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就像恐怖片里的慢动作。
所有人紧盯着打开的石门。
下一秒，门外跨进一双长腿。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推门进来。
“啊，我们回来了！”他说，很是欣喜。
这一声驱散了屋内紧绷的气氛，代之而起的却是诡异的安静。
“你们怎么都这幅表情？”年轻人走进屋，身后还牵着一个脸色发白的女孩。
两人穿着情侣装，男生还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模样。秦一燃一看便知，这就是之前去探路的那对大学生情侣。
“你们没迷路？”浴袍女不敢相信地问：“也没遇上怪物？”
男生用手擦出一块干净地面扶着女友坐下，才说：“别提了，没走多远小梦就被怪物抓住了。”
“啊？真被抓了？”
“看看，被抓住又活着回来的，不止小兄弟一个。”西装男马上挑衅地说。
男生扭头问谢韶唯：“你也被怪物抓去了？”
浴袍男对挑衅充耳未闻，也不等谢韶唯回答，问男生：“你们是怎么回来的？”
男生皱起眉头：“说来也奇怪，我追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怪物把小梦扔在地上就跑了。你觉得是为什么，小梦？”
女生明显还没从惊吓里恢复，听到问话，小幅度摇了摇头，往男生身后躲。男生赶忙搂住她肩膀轻声安慰。
“就这样？”几个人面面相觑。
别人不明白，秦一燃却猜到了。怪物跑开应该是去攻击他们小队了。时间上看差不多。
既然从怪物手下脱身的人不只一个，谢韶唯就用不着解释了。浴袍男一脸悻悻。
“那你们怎么找回来的？”他不死心，又问。
男生：“我们在一间石屋里躲了一阵，然后跟着墙上的划痕回来的。哦对了。”他想到什么，又有了精神。
“我看到解救者了！”
什么？
秦一燃抬眼看他。
“我们本来迷路了，在迷宫里走了半天，没想到迷宫突然重组，中间空出一片深坑。我们就看到一个人和怪物搏斗。他一身黑衣，身手矫健，一定是解救者。”
“真的吗？”
“解救者来救我们了！！”
“那他现在在哪儿呢？”
所有人都像有了希望，死气沉沉的眼睛又有了光。
“唉，他好像打不过那个怪物，跳到深坑里去了，我们等怪物走了，追过去，只捡到一把匕首。”男生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匕首。
式样朴实，刀刃却极锋锐，正是秦一燃掉落的那把。
秦一燃擦汗：还真被看见了。幸好没掉马。
男生接着说：“我听说解救者都是一个小队行动，我已经留了记号，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就一定会得救的。”
年轻男孩充满希望。带动大家也雀跃起来。
除了秦一燃。他被两个孩子开心地抱住，暗暗下定决心要带孩子们出去。
还有谢韶唯。
众人说话时，他仍在埋头刻画。
男生也看见了，好奇地走过去。看了一会，眼睛就睁大了。
“牛逼啊，兄弟，这是迷宫的分时透视图吗？”
谢韶唯正全神贯注画图，没回答。
男生也不介意，反倒激动起来。
“看这手法，你该不会是我们星大数模所的吧！那我该叫你学长了！”
“你是说星联大学的数学建模研究所吗？”浴袍男插话。“那可是国家级研究所。你们俩是科学家啊。”
“科学家谈不上。我就是见习了几星期。”男生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位学长才是。”
——用数学解释万物。
秦一燃知道这个顶级研究所的理念，和谢韶唯还真配。没想到他研究了半天，自己也被困在这个数字世界。
“学长，你这个图太厉害了，我都看不懂，能指点一下吗？”男生虚心求教。
谢韶唯这时才总算停下，手指点在一处。
“这是你们刚才躲的石屋吗？”
男孩仔细看了半天。“是的。我记得这个悬空的楼梯。”
“这里似乎是中心位置，不管迷宫怎么组合，所有石屋都有路直通这间石屋。”
