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龙秋秋在底下仰着脑袋，圆眼一眨不眨地望了灰狐狸好一会儿，才终于确定这就是她的小狐狸。
一条尾巴的小狐狸。
但龙秋秋不懂灰狐狸是在做什么。
高高的柜子上摆着什么龙秋秋也看不到，于是龙秋秋就小声问：“你在做什么呀？”
灰狐狸听到动静，瞥了眼龙秋秋，没理，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
龙秋秋在底下等了等，觉得灰狐狸应该还在生气，犹豫了一会儿，扭头左右看了看。
厨房很小，但东西该有的都有。
一个灶台、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
龙秋秋搬来椅子，端端正正地放在柜子底下，小腿抬高，有些吃力地爬上去，再踮起脚尖，伸出双手——直接把灰狐狸抱进了手里。
正埋头苦吃的灰狐狸瞬间一个激灵。
它下意识地就想蹬后腿挣脱龙秋秋的小手，但紧接着眼角余光又瞥到龙秋秋是站在椅子上。
……椅子是一眼看过去就用了至少十几年的竹椅，龙秋秋这个小身板站上来都摇摇晃晃。
灰狐狸不确定自己再蹬一蹬会不会让龙秋秋直接就这么摔下去。
于是灰狐狸憋了一口气，嚼嚼嘴里的肉咽下，愣是没动。
就这么让龙秋秋把它从柜子上抱了下去。
龙秋秋一落地，灰狐狸就打算挣脱她的怀抱，然而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听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在头顶迟疑响起，“你、你想吃肉的话，要不……要不我明天带你上街去买吧。”
灰狐狸愣了下。
龙秋秋之前一直把孙阿姨给她的零花钱攒着没花。
其他小朋友们高高兴兴去买糖买小玩具的时候，龙秋秋就只巴巴远远看一会儿，然后扭头把自己的钱严严实实地藏起来。
这么长时间下来，龙秋秋也攒了十几块了。
对一个小朋友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
虽然有点舍不得，但龙秋秋觉得自己的狐狸，因为自己生气，怎么也应该哄一下的。
——应该可以买很多很多肉了！
灰狐狸抖抖耳朵，有些将信将疑，挣扎的动作却是实实在在地迟缓下来。
龙秋秋想了想，又说，“但是肉肉跟小朋友不一样，你不能吃小朋友的哦。”
狐狸刚软和下一点的心立刻坚硬了起来。
它略带不屑地甩了甩尾巴尖，对龙秋秋小朋友的话没什么反应。
心里想，都是肉，能有什么不一样。
在灰狐狸眼里，兔子只是它的猎物而已。
对于自己把猎物分享给龙秋秋，龙秋秋不仅没夸它还直接把辛苦抓到的猎物给放走这种行为，灰狐狸是有点恼火的。
——它的心意还比不上一只兔子的死活？
她还摸那兔子！
还给那只兔子呼呼！
她都没摸过它几次！也没给它过呼呼！
不过介于龙小朋友的主动服软和讨好行为，狐狸觉得自己大狐有大量，还是不跟龙秋秋计较区区一只弱不拉几的猎物。
龙秋秋抱着灰狐狸迈开步子往回走。
灰狐狸勉为其难地没再抗拒龙秋秋的后续动作，任由她抱着自己，甚至还在龙秋秋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窝着。
刚窝好，就听龙秋秋认认真真地道歉，“对不起，我之前不该那样对你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灰狐狸：“……”
它闷不吭声。
原本安安分分摆在一边的大尾巴却忍不住动了动。
又过了一会儿。
大尾巴偷偷摸摸地一晃，自然而然地就圈上了龙秋秋的手腕。
