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
“我是不是有点事儿精?”薛明珠笑眯眯看着萧青林:“萧兄从前没遇到我这么麻烦的女人吧?”
“怎么会?你这叫审时度势, 随机应变。”萧青林打开折扇摇了摇:“我也觉着夜里在船上睡不太好,又潮,还带着凉气, 别再坐下病来。”
薛明珠无语看着他:“凉你还扇扇子。”
“呃……咳咳……习惯了。”萧青林面上发热:为什么扇扇子?还不是因为心中燥热, 至于为什么燥热……唔!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反正不是因为薛明珠,嗯, 绝不是。
画舫来到岸边, 目送几个人提着灯笼离去,船工忍不住抓抓脑袋:“这两个公子哥儿什么毛病?钱多了烧手吗?花了大价钱租了一夜的船,不到亥时就走了。嘿!还真没遇到过这样儿的。”
正咕哝着, 只见一条小船悠悠荡了过来, 船上一个小丫头打扮的人叫道:“王谷子, 我们霓裳姑娘叫你过去。
原本站在船舱边伺候的船工一愣,接着忙答应一声, 和众人打了招呼, 便下到那小船上, 一直来到另一艘画舫边。
此时船舱中的几位富贵公子每人搂着个美人儿, 正在高声调笑, 霓裳却独坐在船尾。王谷子诚惶诚恐爬上来, 行礼问道:“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我问你, 先前两船相近时,你们那边的客人可是说到我?他们说了什么?”
“呃……”王谷子一愣,面上现出犹豫之色,只见霓裳拿起桌上一个二两的小元宝,微微笑道:“你实话说了, 这二两银子就是你的;若不说,我自然可以问别人。”
王谷子面上现出贪婪之色,连声道:“我说,我说。”说完舔舔嘴唇,将萧青林和薛明珠的对话说了一遍。
霓裳面上变了好几个颜色,她身旁小丫头就知道姑娘要恼了,连忙问道:“你可听清楚了?那两人里边有个女扮男装的,说姑娘是……是庸脂俗粉的,应该是她吧?”
“呃……确实不是。”王谷子眼睛里只有那小元宝,老实回道:“那女扮男装的公子还帮姑娘说话来
的,但另一位公子就很不以为然,还说回京后要请那位公子去府里欣赏歌舞……”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
小丫头连忙将小元宝递给王谷子,打发他下了船,回身见自家姑娘身子都抖了,忙赶过来劝道:“姑娘也是,听了何老大嚼的舌根,就非要过来看看。其实这些年,咱们什么人没经历过?那轻浮无状的狂客看得还少吗?我看那个公子便是这样人。也有的,明明心里喜欢,嘴上偏偏要贬损,先前姑娘不是说过?这叫什么……欲什么来着?就是……诸葛亮七抓七放……“
“噗……”的一声,霓裳终于被逗笑,摇头道:“那是欲擒故纵,什么七抓七放。”
说完深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看那公子容貌气度不凡,必是贵人,想来也不屑玩这种把戏。倒是他身旁那个女人,多说是容貌秀丽,看不出什么特异之处,却不知为何能得这份机缘。”
小丫头忙道:“我也纳闷着呢,且看那女子形态,她该是个妇人,绝不是豆蔻少女,行为举止,也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女眷,不知那位公子爱她哪里?”
