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感激 世人难救,救一个是一个……
不出赵向晚所料,一听说有人能证明,焦莉莉整个人便炸了。
“肯定是廖超勇那个狗东西说的,是不是?”
“男人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我以为他真的准备回去处理掉那个黄脸婆,哪知道全是骗我的。”
“狗东西,上一秒还抱着老娘说要和我双宿双飞,做一对长久夫妻,下一秒翻脸不认人,又和他老婆勾搭在一起,我呸!”
赵向晚迅速抓住她话语中的关键词:“处理掉那个黄脸婆?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据廖超勇所说,是你逼他除掉桂右莲,他左思右想,觉得你蛇蝎心肠,不敢再和你过下去,所以在桂右莲的陪同下,一起报了警。”
有读心术在手,赵向晚要是说起谎来,绝对是一流。
焦莉莉马上就信了她的话,气得脸色变成了猪肝色,连厚厚的粉底液都没办法掩藏。她重重一跺脚,努力证明自己:“没有,没有,我没有逼他杀人。警察同志你们要相信我,我就是个生意人,因为生不了孩子和前夫离了婚,这几年好不容易赶上政策好赚了点钱,哪里会好日子不好好过?”
【教唆杀人,这可是犯法!】
【廖超勇这狗东西当着我的面赌咒发誓,说回去就干掉那个黄脸婆,还装模作样带两把刀回去,结果呢?妈的!】
【装得可真像啊,难怪十几天不联系,原来早就变了心。】
听到这里,赵向晚明白了两点。
——第一,焦莉莉知道廖超勇的谋杀意图,不但没有阻止,而且乐见其成,有可能就是她唆使。
——第二,那两把刀的确是廖超勇带回去的。
她还知道教唆杀人是犯法?
明知道对方有家室,却非法同居。不仅如此,还教唆杀人?这个焦莉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朱飞鹏明白了赵向晚的意图,但不知道她要怎样撬开焦莉莉的嘴,他聪明地站在一旁,将进门的顾客引到旁边店里去,免得有人打扰赵向晚的讯问。
焦莉莉现在也是焦头烂额,顾不得做生意,她说了一堆话,却发现站在面前的女警面色淡淡的,似乎压根就不信,心里愈发着急起来。
“是真的,警察同志,你要相信我啊。”
“我没有教唆廖超勇杀人,是他自己买了刀说要带回去。”
赵向晚等的就是这一句,她立刻跟上:“什么时间门,在哪里买的刀?有没有收据?”
焦莉莉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
【完了,刀是我买的。】
【警察不会认为是我出的主意吧?】
【我年过四十,再不结婚,用什么办法拴住小廖?他比我年轻,赚钱能力又强,万一他看上个年轻漂亮能生养的,我怎么办?】
赵向晚冷笑一声:“廖超勇说,刀是你买的,钱是你出的,这总没有冤枉你吧?”
焦莉莉听到赵向晚这么说,哪里还有半分怀疑?这么私密的事情,除了廖超勇谁也不可能知道。完了!肯定是他诬告自己!
“刀,刀是我买的,我半个月前到小市场买了一套厨房用的刀,我有收据,你们也可以去问,是在一家叫万里风的店买的,店老板叫阿强,当时我们还聊了几句。你们可以去调查,我肯定没有说谎。一套一共五把,我拿回家之后一直放在厨房里,什么时候被姓廖的拿走,我也不知道。”
赵向晚一脸的不相信:“你买的,廖超勇拿走十几天你能不知道?肯定是你把刀给了他,让他回去杀桂右莲。要不是廖超勇后来良心发现,你不就得逞了?”
焦莉莉苦笑:“我得逞了?我得逞什么?他老婆死了我能有什么好处?这家店是我的名字,前期投入也是我拿出来的钱,姓廖的对外说是店老板,其实就是我的员工。我唆使他杀老婆做什么?”
听到这里,赵向晚问:“收据呢?剩下的刀具呢?”
