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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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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院内,顾长修听见门外小弟子逐渐跑远的声音,忍不住回过头来瞪了君止一眼,没好气道:“你明知道他来了,有什么话非得当着他的面说?”

    君止坐在昨晚季丹心坐过的位置,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如果不是手上还缠着绷带,丝毫看不出是个受了伤的人。他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眼神似乎比平时更冷。

    面对师父不满的目光,君止却偏过了头,执意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他如果不是心虚,何必逃跑?”

    他这话出口,原本已经做好了先挨顾长修一顿数落的准备。不料顾长修盯着他看了半晌,再开口时只是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不疼了?”

    君止一愣,终于低下了头:“我没什么大碍,抱歉让您担心了。您还好吗?”他其实知道,师父为了能及时赶去a市,八成也连轴转了好几天没合眼。

    顾长修微微一叹:“我没事,可惜当时情况危急,魔魂那边又比较棘手,所以还是让梦魔逃了。”

    “梦魔的事责任在我,您不必自责。”提到梦魔,君止的眼神愈发冰冷,“终有一日,我会亲手斩她于剑下,替我队内的兄弟们报仇。”

    顾长修知道他心中有气,又钻了牛角尖,也只能劝道:“梦魔的事,责任不在你,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一天到晚净想着替自己揽锅?”

    “我……”君止刚要开口分辨,但话到嘴边终究咽了回去,决定先不拱师父的火了。

    院内安静了足足一分多钟,顾长修才又迂回地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丹心已经是你师弟了……昨夜的事,错不在他。”

    君止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还是不太明白,您到底为什么收他为徒。”说着,视线落在了手边一叠资料上。语气虽然缓和了一点,但眉头仍然微蹙着。

    “就事论事,就算他昨夜没有来抢魔晶,您单看他这资料——”君止随手翻了翻文件,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如果只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也就算了,可他所在的那个寒龙帮,烧杀抢劫、拐卖妇女儿童,无恶不作。最近几年是收敛了点,但他们犯下的恶行不会被抹去,我已经联系了a市警方,就他们那个帮主,至少要被判个死缓。”

    他有如此反应,其实也在顾长修意料之中,顾天师在心里叹了口气,仍替小徒弟分辩道:“那个什么青龙帮固然可恶,但丹心本人没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吧?他的出身你可能不太了解……”话音戛然而止,君止等了片刻,却没等来后续。

    君止转头看向顾长修,有些不能理解师父为什么这么护着新收的小徒弟:“您觉得他能够‘出淤泥而不染’吗?他本人也有因为偷盗进过少管所的记录,居然还是偷的警察。”君止说着,又从文件中抽出了一页纸,“他如果只是幼时被教唆着去偷盗也就算了,可直到现在他也仍然在为那个寒龙帮卖命。不然我昨晚为什么会遇到他?”

    提起昨晚,君止的手渐渐紧握成拳。队内那些鲜活的面孔,都曾与他并肩战斗,同他出生入死,那些人也有父母、有妻女,可仅仅一夜之间,便大半化作了枯骨。

    他知道昨夜的悲剧其实与季丹心无关,但那人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导致他如今无法平静而割裂的看待这一切,无法不心痛,无法不迁怒。

    何况……君止将目光转回了那叠资料上,他们那个寒龙帮的所作所为,完全触了他的逆鳞。

    顾长修反问:“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得不替寒龙帮卖命吗?”

    君止道:“他是不是也跟您说,他被人种下了什么蛊虫,不听差遣就会毙命?那这一夜过去了,他人都从a市转移到首都了,蛊毒发作了吗?”

    顾长修叹气:“你以罪人的眼光去看待他,自然觉得他怎么做都是错的。但是阿止,你有没有想过他也是个受害者?”

    君止回想起少年身上成年累月的旧伤疤,神情似乎有一瞬间的怔忡,旋即却咬牙说道:“他最初也许是受害者,可现在已经变成了加害者。帮着那样的帮派做事,不是助纣为虐是什么?”

    顾长修无言地望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君止为何一反常态地不想承认这个小师弟。然而……

    顾长修闭目半晌,突然轻声道:“他说他九岁那年见过我,但我当时没能把他带回来。”

    黑眸缓缓睁开,顾长修将手搭上君止的肩膀,侧头看着自己的大徒弟道:“阿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我没能把你救下来,你现在又会是什么样的人?”

