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小朋友们似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在院长的威严下，哪怕心里各种小心思翻涌，有畏惧的，有疑惑的，有事不关己的，却都没发出丁点声音，整个房间里寂静得落针可闻。
龙秋秋的脑袋埋低，默默心疼那没了的腊肠，没去看院长。
本来他们就不经常吃到肉……腊肉还没了。
唔，偷腊肉的人好坏哦。也不知道有没有给他们留一点。
院长奶奶再次环顾四周，将几个小朋友的反应都尽收眼底。
她眯了眯眼，随即清嗓，“到底是你们中间的谁偷吃的，最好是给我自己站出来。”
“不然因为你们其中的一个而惩罚所有人……”院长奶奶的话没有说完，意思却很明确。
如果小偷抓不出来，显然对小朋友们的惩罚，不会只是集体没有早餐这一点。
院长奶奶一个人管着这所孤儿院，守着几个无家可归的小朋友，承担起一个大家长的职责，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但，规矩不能没有。
对于院长奶奶来说，小朋友做出“偷窃”行为，是相当严重的。
同时，她也又气又怒。
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偷窃的行为居然就会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不管是眼前这几个孩子之中的谁做的，都让她非常失望！
除了院长奶奶苍老严肃的声音，整个餐厅里依旧静悄悄的。
小朋友们的表情似乎更紧张了些，开始坐立难安。
龙秋秋听着话，圆眼忽闪忽闪，桌子底下的两只小手有些无聊地互相戳戳。
厨房的东西被偷了……可是龙秋秋昨天晚上只是去厨房把小狐狸找回去。
是、是在她过去之前，其他人偷的吗。
龙秋秋不知道。
龙秋秋又想，为什么院长奶奶好像就已经觉得是小朋友们偷的了呢？
“——怎么，一个个都成哑巴了？”
院长奶奶俯视着底下的小朋友们，拧眉，“敢做的事情还不敢承认了吗？还是说，你们就真的打算让所有人陪着一起受罚？”
还是沉默。
就在龙秋秋以为这件事不会有结果了的时候，寂静中终于有个小朋友小幅度地举起了手。
她硬着头皮弱弱出声，“那个，我昨天晚上看到龙秋秋出门了，好像就是往厨房的方向走。”
突然被点名的龙秋秋：？？？
她震惊抬头。
那是个有些腼腆的小女生，比龙秋秋要大一岁，也比龙秋秋要瘦一些高一些，她嘴里说着话，却并不看龙秋秋，只是兀自低着头。
“那时候……那时候很晚了。她声音有点大，所以我被吵醒后，就开门看了一眼。”
院长奶奶愣了下，然后看向龙秋秋，蹙起眉，目露询问。
龙秋秋憋了口气，当即出声反驳，“不是我，我没有偷东西！”
因为突如其来的冤枉，龙秋秋的耳根都跟着一起憋红了。
那个女生也立刻接上：“可是我看到你去厨房了！你敢说你没有大半夜去过厨房吗？！”
“余可可你！”龙秋秋睁大眼，鼓起腮帮子，有些慌乱，又有些被冤枉的委屈。
小女生，也就是余可可，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激动，抿了抿嘴，别过头，有些心虚地小声补充，“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大家都没有饭吃。”
孤儿院里的小朋友们不说经常吃不上饭，但却很难吃好饭，也很少吃饱饭。
大家都对饿肚子心有余悸。
更何况，余可可觉得这本来就是龙秋秋的问题，自己只是把事实说了出来而已。
桌上几个小朋友的目光都落在了龙秋秋的身上，虽然依旧保持沉默，却或多或少带了点谴责和排斥。
分明是直接信了余可可的话。
偷东西的小朋友是坏小朋友。
更何况龙秋秋长得还跟他们不太一样……小朋友们现在只庆幸还好自己之前没有跟龙秋秋这样的坏小孩玩。
而院长看着龙秋秋，动了动唇，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显然，也信了余可可的话。
除了偷吃东西，还有什么能让一个小孩子半夜三更爬起来去厨房？外边那么黑呢！
龙秋秋气红了脸蛋，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干巴巴地解释：“我、我只是去找我的狐狸！它不见了我就出去找，所以才去了很多地方，也去了厨房。”
“狐狸？孤儿院哪里来的狐狸？”余可可没说话，却有另一个小朋友出声，撇嘴，“你要说猫，我还勉强能信你，狐狸只有电视上才有，你说谎都不知道说个好点的。”
这个小朋友是孤儿院里年纪最大的男生，有七岁了，平时有点调皮，还似乎对龙秋秋有什么意见似的，经常带着其他小朋友玩，却不带龙秋秋。