听到讨论，所有大人都围了过来。
“啊你这么一说，那屋子是不太一样。”男生托着下巴回想。“对了，地面上还刻了字。”
“刻字？什么字？”浴袍女问。
“我不认识。”男生说。
“所以，那里或许有能出去的线索？”浴袍男迟疑道。
“这是游戏必经的石屋。一定有什么安排。”谢韶唯很肯定。
“那还愣着干什么，去那间屋子啊。”西装男率先要走。
众人迟疑。
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待久了，大家都不愿意离开。
半晌，谢韶唯平静的声音响起。“距离迷宫下次重组还有二十分钟，从这里到那间屋子只要十分钟。应该没有问题。”
浴袍男忙看手表，“没错，还有二十分钟才重组。”
男生佩服地看向谢韶唯：“我们回来确实只走了十分钟左右，学长你好神啊，我和小梦跟定你了。”
“那怪物来了怎么办？”浴袍女问。
“匕首上有黑色粘液，怪物应该受伤了，重组之前不会再出现。”
众人：“……”
有了科研人员的身份加持，加上冷静缜密的分析，众人对谢韶唯信服多了，在西装男的催促下，很快便一起离开石屋。
迷宫里火炬光芒耀眼，秦一燃一只手被谢韶唯牵着，另一只手抓着玩具熊，走在队伍前头。
他身后是西装男带着尧尧，再后面是浴袍组合，一人牵一个小朋友。最后是大学生情侣。
男生小心地扶着女友走路。秦一燃听到他小声安慰，说什么眼镜能找回来。想来是女生的眼镜掉了，怪不得一直低着头。
不一会，众人来到一处石梯。
长条石板一端连着石柱，一端悬空，螺旋向上，看不到尽头。整个楼梯高悬于深坑之上，没有任何护栏。
看着就让人心颤。
男生在后面喊话：“这里要小心些，有的台阶裂了。”
“……”
秦一燃听到有人咽口水的声音。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他手上一紧，谢韶唯已经拉着他跨上第一级石阶。
嗯，这台阶间距，对小朋友不太友好啊。
他努力迈开小短腿，跨过石阶间黑黝黝的空隙，就听谢韶唯在他头顶说：“要我抱你吗？”
“不用。”他想也没想地回答。这点困难还难不住他。但主要是这话听着别扭。谁要他抱。
谢韶唯没有坚持，只是牵秦一燃的手握得更紧了。
另两个小朋友已经被浴袍组合一人抱了一个。众人依次而上，石阶很高很长，又悬于深不见底的深渊上方，本来就走不快，加上有小朋友，一行人走得更慢了。
谢韶唯边走边提醒后面的人小心哪块石阶，秦一燃听到他说话的喘气声。这人体力是真的不太行。他一个五岁小孩喘得都没他厉害。
但此时除了坚持没有办法。
后面队伍里也有人走不动了。
“累死我了，你能不能自己走啊，你看安洁都自己走。”浴袍女很不耐烦道。
被她抱着的小女孩哭起来：“呜呜，我怕”
“我抱不动你！”
“不要！不要放下我！”小女孩大哭，似乎浴袍女已经松手了。
“你不会想扔下孩子吧！果然最毒妇人心。”西装男鄙夷地看向自己老婆。
眼看两人要争吵，谢韶唯一句话打断了他们。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他说着抬头向上看。
人在高处时，突然抬头容易眩晕，秦一燃受过训练，不觉得什么，谢韶唯却摇晃了一下。
“你行不行啊？”秦一燃忙拽住他衣角。
在他眼里，谢韶唯脸色发白，鬓角流下汗珠，完全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眼神却异常坚定。
“没事，”他说，又转头对后面喊：“坚持一下，快没时间了。”
这一喊，队伍前进得快了些。
突然，跟在后面的西装男大叫一声，只听一阵哗啦啦碎石滚落声，是他脚下的石阶断裂了。
所幸剩下的石块够长，他抱住石柱没跌下去。一站稳脚，他立刻朝身后浴袍男怒吼。
“好你个姓张的，你害我！！”
浴袍男瞪大眼，满头是汗。“你，你说什么呀？”
“不是你推我，还能有谁，还好这块石头已经裂了，我特意站稳。你等着！上去了看我不弄死你！”
“不是我！是她！是你老婆干的！”浴袍男求生欲极强。
浴袍女一脸惊恐。“不是我，我没有。”