焦莉莉现在只想清洗自己身上的罪名,对于警方的询问十分配合:“在家里,我带你们去拿。”
焦莉莉与廖超勇开的这家店并不算大,并没有请员工坐店,平时都是焦莉莉坐店,廖超勇开着小货车四处送货、进货,这十几天廖超勇没有回来,焦莉莉不知道他那边是什么情况,打了几次传呼都没有消息,心里着急,只能临时请了个送货的小伙子。
现在要离开,焦莉莉和旁边老板打了声招呼,带着赵向晚三人走出建材城。
她这两年的确赚了钱,在市区建材城附近新开发的小区买了套住房,三房一厅一厨一卫,装修得简单适用,这里应该就是廖超勇与她同居的地方。
赵向晚问:“房子写的是谁的名字?”
焦莉莉顾左右而言它:“都是开店赚的钱,一共花了三万多,装修又花了一万,我一个单身女人开店赚的钱也不容易啊,都是辛苦钱。”
【杀千刀的,当初我怎么就被他给骗了?】
【说什么店是我的,那房子就得是他的。】
【狗男人!】
房子写的是廖超勇的名字?真是太好了。
先前听说门店名字是焦莉莉,廖超勇只是她员工时,赵向晚暗道可惜。因为这样一来就算廖超勇身亡,也没办法从焦莉莉这里拿到任何钱财。珠珠才五岁,她未来生活怎么办?虽然有大姨抚养,但是钱呢?钱从哪里来?与其指望大姨的良心,还不如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赵向晚道:“到房管局一查,就能知道房子是谁的。”
焦莉莉咬着牙:“你们警察为什么总是偏向那个姓廖的?是!这房子是他的名字,但钱可都是我掏的!他要是想要房子,让他来找我,看我不打他个满脸开花!”
赵向晚瞟了她一眼:“打人犯法。”
焦莉莉被她这一眼气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气愤愤打开门,也懒得换鞋,径直走到房间门,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一股脑倒在茶几上,带着情绪胡乱翻找,最后找到一张收据甩给赵向晚:“呶,买刀的收据。”
她还不忘记补了一句:“如果是我教唆杀人,肯定不会老实交代买刀的事情,更不可能拿出收据,是不是?警察同志,你要相信我,姓廖的嘴里就没一句真话,他是个骗子!他现在就算和桂右莲和好了,谁知道憋着什么坏呢,你们别信他的话。”
赵向晚面无表情地接过收据,看一眼之后交给朱飞鹏。
朱飞鹏戴着手套,收进证物袋。
焦莉莉感觉有些不对劲:“这是我的收据,你们为什么拿走?”
刘良驹走到厨房,翻出另外三把刀具,同样装进证物袋,冲赵向晚扬了扬袋子:“另外三把已经找到,的确与那两把是一套。”
赵向晚没有理睬焦莉莉的疑惑,冷冷询问:“刀没有鞘,他用什么包住那两把刀?”
焦莉莉被赵向晚的气势所慑,指了指电视柜旁边堆放的报纸。
赵向晚走近,找到与案发现场同一期的《星市晚报》,果然发现缺了1995年5月31日的两张。《星市晚报》一共四个版面,除了都市新闻、财经报道,还有小说连载、市井消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一些情感故事,很受当地人喜欢。
其它日期的报纸四个版面都保存完整,只有5月31日的报纸缺了两页。
这说明,这两把刀的确是廖超勇用家里报纸包上之后,带去垃圾堆放场。
不等赵向晚说话,朱飞鹏心领神会,走过来取走5月31日的《星市晚报》,再一次装进透明的证物袋。
警察的这一系列操作下来,焦莉莉内心的不安感越发强烈。
如果只是非法同居,如果只是教唆杀人,警察为什么要把刀、报纸、购买收据郑重其事地装进袋子带走?