    君止的背蓦然僵住了。

    顾长修给两个小徒弟安排的南院是一座小巧精致的别院,虽是盛夏,但院内繁花似锦,鸟鸣莺啼,绿草如茵,犹似春朝。

    季丹心回到南院后就一直坐在庭院中央发呆。他倒是没有因为君止的话感到多么的惶恐不安,因为他知道顾天师既然已经认下了自己,就不会轻易反悔,但他也没有勇气、没有自信去直面君止的质疑,因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好像也确实当得起一句“心术不正、前科累累”。

    他觉得自己如今好像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极乐的彼岸,可另一只脚仍深陷泥沼。他想要与过去诀别,但泥沼中的半边身体始终不得解脱,于是越想要挣脱、越想要前进,就越有种被来回撕扯的撕裂感。

    坐了不知多久,面前突然投下一道人影,挡住了强烈的日光。

    “蛋黄儿,怎么坐在这里啊,午饭吃过了吗?”睡完午觉的涂闲走了出来,在太阳下抻了个懒腰。

    季丹心被他这么一问才觉出饿来,却仍然点了点头。

    涂闲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突然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季丹心微微一怔:“没什么……为什么这么问?”

    涂闲:“瞧你情绪不太高的样子。”

    季丹心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寻思着自己应该还不至于将情绪写到脸上,不过他没有反驳,只是回答说:“可能因为刚来,还不太适应新环境。”

    涂闲点点头:“许多人在换新家时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焦虑和情绪低落等症状,放心,过段时间就好了。”

    “对了,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跟你打听打听——”涂闲从贴身的腰包中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季丹心:“听说你从a市来,a市那边有没有什么有趣的都市传说?或者一些冷门的坊间怪谈?”

    季丹心一愣,然后摇头:“没怎么听说过……我也不是从小就生活在a市。”

    涂闲:“那其他怪力乱神的事呢?你自己遇到过什么妖魔鬼怪吗?”

    季丹心:“……”就在昨晚,他把妖、魔、鬼遇了个遍。但那些事他不打算多言,甚至不打算再多想。

    就在季丹心寻思着怎么糊弄过去的时候,涂闲突然“啪”的一合本子:“下午茶时间到!要不咱们先去‘中院’找点儿吃的吧?”

    季丹心:“……”这话题转换得也太快了!

    季丹心跟在涂闲身后,安静地注视着涂闲的背影。他总觉得小师兄好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为难,才故意换了个话题。

    于是他主动开口,问道:“小师兄,你问我a市的坊间怪谈做什么?是想把它们收集起来写书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我最初的梦想是像蒲松龄那样,在家附近开一家茶馆,来喝茶的人可以用一篇好故事来换茶钱,根据《三借庐笔谈》记载,聊斋先生就是通过这个方法搜集到了许多神奇诡异的故事,再经过加工润色、整理成书,最终才有了《聊斋志异》。这样各取所需、两相受益的事,如果能成,岂不美哉?可惜啊……”涂闲说着,突然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季丹心好奇地问:“可惜什么?”

    涂闲边摇头边道:“可惜首都房价太高了。你知道在我家门口买个茶馆要多少钱吗?我老爹还放话说只养我到大学毕业,让我将来自己去赚取媳妇儿的钱。生活所迫,我也只好放弃了最初的梦想。哎,是不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季丹心:“……”并没有。

    他真诚发问:“令尊是不是对你这‘一心从文’的远大志向不太满意?”

    涂闲:“非也,非也。他还一度要求我以他为原型写一篇男频升级流爽文,这要求比师父提的还过分,被我直接拒绝了。”

    季丹心:“……”

    涂闲继续说道:“这也算是我的幸运吧,身边好像没人反对我写小说。就连大师兄都没反对。”

    “大师兄……”提到君止,季丹心的语气有些迟疑,他问涂闲:“大师兄在首都没有自己的家吗?”

    涂闲回答道:“这个嘛……大师兄自从被师父收养之后就一直在这里生活了。他好像没有搬出去的打算,对他而言这里就是家吧。”

    “被师父收养?”季丹心讶然,“什么时候的事?”

    涂闲奇怪地看着他:“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大师兄是师父在一次外出执行任务的途中遇到的,抱回来那会儿才七、八岁大。这在圈内也不是秘密了,大家都说大师兄将来是要继承师傅衣钵的……蛋黄儿?蛋黄儿!怎么发起呆了?”

    季丹心回过神来:“没、没什么。”他只是突然想到了君止手臂上那些淡淡的旧伤疤,都是被师父抱回来之前留下的吗?

    那么在此之前,君止都经历了些什么呢?

    季丹心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些事,突然,脸色一变。

    一股发自肺腑的冰寒之气瞬间席卷了全身。

    他一把捂住右臂,疼得弯下了腰。

    他最担心的事来了——

    裘老大那边,在一夜没有等到回信后,发动了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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