可魔族一事是前世小师妹亲口承认的。
但此誓别说魔族，连正道修士都不敢发。
他一直以来所坚信的又一次被打破，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前世记忆产生了怀疑。
这回众弟子下巴抬得非同寻常地高。
“余怜珊师妹，你也该兑现诺言了吧。”
“小师叔祖都发誓了，你也该发了吧。”
“我们不要你发天道誓，就发心魔誓就好了。”
余怜珊进退不得,眼神哀求地看向执法长老。
执法长老受不住这双惹人爱怜的眼睛，便下定决心，手上掐了决，启用魔囊。
既然无法让众人认为秋如凌应心魔誓，便引爆魔囊泄露魔气，让众弟子以为她是魔族卧底，照样能使其万劫不复。
不过，玄鼎山派的小师叔祖若是魔修，会毁了我派千年来的正道之首的名声。
但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若能救余怜珊，其它一切都不重要！
霎时间，魔气从秋如凌体内爆开。
秋如凌的身躯顿了顿，只觉丹田酥酥麻麻，整个人伸张开来，魔魂竟觉久旱逢甘霖。
小师妹为了遮掩身份，无法大量吸收魔气，十八年来未曾饱腹过，而今日的魔婴竟仿佛如鱼得水。
她疑惑地低头望向自己丹田处。
被捣碎的灵根骤然被魔气浸染，魔气将要溢出，下一刻便被魔婴所吸食得干干净净，连半分都没有遗留。
而此事就在一刹那，无人发觉任何异样。
奇怪。
她是魔族，丹田之内根本不可能有灵根。
之前的筑基灵根是原著小师妹亲自炼制的伪灵根，为了以假乱真，万万不可能让其沾染魔气。
秋如凌动用魔瞳仔细瞧了瞧，做凡人时百思莫解的东西，现在便能轻易领悟。
等等，这根本就不是伪灵根，而是一个曾经生于修士体内的灵根。
一个真真正正的灵根。
谁交换了她的灵根？
秋如凌垂眼回忆了一下，所有细枝末节之处都尽收眼底，如一张从四面八方织起的网，一丝都逃脱不得。
凡人察觉不到的暗流涌动，连执剑长老都忽略的杀机，在秋如凌脑海中一一清晰浮现。
是执法长老！
原来如此。
她本就觉得奇怪，为何执法长老不直接聚灵气打碎她的丹田，反而要上前触碰她，在她腹部开个窟窿。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因小师妹假扮的是一个天资聪颖的修士，她的灵根也被认为是惊世绝伦的宝物。
他们挖出他们所认为的千年一遇的灵根，想干何事？
秋如凌瞧了一眼弱不禁风，苟延残喘的余怜珊。
难道……
而余怜珊此时面纱下的脸抑制不住地狂喜。
执法长老真是深得她心，不由分说便引爆魔囊。
虽然这与他们的计划有所出入，但是这一次一定能将秋如凌推入深渊。
然而……
魔气呢？
明明执法长老引爆了魔囊。
魔气呢？！
事情没有如他们所料的一般发展。
他们在秋如凌身上根本无法察觉哪怕一丝魔气。
不可能！
发天道誓时他们惊诧，但仔细想想却也能理解。秋如凌的灵根已毁，成为了凡人，心魔誓与天道誓对她来说有区别吗？
但此时他们已是惊心骇目。
他们从未见识过如此惊世骇俗的事。
难道秋如凌天赋如此妖孽，仅靠凡人之躯便将魔气炼化了吗？
难道她气运庞大，连天道都相助吗？
等等。
是了。
千百年来，未有修士敢触及天道誓，自是不知此誓言带来的庞大益处。
原来发天道誓之人，受天道庇护，邪魔外道近不了身。
那他们若灭秋如凌，岂不是与天道作对灭。
可恶，这回真是得不偿失，连她自己都深陷泥潭。
余怜珊瞧了一眼杜愉心，内心筹算着什么。
众弟子要她发誓，她必然不能发，现在只能弃车保帅了。
下一瞬，她便气喘吁吁，泪眼盈盈，用帕子在眼角抹去泪水，撑着虚弱的身子道：“是我的错，我竟听信谗言，误以为是小师叔祖偷盗了金丹，呜呜呜，都是我的错。”
说罢，身子猛得一颤，似乎站立不住，一副痛心得快要晕厥的姿态。
秋如凌轻挑了挑眉。
嚯，这人的戏也挺不错。
执法长老反应过来便伸手接住余怜珊，眼中的心疼毫不掩饰：“余曾师侄你莫哭，你有何错？你只是被奸人蒙蔽了双眼而已。”
飞沙峰的弟子也忍不住上前安慰：“余师妹，你丢了金丹，本就是受害者，无需自责。至于小师叔祖的事，你也是不想的。”
“是啊，你要保重身体，情绪万不能激动。”
“小师叔祖这么深明大义，定不会怪罪于你。”
好嘛，这些个弟子替他人原谅别人，真是好正义。
但余师妹不能原谅自己，捶胸顿足，自怨自艾：“都是我的错……”
话落，便要向山谷跳去，竟是要自戕。
却被执法长老一个拦住。
但余师妹双眼一闭，轻飘飘地晕倒在执法长老怀中。
见此，飞沙峰弟子再次有了底气，忿忿不平：“你们太过分了，余师妹也只是被骗了而已啊。”
“她都已经认错了，她也很愧疚，你们竟无动于衷，你们还要怎样？”
