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五师兄？
季丹心一愣，师父不是说师兄师姐们大多全国各地到处跑，一时半会儿可能见不到人吗？
他虽然有些疑惑，但想到这毕竟是首座天师的府上，应该不会有人敢来这里冒充自己师兄，于是还是起身，光脚踩着木地板就要去开门。
刚走到门口，又听门外那人说：“不行不行，这样会不会太严肃了？”
季丹心手一顿。
“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你我相逢在这样的好天气，美哉，妙哉。”
季丹心：“……”什么玩意儿？？
“也不行，文绉绉的，还是要正常点儿——小师弟下午好呀，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门外的人接连换了好几种说法，但统统被自己否定了。
就在他兀自纠结的时候，房门刷的一声被拉开了。
还在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整理仪容的涂闲僵在了原地，半晌，蹦出了三个字：“下午好。”
季丹心无言地打量着面前的来访者。
来人皮肤白净，面容俊俏，穿着一件天蓝色短袖polo衫，腰上还别了个腰包，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
季丹心迟疑地叫了声：“五师兄？”
涂闲顿了两秒，面不改色地收好了手机，又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衣领，然后呈现出一副露八颗牙的职业笑脸：“你好，我叫涂闲，是师父的五弟子。”举手投足间恍若一位翩翩少年，仿佛刚刚还在练习怎么打招呼的人不是自己。
季丹心就地欣赏了一出活的变脸，却还是客气地问：“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别别别，不用说敬语，我就是来打声招呼的。我今天中午刚到，未来一个多月就住在你隔壁，直到暑假结束。”涂闲说道，“咱俩应该年龄相仿吧，我周岁十九，你呢？”
季丹心回答道：“十八。”
涂闲一敲掌心：“那你直接叫我小师兄吧。”
季丹心：“……”
他心道有什么区别吗，但嘴上还是乖乖叫了一声：“小师兄。”
涂闲的眼顿时笑成了弯弯的模样：“蛋黄儿是吧？很好，从今以后，小师兄罩你！”
季丹心沉默了一下，说：“谢谢，但是我叫季丹心。”
“哦对，鸡蛋心！瞧我这记性！”涂闲敲了敲脑袋。
季丹心：“……”
涂闲伸出了右手：“咱俩以后就同在南院生活了，相互关照啊。”
季丹心跟他握了握手，问：“师父让你搬过来的？”
“当然。我去年刚入的门，还没出师呢，所以趁放暑假过来学通灵术。”涂闲解释说，“我大学还没毕业，这两个学期课又多，平时需要在学校上课。师父让我以学业为重，所以我只有等到放假或者偶尔周末才会回来这边。”
季丹心问：“你就在首都上大学吗？”
涂闲点头：“嗯，我是首都大学中文系的学生，开学大二。”
季丹心听说过首都大学的名声，知道那是国内一等一的学府，于是敷衍地赞美道：“厉害。”
涂闲笑着露出了小虎牙：“以后我们一起修行也有个伴儿了，周末还可以一起上街喝酒吃烤串儿！”
季丹心笑了笑，却不敢轻易答应。他身上没钱，也不好意思让和自己年龄相近的小师兄请客，因此只是道：“我还以为师兄师姐们都已经出师了。”
“除了咱俩，其他人确实都已经学有所成了。”涂闲叹了口气，“不过我志不在此，修行的事就随缘吧。”
季丹心问：“志不在此？那你想干什么？”
涂闲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我的梦想是日后当一个仗剑走天涯的小说家，成为通灵圈内写作第一人！”
季丹心：“……”
他上下打量了涂闲一番，忍不住问：“你既然有这么……这么远大的抱负，为什么要拜入师父门下？师父难道还会教写作技巧吗？”
涂闲摇了摇头，回答道：“写作不光要有技巧，还要有灵感啊！所以我走曲线救国，抱着为艺术献身的心态来了。你想想，师父可是首座天师，最强通灵者！我以为跟着他老人家混多多少少会收获一些写作素材和创作灵感呢，没想到一年过去，写作方面收获甚微，麻将倒是学会了好几种……”
季丹心：“……”
他神色复杂地望着涂闲：“师父也知道你是为这事儿才拜他为师的吗？”
