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杀身之祸？”季丹心心下一惊，抬头看着顾长修。
他的震惊不光源自于锦囊牵扯出的一系列问题，也源于首座天师的态度。这般明目张胆的警告，几乎可以看作是一种提示与庇护：“所以……您是让我把这件事瞒下去吗？”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这么严重的事，顾天师居然愿意帮自己一起瞒下去吗？为什么？
“这邪术很早以前就被禁止了，使用这邪术的人，会遭到通灵者公会的捕杀。”顾长修说着，打开了锦囊，将里面的符咒抽走，就地用掌心火焚毁了。
季丹心张了张嘴，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顾长修继续道：“我虽然不认同他们的做法，可也于事无补。我不知道这符咒的内容你记住了多少，可你切记以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它，更不能再使用它。”
季丹心脸色苍白：“那我今晚用过这符咒，会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比如……被这邪术同化？”
“不会。”顾长修几乎没有迟疑地给出了回答，顿了顿，又冷哼道，“但其他人未必这么想，有人吃过这个的亏，怕是宁肯错杀一万也不会放过万一。”
季丹心低下了头。若这符咒是邪术，那么符咒的主人——自己的父母呢？
少年沉默半晌，点头闷声道：“我知道了，谢谢您。”
顾长修问：“这锦囊里的符咒，之前都有哪些人看到过？”
季丹心想了想说：“今天之前，应该只有裘老大翻看过，但是今晚看到的人就比较多了。我灵力刚觉醒那会儿，杀死别墅内那个魔人的应该就是它，那么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
顾长修皱了皱眉，又问：“在场那些人里有没有通灵者？”
季丹心摇头道：“只有一名负责看守我们的通灵者，但当时已经重伤昏迷了。”
“那应该就没有太大问题了。一般人就算看到了那些符文阵法，也读不懂、记不住、认不出。”顾长修顿了顿，突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那阿止呢？你从魔人手中救下阿止的时候，他看见了没有？”
季丹心一愣，仔细回忆了一番：“他那会儿……应该已经看不见东西了，至少他没看到我，他有问我是谁。”
季丹心说完，见顾长修眉头紧锁，不安地问道：“这样……没问题吧？”
顾长修叹气：“他要是没看到符咒还好，看到了就有些麻烦了……我并非信不过阿止，只是他毕竟是特卫队的人，常和通灵者公会打交道，难保哪天不说漏了嘴，或者被人套了话去。”
顾长修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道：“算了，等他清醒之后我再去问一问。至于你这里，他既然没看到你的脸，你就先不要提起这件事了。他如果不知道那人是你，就算看到了符咒也追究不到你头上。”
季丹心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最万无一失的办法，可不知怎么了，心里竟隐隐有些失望。
“我都明白的，您放心吧。”季丹心说着，再次抬头望向顾长修，“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或许有些失礼……”
顾长修笑着截住了他的话：“想问我为什么多管这个闲事？”
季丹心一愣，点了点头。
顾长修笑道：“可能是缘分吧，你长得有点像我一个朋友……再说了，你也算凭那几张符咒救了阿止一命。”
季丹心沉默了，他直觉顾天师可能隐瞒了什么事。
但是，自己不也一样吗？
——他没敢告诉顾天师，自己体内有什么在响应那个紫色晶体。
想到这里，季丹心不禁有些愧疚，又有些担心，他仰着脑袋问：“这样做不会牵连到您吗？”
“你小小年纪，想得倒不少。”顾长修在他后脑勺上轻敲了一记，笑着回答道：“你放心，就算东窗事发，我也不会有什么事，只是你就难保了。”
“还有——”顾长修轻声叹了口气，“今夜过后，你恐怕就回不去从前的生活了。”
季丹心听罢却笑了：“那样再好不过。”
他一点也不想再回到从前的生活了。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一起问了吧。”顾长修道。
季丹心挑了几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您能告诉在我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吗？还有那个紫水晶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刚刚被魔魂附体了，失去了自我意识，身体被它控制，还和我交了个手，厉害吧？”顾长修望着季丹心双眼睁得圆圆的样子，笑了笑，并没有提及他赶到时魔魂正打算对君止下手的事。