“哼!也许爱得便是那份放浪,好人家的女子,有几个会和男人同船游湖?孤男寡女在一起,可不就是奸夫□□。”
小丫头不敢再接话,知道自家姑娘是气疯了,言语才如此刻薄恶毒。
这时船舱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大笑声,霓裳回头一看,就见舱中情景当真是放浪形骸不堪入目,不由连忙扭回头,气闷道:“这些绣花枕头般的纨绔,真是叫人看了生气。”
“姑娘且忍一忍,好歹有知府大人的关照,他们倒也不敢来招惹您,只是这会儿也不好走人,那些公子哥儿虽然纨绔,却最重面皮,姑娘这会儿走了,岂不是叫他们下不来台?平白无故的,何苦得罪他们。”
霓裳知道丫头说得有道理,烦躁拿起团扇扇了几下,小丫头见她不耐,只得想方设法寻些话儿与她说,哄她开怀,因笑着道:“说起来,再过两日,京城钦差便该到了吧?我听说,
今次的钦差与往日不同,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不是过去那些糟老头子可比。”
说到即将驾临的钦差,霓裳面上方绽出一点笑容,紧握团扇慢悠悠扇着,一面柔声道:“我也听说了,咱们大夏统共只有两位亲王,这位瑞王爷便是其中一个,当真是年轻有为,贵不可言。”
“最重要的,是听闻他还没有娶妻。”
小丫头凑趣笑着,被霓裳瞪了一眼,然后她目光凝视着外面雨幕,一派悠然神往的模样,轻声道:“都说我们南方人杰地灵,这些年,我接待的王孙公子也不知有多少,却不知这位瑞王爷,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风华气度,还真想好好见识一番。”
“姑娘放心,钦差就要到了,别说有知府大人从中牵线,就没有,凭姑娘在杭州城的名声,难道还没有献舞的机会?若姑娘当真时来运转,被贵人相中,得以去京城那繁华之地见识一番,那时可别忘了小婷。”
“放心吧,我哪里离得开你这蹄子。”霓
裳在小婷脸上拧了一下,自己也撑不住笑意,用团扇掩着脸悄声道:“别说得这么笃定,你看刚才那人,不过京城中一个寻常富贵公子罢了,尚且眼高于顶,何况瑞王爷?我倒不敢过多奢望,免得到时不能如愿,反而失落。”
“刚才那种狂蜂浪蝶,哪里能和瑞王爷比?姑娘放心,我对您信心十足,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您更美的姑娘。”
主仆两个在这里畅想,耳听得身后舱中声音越发放浪,霓裳忙用手捂住耳朵,叹气道:“也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罢了,你听这雨势越发急了,去取我的披风来,我且去舱边听雨,强似在这里听他们调笑。”
小婷答应一声,转身去了,这里霓裳目光痴痴望着漆黑夜色中的冰凉雨幕,心中却只觉热烈如火。
“什么时辰了?”
薛明珠这些日子玩得畅快,昨晚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待到睁开眼睛,只觉隔着床帐,那阳光都分外刺眼,因拨开帐子,探身问了
一句。
绿玉从外面走进来,笑道:“回娘子的话,这会儿已经是巳时了,看你睡得香,就没忍心叫你,这些日子来回奔波,你也实在是累得很。”
薛明珠连忙摇手道:“你这么说我可要脸红了,分明是吃喝玩乐了一路,把自己累到。”
绿玉笑道:“这有什么?又没耽搁正事,养珍珠的事不是定下来了?”
薛明珠一边穿衣裳一边道:“虽是定下来,真正见效总要等到一两年后,如今咱们的重中之重,是这一次的贸易大会,一定要尽可能多淘澄些物美价廉的原材料。”
“娘子放心,有王爷在呢,咱们自然不能仗着他的势力强取豪夺,但想来也没人就敢骗您的银钱。”
说完出门叫人打水梳洗,不一会儿,白芍端了铜盆进来,薛明珠洗了脸,一边用白巾擦着,看向窗外道:“说起来,钦差的船该到了吧?”
“肯定到了,这会儿怕是已经被地方官们簇拥进酒楼了呢。”
白芍笑嘻嘻地接话,然后看着薛明珠好奇道:“娘子怎么不和王爷一起去?分明他昨天邀请您了。”
“原本倒是说好一起的。不过昨儿忽然犯懒了,再说我也明白,钦差驾临,那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去做什么?不如好好儿歇着。”
“王爷不是说,京城太妃娘娘那边不好交代吗?”
“嘿!”薛明珠将手巾掷下:“你这小丫头,偷听我们说话,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啊!”白芍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紧张道:“奴婢昨儿过来问晚饭,在廊下听见王爷和娘子说话,不敢打扰,所以……所以就听了几句,奴婢不是有意偷听,让王爷知道,我……我有几条命?呜呜呜……”
“不至于吧?怎么就吓得哭起来了?”
薛明珠连忙将人扶起:“你们王爷又不是吃人的妖怪,还几条命,断不至于如此的。再说,我和他又不是商讨国家机密,听见就听见了,有什么?我随口开个玩笑罢了,不想你就吓成这样。”
白芍这才松
了口气,端着盆逃也似的离了房间。薛明珠就看着绿玉道:“是我面目吓人么?怎么她们……小心肝这么脆弱?我不就是开个玩笑?”
绿玉耸耸肩,将她拉到梳妆台前坐下,一边梳着头发一边悠悠道:“娘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不是您说的吗?不畏流言蜚语,如今这些可不就来了。”
“什么意思?”薛明珠眉头一挑:“这府里传出不堪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