“当然了！师父还说，如果我把他老人家写进书里的话，一定要描绘得帅一点，各种高光人设都加上，塑造成那种会让万千少女心动的美男子。不过我没答应，我的书一般是没有人物原型的，最多故事情节会借用一些身边发生的事。”
季丹心：“……”
“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师父他老人家本来是不同意的，他说自己已经收了四个徒弟了，再多就看不过来了。不过我老爹和师父是老朋友嘛，他就带着两坛好酒来找师父了，两人一起喝了个烂醉，然后师父糊里糊涂的就又答应了。”
季丹心：“……”总觉得小师兄口中的师父和自己心目中的顾天师好像不大一样。
涂闲打量着他的表情，摇头道：“你以后就知道了，师父他老人家有时候很随便的，四师兄和我都算是‘走后门’进来的，到了你，师父只说你和他眼缘，然后就把你收进门来了。”
“师父是这么说的？”
“嗯，你是不是还没看手机？就在今天上午，师父已经正式认下你了。”
季丹心一愣：“在我睡觉的时候？怎么认下的？”
“喏，给你看看——”涂闲掏出了手机，点开了微信，指着一个置顶的七人群说：“师父拉你进群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师门第六位弟子了！”
季丹心对着屏幕眨了眨眼：“就这样？我是说，不需要那种——”他脑中浮现出那些古老繁琐的拜师礼，“不需要其他仪式了吗？”
“反正我入门的时候，师父就在群里知会了一声，师兄师姐们说了声‘欢迎’，就算完事儿了。”涂闲耸了耸肩，继续滑动着群里的消息，“你看，你也被列队‘欢迎’了。”
季丹心：“……”果然很随便。
季丹心问：“我们以后会学些什么呢？”
“主要就是一些对付妖魔鬼怪的本事，偶尔还会带你去实地教学，不过一般都是去首都东郊的饲妖山，不怎么危险，不会直接带你去抓鬼伏魔的。”
季丹心松了一口气，自己怕鬼这件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他今后的修行。
涂闲继续道：“不过，学些什么不是关键，关键是谁来教——这个问题才真正影响到我们今后的生活幸福指数，明白吗？”
季丹心摇了摇头。
涂闲叹了口气，以过来者的口吻说：“师父他老人家其实很好说话，家里的一些小怪也都好说话，只有咱们大师兄……是真的不太好说话。所以如果是大师兄来教我们，我们的日子就会过得比较惨。这时候你就要示弱、要卑身、要表面顺从，千万不能和大师兄硬碰，否则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你这么看着我干吗？”
季丹心印象中的君止虽然始终冷着个脸，但人还是不错的，甚至称得上一句细心体贴了，因此他不太能理解涂闲的“经验之谈”，反而略带期待地问：“大师兄教我们的时候多吗？”
“偶尔。”涂闲表情沉痛地说，“这要是天天教，我哪里还活得到现在。”
季丹心奇怪地看着他：“君师兄怎么了吗？他不是……还挺温柔的吗？”
“温、温、温柔？”涂闲突然像活见鬼一样看着他，哆哆嗦嗦道，“大师兄虽然人还是很正直的，但是……温柔？”
季丹心低头道：“我只是觉得君师兄看起来不像那么可怕的样子。”
涂闲摇了摇头，感叹道：“远路人不蹬水，不知水之深浅……算了，大师兄的厉害之处你以后就知道了。我先去睡午觉了，拜拜。”
季丹心送走了这位志向成为作家的小师兄，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要紧事没跟师父说，于是赶紧换了衣服，按照昨晚的路线朝顾长修所在的东院走去。
东院的院门半开半闭，季丹心远远地就听到院内有说话声传来，似乎还不止一人。
再走进几步，便听清了那声音的主人——居然是君止！
他已经醒过来了？
季丹心加快了脚步，可刚一走到院门口，就听君止的声音从院内传来——
“师父，关于收他为徒这件事，我希望您能重新考虑一下。”
季丹心蓦地停下了脚步。
他听到师父低呵了一声：“阿止！”
君止却继续道：“我查了他的资料，此人心术不正、前科累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选择了他。”
那人的声音是冷冷清清的，是光明磊落的，好像只是在做一个客观的陈述，只是不带偏见地、义正辞严地提出了合理质疑。
季丹心站在院门外，如置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