西装男看向女人，“不会吧，你”
“来不及了，先走！”谢韶唯的声音打断他。话音刚落，一阵隆隆声从地底传来。
整个石阶开始旋转，震动。
“重组开始了！”
“快走，快走啊！”
原本螺旋排列的石阶逐渐合拢成垂直排列，再无人顾上争吵，开始拔足狂奔。
总算在石阶变成直上直下前全部逃出，几人瘫倒在一条通道里，无不气喘吁吁。
然而通道也在变形，墙壁翻开，地面倾斜，露出下方齿轮状咬合的石阶，滑下去就会被切成几段。
而更恐怖的是，一根黑色触手猛然搭在了通道的另一头，加速了通道倾斜。
“啊！”
“我操！！”
众人还没缓过来，只得再次逃命。
四周的火炬一根根熄灭，地面越来越斜，谢韶唯体力不够，渐渐落在了后面。
“怎么走！”前面有人大喊。
“左边第二条通道，跑到底就是。”谢韶唯说。
这个坡度他脚抬起来都费劲，只能使劲推秦一燃。“你先走，快！”
秦一燃嗤笑。
怎么可能。他就没学过“先走”两个字。
最后一根火把熄灭，通道一片黑暗。
秦一燃等的就是这时。他二话没说，把小熊往谢韶唯手里一塞，下一刻，双臂一用力，轻而易举把人横抱起来。
还是自己的身体好用。秦一燃找回感觉，几步冲上坡道。
谢韶唯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已经被抱着前进。他抓紧小熊，气道：“你又乱来！”
“嘘！”秦一燃边跑边回了他一声。
谢韶唯从这一声里听出了男人的自信和游刃有余。
他都能想象出秦一燃此刻的表情。
阳刚的脸上痞气十足，还带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一旦这劲头上来，没什么能阻挡他。
谢韶唯咬住嘴唇。
被强健的臂膀和胸膛围住，鼻端是那人独有的男性气息，这一幕何其相似。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谢韶唯闭上了眼睛。
高中转学第一天，他在转角和一个高大的男生撞上。那时他做完手术刚出院，靠在墙上上一时竟动不了。
那个男生弯腰与他对视。
“你怎么了？”
他疼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一定很吓人。
“不要怕，我这就带你去医务室。”那男孩沉着道，竟然打横抱起了他。
坚定的语气和坚实的臂膀，他吃惊的同时不由自主地产生信赖。
那天，他才知道，同龄的男孩子也能这么有力气。
那天，他第一次发现，同性的怀抱能带给他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再也不能忘却这个人。
再次被秦一燃抱住奔跑，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比隆隆的迷宫转动声还大。
地面过于倾斜，已无法行走。秦一燃几乎是把谢韶唯抛进了左边的通道，接着一个纵身，在滑落深渊前把自己也翻了进去。
谢韶唯还没来得及起来，就被压了个严严实实。
“抱歉。”低沉的男声贴着耳廓，让他背上发麻。秦一燃没给他出神的时间，翻身而起，一把拽起他。
通道尽头，是一道透出火光的窄门。众人正争先恐后往门里挤，无暇关注他们。而十几米长的通道上方，四道一米厚的石墙正缓缓落下。最快的一道墙已到头顶。
来不及了！
秦一燃拖着谢韶唯就跑。
“过不去的！”他听到谢韶唯虚弱的声音。
他就当没听到，更紧地抓住那人。
两人跌跌撞撞冲过三道墙，最后一道已落到膝盖位置，眼看要闭合！
“停下！过不去！”
谢韶唯喊起来。这人看不出来吗？
他正要停下脚步，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拽倒再一推，明白过来时，已贴着地滚过了石墙。
轰隆！石墙擦着他落下。
秦一燃！他没过来！！
谢韶唯心脏骤然纠紧。他扑到墙边，双手按在墙上，手背筋骨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