“余师妹都已经道歉了，都自责到自戕了，你们却还咄咄逼人。”
“真是开了眼了，我曾经听闻小师叔祖生性善良的传言，竟然都是假的。”
“你还不赶快原谅她，这不是要逼死她吗？”
而其他弟子的思维被带过去，觉着有几分道理。再怎么说也罪不至死，既然能自戕证清白，那自是无辜。
“既然余师妹也是被奸人所骗，那……”
而这时，秋如凌“噗嗤”一声笑出来。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疑惑地瞧向小师叔祖。
秋如凌轻言细语嘲讽道：“我会不会原谅她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要问问你们，若她是捣碎你们灵根的罪魁祸首，你们会原谅她吗？”
那些个弟子愤愤不平：“余师妹不会做这种事！”
“好，那我换一种说法。”秋如凌脚一歪，将重心靠在大师兄身上：“我现在误会你们要杀我，我叫我大师兄毁了你们的灵根，但我是误会你们的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很心疼，我也很后悔，你们会原谅我吗？”
“我们……”那些个弟子一下子被噎住。
随后闪烁言辞。
“小师叔祖，你别扯开话题。”
“这不是同一件是。”
秋如凌无所谓地点点头，又言：“很好，既如此，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让我原谅余怜珊的机会。”
那些个弟子欣喜得差点冲上来：“只要你能原谅余师妹，无论什么过分的事，我们都答应你。”
秋如凌朱唇轻启：“好啊，若现在有一位弟子，只要一位就好了，能站出来，让我毁去灵根，然后大大方方的告诉我，‘我原谅你’，我当然可以立即原谅余怜珊，如何？”
这话一出，所有飞沙峰和执法堂的弟子都面面相觑。
他们一个个哑口无言，噤若寒蝉。
时间悄悄流逝，未有一人站出。
“执法长老，你呢？”
执法长老也低下头，噤口不言。
而秋如凌又点破：“她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她可是半步金丹，比你们在场的所有弟子都厉害。”
这话一出，那些个弟子脸色悻悻。
明明余师妹泪水涟涟，楚楚可怜，柔弱不能自理。
但其他峰的弟子每每将要对她感到怜惜时，小师叔祖的话语便窜入脑海。
他们在那一瞬间便醍醐灌顶，脑袋骤然清醒。
“对啊，余师妹说是身子羸弱，却是修炼金丹有误才会导致灵力反噬，从而体弱多病，说的难听一点，这是不就是自作自受吗？”
“她再不济，也比你们这些筑基前期、中期、后期的弟子都要强。”
“而小师叔祖已被捣碎灵根，已是凡人之躯，难道不更虚弱？”
“所以，现在凡人之躯都没晕，半步金丹反而晕了？”
这这……这哪哪都不对啊！
余师妹的柔弱的确惹人怜惜，但难道小师叔祖不是吗？
也没见小师叔祖怨天尤人，万念俱灰。反而依旧不甘示弱，不愿认输。
小师叔祖更纤弱，却更坚强。余师妹更强，却更软弱。
他们似乎更加心疼小师叔了……
不，小师叔祖根本不屑他们的可怜。
一想到这个，这种感情便冲破同情，冲破怜悯，隐隐往敬佩的方向而去。
天哪，小师叔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以前在飞沙峰，余怜珊每次一晕，便会惹得众多弟子心疼，她犯的再大的错误都不会再被追究，事后那些弟子还会道歉送礼。
但此次一晕，非但没有惹人爱惜，反而让众弟子怀疑她。
余怜珊气得头昏眼花，咬碎了一口银牙，差点暴露自己装晕的事实。
但现在已然晕厥，只能继续，不得动弹。
不过，众弟子有些苦恼。
余师妹已经晕倒，怕是问不出什么了，他们怎样才能找到陷害小师叔祖的罪魁祸首呢？
众弟子便抽丝剥茧，从头开始分析，倏然便将目光转到守飞沙峰结界的弟子身上。
“守结界的弟子在何处？”
“就是他第一个指认小师叔祖的。”
那名守结界的弟子哆嗦着身子往后缩，却被人丢出人群。
他第一时间矢口否认：“我可没说过，我只说过在结界外看到小师叔祖了而已。”
众弟子互换了眼神。
“好，那你发誓。”
“你不是余师妹，该不会也晕倒吧？”
那名弟子这下子真的要晕倒的，他察觉形势不好，便开始祸水东引：“我……我承认，是杜愉心杜师姐要我陷害小师叔祖的，但我不是在前一刻便醒悟了吗？我可没掺和进去。”
听此，众人又将视线转到杜愉心身上。
原来是你！
杜愉心见众人像是要吃人的眼神，脚一软，向后踉跄了几步，内心慌乱无比，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