他们的表情太过凝重、动作太过娴熟,完全不像是普通的派出所民警。
【不会是姓廖的真的杀了人,然后潜逃了吧?】
【现场留下了刀,所以警察上门来搜查?】
【完了完了,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他不是说了,会小心分尸,保证不会被人发现吗?】
【蠢货!蠢货!】
赵向晚示意焦莉莉坐下。
焦莉莉现在六神无主,下意识地听从赵向晚的安排,乖乖坐在客厅的布沙发上。
赵向晚目光似电,紧紧盯着焦莉莉的面部表情。
朱飞鹏也来了兴趣,站在赵向晚身后,眼神灼灼,细心观察着焦莉莉的一举一动。
被两名刑警这么盯着,焦莉莉如坐针毡:“警,警察同志,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向晚拿过一把装在证物袋中的刀,摆在茶几上。
刀还没有被使用过,锻打过的高碳钢,坚硬无比,闪着寒光。
赵向晚没有正面回答焦莉莉的话,而是直接从刀入手开始询问。
这一回,赵向晚的声音里透着冰冷,带着强势的压迫感,让焦莉莉的紧张情绪愈发强烈。
“刀,是什么时候买的。”
“借据上有日期。”
赵向晚抬了抬手,朱飞鹏拿出借据,摆在茶几上:“你来告诉我,刀是什么时候买的。”
焦莉莉看一眼借据,开始放弃自我思维,顺从地回答:“5月27号。”
“今天是几号?”
“6月12号。”
“廖超勇哪一天离开?”
“1号,他说要陪女儿过儿童节。”
发现尸体的日期为6月5日,死亡时间门4-5天,案发时间门为6月1日,缺失报纸的日期为5月31日,买刀时间门为5月27日,时间门上完全吻合。
“他中间门回来过吗?”
这个问题一出,焦莉莉立马警惕起来,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他一号一早,拿报纸把刀一包,带着刀就回他那个家了。”
“带刀回家,一把切肉刀,一把剁骨大刀,为什么?”
焦莉莉哪敢回答这个问题,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知道,我不知道。”
赵向晚冷笑一声:“你买的刀,你不知道用途?”
焦莉莉的心跳逐渐加快。
【我当然知道,可是不能承认啊。】
【谁让那个黄脸婆不肯离婚?我已经过了四十,再不结婚怎么办?】
【他说杀了她,一分钱不用给她,我当然说好。】
【可是……我能这样告诉警察吗?不能!】
焦莉莉现在心虚至极,只求脱身,拼命解释:“是他让我买的,我有什么办法?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赵向晚一个字不说,她的眼睛里透着逼人的寒光,令焦莉莉越说越没底。
【是不是他说是我教唆的?】
【他肯定想把罪名推到我头上。】
【警察不会真信了吧?】
越想心越慌,焦莉莉大叫起来:“警察同志,我要举报!”
刘良驹有些激动。如果焦莉莉能够指认是廖超勇带刀前往,准备杀人,那桂右莲就能定义为正当防卫。哪怕防卫过当,死罪可免!
赵向晚很镇定:“举报什么?”
焦莉莉大声道:“我要举报廖超勇谋杀!他让我买刀,又带刀回家,就是为了杀掉他老婆。”
赵向晚摇摇头,嘴角带着嘲讽:“可是……”
不等赵向晚把话说完,准备先下手为强的焦莉莉便一五一十地将廖超勇计划杀人的所有过程说了个清清楚楚。
——五月回了一趟家,气得破口大骂,便嚷嚷着要杀了那个黄脸婆;
——廖超勇让焦莉莉买了一套刀具;
——六一那一天,因为刀太利,廖超勇用报纸将刀一包,塞进他的黑色皮包里,便回了家。
——廖超勇一直没有回来,焦莉莉传呼台打了无数个电话,给他的bb机留言,但他一直没有回话。
朱飞鹏坐在一旁做笔录,笔走如飞。
等焦莉莉说完,他走向让她签字。焦莉莉老老实实签了字,紧张地看着眼前三名警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警察同志你们和我说实话啊。真的是廖超勇和他老婆和好,然后告我非法同居?”
