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五章 黄雀在后
星光烁烁。
月光皎皎。
火光耀耀。
世间有许多光，天上地下，白天黑夜，却没有哪一道较那两道目光更冷酷。至少于一众黑衣人而言，当他们发现自己已身中奇毒、浑身无力，当对他们施毒的辛瑶华缓缓自黑暗里走出，辛瑶华的目光即是他们迄今所见最冷酷的光。
两年前的某个夜晚，他们面对官兵的围剿都没有这么胆怯过！
正是那个夜晚，金刀王霸天提前获悉官兵会摸黑上山，遂于必经之路设伏，将前来围剿的将军一刀斩于马下，一战成名！
青衣朴素，多有补丁。
毒药无味，防不胜防。
同时符合以上两点的并不多，最近恰有一位风头正盛。故而他们实际畏惧的非为任何一道光，而是已被他们认出的妖女辛瑶华。
“你……你……”
“你就是那个妖……妖女，接连毒害许多成名高手……”
“大哥，咱……咱们真不该来，不……不该接这趟活，好好的山……山贼不做，非要替别人卖命……”
…… ……
辛瑶华现身后，除金刀王霸天外的所有人皆已倒地，或躺或坐，皆软而无力，面露惊恐之色，不觉想起那一个个遍传江湖的可怖传闻：一个个成名已久的大恶，一个个武功卓绝的高手，不论单挑还是齐上，皆无幸免，连不戒和尚、西川童老这样的老怪物都栽在辛瑶华手上。
这是辛瑶华被冠以妖女的原因。
起初，只是恶人们称她为妖女。可短短数月，她的妖女名号已为江湖所公认，连屹立江湖百年不倒的武林四大世家亦广发名帖，誓为武林除害。
“你们这群软蛋，都给老子住口，士可杀，不可辱。妖女，你若有种，便与老子单挑，老子定要将你剁成肉泥。”金刀王霸天用力喊出之际，已然挥起原本撑地的金刀，想要劈向辛瑶华。
“咣当”一声，金刀落地。
原来，那一喊已用去他的全部力气，而在他的金刀挥起后，只遭辛瑶华的脚轻轻一踢，金刀便脱手而飞。
“我是妖女。”
“你当然是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哼，我若是妖女，你们便是一群来自地府的魔鬼。魔鬼不应待在人间，而应滚回地府。”辛瑶华冷哼一声，一脚将王霸天踢飞。
至此，包括王霸天在内的所有山贼皆倒地不起。
“桃子，你闻闻看，这是姐姐自制的香气。”辛瑶华来到春桃身边，取出一只通体墨绿的小瓶，拧开，凑至春桃鼻前。
只轻轻一闻，顿觉神清。
原来，这是解药。辛瑶华的施毒手段高超，解毒手法同样稀奇。
“姐姐的手真巧！”春桃站起，蹦跳如常，笑得烂漫，宛如桃花盛开。可在看到那片已遭焚毁的桃林与正在燃烧的家园时，春桃不免由喜转悲，如水清澈的眼睛泛起朵朵泪花。
“你若喜欢，姐姐便送你。”辛瑶华抚摸春桃的脸，甚是轻柔。
“当真？”春桃大喜，笑逐颜开。
“给，拿去，好东西要分享，让你的叔叔婶婶们也闻闻。”辛瑶华将药瓶轻放于春桃掌心，便不再看春桃以及任何一个村民。
就在昨日，她曾对桃花源村施以迷烟。
那些迷烟虽不致命，却终究于身体有害，故而她心中有愧，竟一时不敢面对。村民们可是知道她曾对他们下毒？若春桃知道她曾对他们下毒，可会如方才那般亲切地唤她姐姐？
她不知道，但她期待。
她所能做且应该做的，便是保护家园已毁的村民。是的，在发现桃林燃烧的那一刻，她已将桃花源村的灾难归因于自己。
“说吧，你替谁卖命。”辛瑶华脚踢金刀，待金刀凌空时单手拿住，再以一个绝妙的转身用刀背挑开王霸天的蒙面黑巾，当即喝问。
黑巾之下，一张极其丑陋的脸。
两腮各有一道刀疤，如那山野里的深深沟壑，鹰鼻如钩，倒挂着一粒豆大的肉球，嘴型略歪，唇则厚如两肠，着实怪异。
“不要看，不要看……”王霸天竟是情绪激动，挥舞着双手，既不让辛瑶华看，更不让他的金刀寨属下们看。
“这副尊容，我却不敢再看。”辛瑶华轻摇摇头，果真不再看，却自走到一名黑衣人身边，正想以刀背挑开黑巾，却道：“还是别看的好，寨主已是如此尊容，底下的小兵想必好不到哪儿去。”
“多……多谢女侠手下留情……”
“我是妖女。”
“女侠说笑，似女侠这般惩恶扬善的侠客，当得女侠二字，至于那些所谓名门世家，却是浪得虚名，不及女侠分毫。”这名黑衣人眼睛泛光，却是机灵得很。
“你若再说一个侠字，我立即要你的命！”
“小的不敢，小的再也不敢……”他本意是想讨辛瑶华欢心，以求得一线生机，殊不知辛瑶华最是厌恶他这一类墙头草。
“你来说。”
“说……说什么？”
“你曾说好好的山贼不做，非要替别人卖命。说吧，是谁让你们来的。”这是辛瑶华的担忧，若这群山贼只是奉命行事，则幕后之人一击不中后必不会善罢甘休。
敌在暗，她在明。
她一向自信，却绝非自大。面对一个未知的敌人时，首先要做的是变未知为已知。
“混蛋，你若是说了，咱们都得死！”王霸天突然不再遮脸，情绪更为激动。与别人看到他的脸相较，他更畏惧幕后之人。
“若小的说了，可否饶小的一命？”
“可以。”
“你如何保证？”
“你若不说，我大可问别人。命只有一条，我以为你会很惜命。”
“别别别，小的说便是，小的说便是，命我们来找药王谷的是黄……”话音未落，忽有一箭，破空而来，稳稳插入这名黑衣人的胸膛，而他向后一躺，已然断气，再也无法开口。
这是一支来自黑暗里的远程箭。
这同时是一支暴露位置的箭，依箭的位置判断方向，辛瑶华已然起身，看向那片遭大火焚尽的桃林。
余烟缭绕的桃林，无边黑暗的尽头，敌人现身之前，已闻诡谲笛声与那嘚嘚的马蹄。那是一阵不知数量的马蹄声，更不知马上坐有多少人，辛瑶华所能做唯有等，等马蹄声越来越近，等敌人不善而来。
她大可躲进太白山中。
可她不能躲，只因她身后有着上百名手无寸铁的朴素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