龙秋秋愣了下。
她圆眼里泛起了点水汽，却是握紧拳头，软糯的语调微扬，坚持道，“我就是去找我的狐狸，我没有说谎。我、我可以带你们去看它……它可好看了。我有狐狸。”
“我才不看！”
“而且就算真的有什么小猫小狗……”孙洛话里话外都是不相信龙秋秋真的有狐狸，他抬了抬下巴，轻哼了声，接道，“再说了，小猫小狗怎么知道去偷东西，院长奶奶的东西从来都是好好放进柜子里的，它们还会自己开柜子吗？”
孙洛的话像是一下子点醒了其他小朋友。
又有小朋友小声附和，“对啊，肯定是龙秋秋……不然好好的她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出门。”
“好像真的诶，晚上我们都睡觉了，她去厨房没有偷吃，总不能捉老鼠玩吧。”
“是啊是啊，我们除了龙秋秋，都是两个人一个房间，大家晚上都没有出过门，互相都知道。那就只有龙秋秋了。”
“而且我们孤儿院平常都没有剩饭剩菜，小猫小狗都不愿意来，怎么可能会有电视上的狐狸……”
小朋友们嘀嘀咕咕，三言两语间就直接把龙秋秋的“罪状”给定了下来。
龙秋秋抿着唇，小手握拳又松开，想反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龙秋秋长得跟其他小朋友不太一样，漂亮的圆眼是浅褐色的，不像其他小朋友是深色的瞳孔。小鼻梁高挺，五官又精致，在一群糙养的小朋友里就像个洋娃娃。
——哪怕所有生活条件都一样，龙秋秋却依旧跟其他小朋友格格不入。
其他小朋友并不太乐意带龙秋秋玩。
小朋友们一直都隐隐把龙秋秋排在小集体之外，现在闹了这么一出，即便有小朋友觉得这样不太好，也只是保持沉默一声不吭，压根没人帮龙秋秋说话。
龙秋秋一直憋着的一口气忽然就散了。
她咬了咬唇，终于，像是妥协似的，低下脑袋没再试图解释。
龙秋秋闷闷想到，如果那些小朋友们说的话都是真的……说不定就是糊糊偷吃的肉了。
是糊糊的就还好。
龙秋秋努力安慰自己：糊糊是她养的狐狸，那如果糊糊把东西吃了……其实好像差不多也算是她吃的。
那、那倒也不算很冤枉。
希望东西真的是糊糊吃的吧。不然她好亏哦。
龙秋秋没发现高高的柜子上蹲着一只灰狐狸。
狐狸眼没什么波澜地注视下方，尾巴尖却小幅度地摆动着，爪尖一直蓄着力。
底下经过了叽叽喳喳一阵吵闹，终于，院长奶奶脸色沉下来，对龙秋秋道，“偷东西可是个坏孩子。”
“你不仅偷东西，你还说谎。”
“龙秋秋，”院长目光严厉，“我对你太失望了。”
龙秋秋在院长和几个小朋友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红了眼眶，她踌躇了一会儿，低着头小声道歉：“对、对不起……”
灰狐狸尾巴晃动的速度快了起来，带了点烦躁。
它微眯狐狸眼，想，它才不需要一个“人类”小屁孩给它顶锅。
底下小朋友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传进灰狐狸的耳朵：“啊，龙秋秋真的好坏，还好我们不跟她玩。”
“对啊，还说谎，我们又不笨，这里会做坏事的只有她吧……”
院长奶奶定定看着龙秋秋，她本以为龙秋秋平常还算活泼乖巧，只是跟其他小朋友玩不到一起，却没想到，龙秋秋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她敛去神色，只道：“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龙秋秋，你今天一整天都不能吃饭，知道了吗。”
龙秋秋闷闷点头：“知……”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突兀的脆响打断。
“啪。”
小朋友们都呆住了。
灰狐狸灵活地从柜子上一跃而下，体态轻盈地落在小朋友们面前的桌上。然后蓬松的大尾巴一甩，直接把就近的几个碗筷全扫到了地面。
迈着优雅矜持的步子，狐狸眼轻瞥众人，态度极为嚣张。
不锈钢碗筷掉下去，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闷响。
好巧不巧，“就近”那两只碗的主人，就是之前说龙秋秋的余可可和孙洛。
两个小朋友被从天而降的不明物体吓了一跳，脸色都不太好看，就这么愣愣看着灰狐狸动作。
院长的神色微滞，试图辨认这灰不灰白不白的小动物，“这是……”
她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蹙眉，“——狐狸？”
哪里来的狐狸？
还是只……杂毛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