她突然反应过来:“啊,不对,如果是姓廖的告我,非法同居难道不是要把我们俩抓起来?他干嘛要告我?不对不对……”
焦莉莉眼神恐惧,愣愣地看着赵向晚:“警察同志,不会是姓廖的真把他老婆杀了吧?我已经举报了,我刚才已经签字举报了对不对?我不知道这是真的,我以为他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赵向晚拿到了所有证据之后,这才让朱飞鹏把尸体照片取出来。
她将这张照片送到焦莉莉面前,凤眼微眯,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威严感:“认得出来,他是谁吗?”
焦莉莉与廖超勇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一眼便看出是他,但这惨白的皮肤、满身的尸斑、腐烂的面孔……怎么会?!
她的瞳孔猛地放大,整个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陡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小廖?!”
“为什么?”
“他不是去杀人的吗?怎么死了?”
“这不可能!怎么他死了?”
赵向晚冷笑道:“你知道他是去杀人的?”
焦莉莉这才发现自己话语中的漏洞。
她刚刚举报过廖超勇,说他要杀老婆,而且还指挥她去买刀,自己也是看着他带刀离开的。为了美化自己的行为,焦莉莉一直声称自己并不知情,只以为廖超勇开开玩笑。
可是,刚才自己说了什么?
如果她知道廖超勇计划杀人,却没有报警,那就代表她默认,并且协从。
焦莉莉慌得摇头、摆手两个动作一起上:“没有没有,我不知道他要去杀人,我只以为他是去吓唬吓唬他老婆。”
赵向晚将照片送得更近一点,与焦莉莉的眼睛只相隔一尺之距。她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怒意,让焦莉莉不寒而栗。
“看清楚了,是不是廖超勇?”
“是,是他。”
“他将桂右莲带到垃圾堆放场,拿刀准备杀人。可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挣扎间门桂右莲摸到一块砖头,反击成功,将他打死。”
焦莉莉听得一颗心差点跳出喉咙口来,她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照片上的情人尸体,巨大的恐惧感将她笼罩。
赵向晚的话语仍在继续。
“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人死之后的样子。”
“死后一天,肌肉开始僵硬,血液凝结,皮肤发黑。”
“死后三天,内脏开始腐烂,这种腐烂使得尸体散发出恶臭。”
“死后五天,开始出现浮肿,带着血液的泡沫从口和鼻子中流出来……”
焦莉莉被她的话吓破了胆,再看到那骇人的照片,精神全盘崩溃,双腿一软,瘫坐在沙发上,眼泪鼻涕一起流,泪水将粉底液冲开,一张脸斑斑驳驳、沟沟壑壑,模样难看至极。
赵向晚的怒火勃然而发。
“现在知道害怕了?”
“买刀的时候不知道害怕,拿报纸包刀的时候不知道害怕,看着杀人凶手离家的时候不知道害怕,怎么现在看到尸体照片就害怕了?”
“杀人者,被反杀,你才害怕了?”
焦莉莉先前把杀人想得简单,一来动手的人不是她,没心理压力,二来廖超勇抱着她畅想未来,无比美好。
可是看到廖超勇死后惨状,听到赵向晚的话语,她这才知道,原来人死之后,这么恐怖。
早知道会是这样,干嘛要杀掉桂右莲?给点钱打发了她,不好吗?等她病重了再把珠珠接过来养,不好吗?