“魔魂就是这个——”顾长修将那紫黑色的晶体拿了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魔魂碎片，又称魔晶，里面保留着魔神的一缕残魂，因此也拥有魔神的一小部分力量。”
季丹心盯着那块紫水晶一样的石头，被封印后，魔晶表面那层诡异的暗红色浮光已经褪去，显得黯淡无光。
“魔神？”
“你可以理解为魔界的大boss，万魔之主。魔神理论上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属于我们的世界了。可他老人家贼心不死，总想着要重新降临人世，每隔几百年就会出来搞事情。二十年前血月之变，他差点儿就成功了，不过最后被陆天师的转世击退。魔神的灵魂在那场大战中碎成了千百块，分散到了世界各个角落——这就是魔晶的由来。”顾长修耐心解释着。
季丹心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那您刚刚是把魔晶里的灵魂消灭了吗？”
“傻孩子。”顾长修乐了，“神者灵魂不灭，我只是暂时将它封印住了，还要带回公会总部去净化。这是个非常困难的过程，二十年来，经过两代通灵者的努力，也才净化了一百多块魔晶。据分析，当年散落出去的魔晶碎片可能有九百多块。”
顾长修说罢，将魔晶重新收了起来：“这块魔晶已经算很大的了，才引来梦魔那个级别的大魔来抢，但说到底，这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季丹心眨了眨眼：“九百多块？那要净化到哪辈子去？”
“谁知道呢？这是一个需要持续上百年的大工程吧。”顾长修感叹道，“对了，你今后……”
话音戛然而止。
首座天师的眼尾余光越过光幕结界，朝黑夜中一瞥，对季丹心道：“有人来了，你一会儿不要说话，一切有我。”说罢，挥手撤掉了结界。
四周光幕退去，季丹心瞳孔一缩——
他们已经被人重重包围了。
来人穿着和君止一样的棕色特卫队制服，季丹心猜测，那是代表着“地级”通灵者的颜色。
“顾天师，没想到会在这碰见您。”众人之中为首的中年男人率先开口，目光却越过他在季丹心身上扫了一圈。
顾长修皮笑肉不笑道：“我不来谁来？等你们赶到黄花菜都凉了……我徒弟呢？”
“已经送上救护车了，现在正在去治疗中心的路上。您身后这位是？”
“受害者，刚刚被魔魂附了身。”顾长修说。
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魔魂可不是什么人都附身的……这位也是通灵者？”
顾长修挑眉：“刚觉醒，你难道感觉不出来？”
顾长修知道被魔魂附体一事非同小可，如果可能，他甚至不想把这件事抖出来，给特卫队的人将季丹心“带走调查”的理由。可无论是周围残存的异常魔力，还是季丹心此刻体内涌动的魔魂余波，都意味着这事根本瞒不住。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市区吧，您也去治疗中心看看君止。”男人说着让开了一条路，比了个请的手势。
顾长修负手站在原地不动：“不用了，我检查过阿止的身体状况，没什么大碍，我们师徒今晚就回首都。”
男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而又将目光转向了季丹心：“这位小朋友，魔魂附体可能对你的身体造成一定伤害，如果不介意，我们明后天可以安排专人为你做一个全身检查，制定专门的治疗方案，免费的。另外你是今夜的目击者，我也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可以吗？”
季丹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去看顾长修。
顾长修哼了一声：“他说不可以，你们就不查了吗？”
男人义正辞严道：“事关重大，我们也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旋即又对季丹心说，“我先找人送你回家吧，我看你年纪不大，今晚先好好回去睡一觉，具体情况我们会和你父母说明的。你放心，我们是专门处理这些灵异事件的正规组织，和各地公安部门也有合作。我们只是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不会为难你的。”
对方话说得很客气，季丹心等了两秒，见顾长修也没再有反应，还以为他是默许了，于是道：“我没有父母，要不直接……”
话音未落，一只手拦在了他身前。
季丹心一愣，顺着那只手向上望去，小声道：“顾天师？”
顾长修道：“他也要跟我回首都，就在今晚。你们如果想把人带走，让李子昂拿拘捕令来。”
在场的通灵者们面面相觑，李子昂是通灵者公会的总会长，放眼世间，敢这么说话的大概也只有顾长修一人了。
为首的中年男子也有些吃惊，不过不是惊讶于顾长修的态度，而是惊讶于顾长修对于身后少年的维护：“您说笑了，只是……这少年为什么要跟您回去？”
一时间，在场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了顾长修。
而首座天师只是微微一笑，指着季丹心道：“哦，刚忘了介绍，这是我新收的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