因为想轻松解决问题,因为想不花钱得到好处,结果丢了性命。
你想杀人,就得做好可能会被别人反杀的后果。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焦莉莉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不自觉的颤抖,让她的牙齿也在咯咯抖,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
“我,我没有想到。”
“我就是太想结婚了,我生不了孩子,我愿意把珠珠养在身边的。”
“是,是我怂恿小廖杀人,我错了。”
“我认罪,我认罪……”
“我愿意补偿,我愿意补偿她们母女。”
补偿?必须要有。
但法律的惩罚,也必须接受。
将焦莉莉带回市局,将所有证物提交,双方证词一对,将所有资料整理完毕,移交检方之后,废井抛尸案,就此破案。
赵向晚入职后的第一个案子,就这样破了案。
证据链完整无缺。
杀人动机清晰明了。
可是这个结果,却让人唏嘘。
桂右莲听警方告知焦莉莉已经认下教唆杀人的罪名,并愿意补偿珠珠,激动得泪水长流,连连鞠躬,声音哽咽地表达着发自内心的感谢。
“谢谢,谢谢你们。你们为我,为珠珠做了这么多,我是知道的。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我知道的。你们是好警察,好人会有好报。”
被带下之前,桂右莲又跑到赵向晚面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你是个非常非常好的警察,将来我家珠珠长大了,我让她也像一样,当一个好警察。我能够看着她长大,都是你的功劳,我知道的。”
赵向晚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直到桂右莲离开她的视线,赵向晚依然没有说话。
何明玉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搂过她的肩膀,温柔地安慰道:“你帮珠珠争取到了房子、赔偿,又帮桂右莲找到正当防卫的证据,如果不是你,哪能那么容易让焦莉莉认罪?珠珠能够顺利长大、桂右莲不会判死刑,你能做的,已经够多。”
朱飞鹏道:“小师妹刚入职,就遇到这样的案子,的确劳神费力。我和你说,先前你是实习,可能感受不太深。现在真的入行了,每天接触到的不是犯罪嫌疑人,就是受害人。俗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由此带来的负面情绪会很多。以后啊,不要太投入感情,不然你会很累。”
赵向晚转过头看着他:“不要太投入感情?”
朱飞鹏点头:“是的。咱们重案组接触过那么多大案、要案,你以前也接触过的,哪一个不是有着可怜之处?”
停顿片刻之后,他开始细细地列举:“你刚进组时接触到的无头女尸案,曹彩雁杀了那么多女人,难道不是因为丈夫出轨、付出所有被喂了狗,心理变得扭曲?翁萍芳被杀的那个案子,潘国庆难道不是因为妻子出轨、虚荣败家,这才生出杀意?就连简腾杀人,是不是也有一个可怜凄惨的童年?”
赵向晚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刘良驹听到他们的对话,走过来拍了拍赵向晚的肩膀:“咱们重案组,就和医院重症室一样,接触到的都是病入膏肓的人。不是死,就是残,所以心态一定要好。向晚以前读大学,偶尔过来实习一下,大学单纯快乐,可以充当缓冲地带,消化掉难过、无助的情绪。现在一整天的时间门都在这里,每天有无数琐碎的工作要做,更要学会调整心态。”
赵向晚是个聪明人,拥有读心术的她,对于消化不良情绪的能力远超于常人。
之所以有些怅然,是她突然发现,世人难救。哪怕她有一颗追求公平、公正的心,哪怕她立志要为善良的人们讨个公道,但是……她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微小。
听到师兄、师姐们的话语,她立刻想通了关键:“好,我知道了。”
世人难救,救一个是一个;
力量微小,尽力而为就好。
想通透之后,豁然开朗,赵向晚笑了起来:“师兄、师姐们,我入职后的第一个案子破了,想个什么办法庆祝一下?”
何明玉眼睛一亮:“好久没有见到季昭了,要不把他也叫出来,大家一起吃一顿?”
赵向晚点头:“好,那我们直接去四季大酒店,他平时都在那边画画。”
酒店顶楼是季昭的私人空间门,画室非常大,有两间门大卧室,其中一间门是赵向晚的。赵向晚为了上班方便住在金苑小区,但周末会到这里和他约会。
一通电话打过去,重案组的所有成员齐聚四季大酒店宝珠厅。
许嵩岭出差在外,没办法参加,只能遗憾缺席。
季昭候在酒店大堂,长身玉立,宛如修竹临风。
一看到和众人一起走过来的赵向晚,季昭展颜一笑,迎上前来,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
【你来了。案子破了吗?】
季昭的眼睛里似有星光闪烁,神秘而耀眼;他的眼神似清溪自山涧流下,悠深而透亮。见多了叵测人心之后,赵向晚最渴望的便是见到季昭。他身上有一股让她平静、轻松的力量。
赵向晚微微一笑,与他十指相扣:“是,案子破了。”
其余几个都热情地冲着季昭打招呼:“嗨,季昭,好久不见。”
赵向晚忙毕业论文期间门,很少来重案一组,这让季昭也没有露面,大家与他几乎有四、五个月没有见到。
季昭的灿烂笑容只对着赵向晚一人,面对朱飞鹏等人的热情,他敛了笑容,目光挨着个地从他们脸上掠过,轻轻点头。
季昭的目光如蜻蜓点水,但却亮得让人心生欢喜。大家相处这么久,当然知道他不会说话,全都笑了起来。
“季昭越来越有烟火气了。”
“可不是,几个月不见,越发平易近人。”
“不愧是我们公安系统刑侦画像第一人,这气质,真是绝了。”
听众人站在大堂马屁滚滚,赵向晚忍俊不禁:“喂,季昭不喜欢这些虚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朱飞鹏“啧啧”两声,“向晚,在我们公安系统,你的名声不如季昭大。京都那个宁清凝只要出去讲课,一定要提到季昭的名字。目前经他之手培训出来的刑侦画像师遍布全国,个个对季昭佩服得五体投地。咱们要不是你的关系,恐怕难得见到季昭大师啊。”
季昭看一眼赵向晚。
【老宁很有名?我很有名?】
现在的季昭,自从与赵向晚谈恋爱之后,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他学会了遗忘、清除掉不必要记忆,也学会了观察外面的世界,对社会结构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可以说,除了语言障碍之外,他与普通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在外人眼里,季昭是个深藏不露、不言不语、高冷内向的画家,兼任刑侦画像师。
在赵向晚眼里,季昭依然是那个单纯、阳光、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小云雀。
听到季昭的话,赵向晚微笑:“是,很有名。”
季昭皱了皱眉。
【烦人。】
赵向晚捏了捏他的手:“不理他们,你做你的事。”
季昭的内心世界已经呈现出敞开状态,曾经封闭的那棵树、那片草地、那只小云雀的画面不复存在,但他依然只愿意与赵向晚交流。
何明玉挺着五个月的孕肚,羡慕地笑道:“向晚和季昭的感情还是这么好。”
朱飞鹏将她肩膀一搂:“咱们俩的感情还不是挺好?革命友情坚不可破。”
革命友情?众人都笑了起来。
赵向晚道:“走吧。”
一行人走过大堂的拼花大理石地板,在水晶灯的照耀之下上了楼,顺着红地毯走过一条走廊,便是豪华包房所在。
经过第一个包间门,门开着,听到里面嘈杂的贺喜之声,一晃眼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赵向晚站住了脚。
一张大圆桌旁坐着二十个人,每个人都站起身、举着杯,望向坐在主位的那个四十来岁男人。
“唉呀,姐夫,恭喜恭喜,恭喜小天金榜题名!”
“虎父无犬子,还是哥哥你会培养人,小中已经在公司上班帮忙,小天保送京都大学,真是优秀啊。”
“昊天计算机集团公司越做越大,盛总功不可没啊。现在二公子马上就要进最好的学校,读计算机专业,等毕业之后一定能让公司走上辉煌!”
那个坐主位的中年男人,赵向晚曾在季锦茂的别墅里见过一回,姓盛,开了家计算机公司。
他的身旁站着两个年轻人,赵向晚没有见过。
一个身穿一套深蓝色西服,个子中等,面容沉稳憨实,咧开嘴笑得很欢喜。
另一个身穿黄色棒球衫,个子高挑,少年稚气,长相英俊,眉眼与那中年男人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他抿着唇,没有笑,一屋子都高高兴兴,就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还有一道赵向晚觉得熟悉的身影,身穿藕荷色套裙,身形苗条,风韵犹存,正是朱飞鹏的母亲、何明玉的婆婆,季锦茂的左右手,卢曼凝女士。
卢曼凝举着酒杯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告辞出来,看到赵向晚等人,眉开眼笑地说:“你们来了,走走走,我陪你们过去。”
包厢门合上,刚才的喧闹也被隔绝开来。
卢曼凝看赵向晚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个包厢方向,便笑着问:“昊天集团的盛承昊,你应该见过吧?”
赵向晚点点头:“有点眼熟,在季家见过。”
卢曼凝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说:“盛承昊也是个人才,87年从华夏科学院计算机研究所出来之后,带着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创业,创新汉字显示系统,不断升级硬件,还非常重视团队管理,才七、八年时间门就把昊天集团做到全国闻名。他和政府搞了不少合作开发,帮助政府建机房、建数据库,真的很会做生意。”
数据库?听到这个名词,赵向晚有点耳熟。
好像赵晨阳曾经提过,未来公安系统会建起指纹、dna数据库,只需要把相关信息输进去,就能通过计算机迅速匹配。这样一来,就不需要办案人员一点一点地比对数据,大大提高了办案效率。
赵向晚再看一眼包房名,把盛承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上。
卢曼凝看她感兴趣,便多说了几句。
“盛总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盛载中,学习成绩一般,中专出来之后进公司帮忙。小儿子叫盛载天,听说读书很有天分,今年拿到了京都大学的保送资格,不必参加七月份的高考,盛总这一高兴,把亲戚朋友请到四季酒店来吃饭,我就陪坐了一下。”
赵向晚“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什么。
坐在圆桌主位的那个中年男人,赵向晚在季家别墅见过一面,是个非常精明、有才的商人,从科学院高级工程师到公司总裁,转型非常成功。
只不过,赵向晚对他印象并不好,因为他对妻子并不好。
记得当时盛承昊是携妻子一起过来的,他妻子姓谢,但人前人后他介绍她时,说的是“我夫人”、“贱内”,有事要叫她的时候,无名无姓地喊:“喂,你!”
他妻子娇小玲珑,老实木讷,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每当他介绍她的时候,她总是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客气而拘谨,看得赵向晚有点难受。
季锦茂等盛承昊走后,曾与洛丹枫吐槽:“这人怎么一点也不尊重他夫人?既然要带夫人出来应酬,感情再不好,面子功夫总是要有的吧?”
洛丹枫很不喜欢盛承昊:“以后你别和他来往,这种人,再有能力、再有钱,咱也不稀罕。”
盛承昊买下季锦茂那个片区的一栋豪华别墅,算是季家的邻居,因此才有那一回的拜访。后来盛承昊但凡有商务宴请、大型活动,都选择在四季大酒店举行,季锦茂也不好与他断交,只能应付着来往。
赵向晚有时候和季昭一起回季宅的时候,会经过盛家别墅,遇到过两回她妻子在院子里浇花、除草,瘦弱娇小的身影,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写满故事。
赵向晚不敢触碰她的心事,于是一直保持距离。
刚才那一大桌子宾客,似乎没有看到那位谢女士。
赵向晚问卢曼凝:“盛总的妻子呢?今晚没有参加宴会?”
卢曼凝笑道:“是没来,盛总解释说妻子生病在家,但盛载天有点不高兴,嘟囔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盛总瞪了他一眼,他就没再说话,只是全程绷着脸。明明一桌子人都是来给他贺喜的,但我看他好像一点也不开心。”
朱飞鹏亲密地搭着母亲的肩膀:“儿子嘛,肯定是关心他妈妈的病情,所以不高兴。”
卢曼凝不耐烦儿子过来表达亲近,快走几步扶着媳妇:“明玉,身体怎么样?在单位上班吃不吃得消?要是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啊。”
何明玉身体素质好,虽然怀孕五个月依然身姿矫健,她哈哈一笑:“妈,你放心,我没事。上班轻松得很,就是无聊。我告诉你,最近重案组又破了一个案子,惊险呐~”
卢曼凝来了点兴致,一边将大家安排进包房坐下,一边好奇地问:“怎么个惊险法?”
何明玉没有参与,但不妨碍她绘声绘色地讲起故事来。
一屋子欢声笑语。
过得几天,赵向晚再一次见到盛承昊,却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