路上龙秋秋还嘀嘀咕咕了些好多东西，高高兴兴地说明天上街不仅给灰狐狸买肉，还要给它买糖。
“我看其他小朋友们都喜欢买那种糖，我还没吃过。”
“明天咱们可以买一颗，然后砸碎了，可以分着吃好几次呢~！”
“买的肉，买的肉……买的肉可以去找孙阿姨，让她帮我们弄熟，阿姨说小朋友不能吃生肉，会很容易生病的。”
“还有还有……”
孩童特有的软糯奶甜语调在耳边喋喋不休，狐狸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窝在龙秋秋温暖的怀抱里，困意渐渐泛上来。
灰狐狸睡了过去。
回到房间，龙秋秋把灰狐狸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床上的那沓树叶上。
灰狐狸不知道在哪里蹿了，身上又是湿哒哒的雨水，又是黑扑扑的脏灰，身上的毛才干净了没多久，这就又不能看了。
但龙秋秋小朋友在这种方面倒是很有耐心。
她出去又拿来了湿毛巾，也没觉得大半夜的折腾了这么一通多累多困，只蹲在一旁，十分有耐心地认认真真地给湿漉漉脏兮兮的狐狸擦毛。
龙秋秋手上干着活，圆眼却亮晶晶的，显然自己也挺有兴致。
一下一下，动作很细致，擦了小狐狸身上的毛，又捏起软乎乎的小爪子擦擦。
小狐狸不再像之前躺在水洼里那样冰冰凉凉、毫无声息，而是热乎乎软绵绵的。
龙秋秋小手握着灰狐狸的爪子，低着脑袋定定看了会儿，浅褐色的眸子微微睁大，透出几分新奇和探究。
她踌躇半晌，然后偷偷摸摸地瞅了眼似乎还在睡的灰狐狸，还是没忍住，轻轻捏了一下爪垫。
小爪子里藏着的几个指甲尖尖随着龙秋秋的小动作露了出来。
龙秋秋：！！！
龙秋秋盯着手里的小爪子有点挪不开眼。
糊糊都不是猫猫……爪爪原来也可以“开花”的吗！
——好神奇！！
于是龙秋秋抿着唇，悄悄又捏了一下，再一下。爪尖也老老实实地随着龙秋秋的动作一伸一缩。
龙秋秋一下又一下，捏得有些高兴，一时间还有些停不下来。
灰狐狸一动不动地在树叶上趴着，眼睛依旧闭着，尾巴尖却小幅度地动了动。
灰狐狸权当自己没发现龙秋秋小朋友搞的那些小动作。
毕竟自己的爪子……别说爪子，它的全身上下哪里不好看不好摸，灰狐狸自己都很骄傲。
也不怪区区一个小朋友为它着迷。不喜欢才奇怪呢。
只是随着龙秋秋的动作，黑暗中，狐狸身后的狐尾又忍不住蜷了蜷。
灰狐狸默默想，这个人类小孩……除了咋咋呼呼了点，又穷了点，还暴力了点，其实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那、那它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留下来，再勉强罩一罩这个小屁孩。
过了一会儿，龙秋秋大约是玩够了，也或许是怕再继续玩下去会把小狐狸弄“醒”，偷偷摸摸地把爪子摆回去，然后爬上床，睡在了灰狐狸的旁边。
躺下后，龙秋秋还不忘把自己的被子分给了小狐狸一个角，顺带再贴心掖掖。
……
第二天，响亮的劣质广播铃声响起，代表孤儿院的小朋友们该起床了。
龙秋秋起床的时候灰狐狸已经醒了，矜持地蹲坐在床头给自己舔毛。
龙秋秋愣了下，然后展开大大的笑脸，凑过去抱起灰狐狸就是一个亲亲印在脑门上，软软糯糯的语调微扬，“早上好呀糊糊~！”
灰狐狸整只狐狸就是一僵。
它瞪着狭长黝黑的狐狸眼，直愣愣地望着龙秋秋。
灰狐狸的尾巴都跟着一起僵了，停滞在身后，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摆。
不等灰狐狸反应过来，龙秋秋已经小跑冲出了小房间，“我去刷牙洗脸吃早饭了，你要乖乖等我回来哦~！”
“我会想办法给你带早饭的~！”
“回来再带你去街上找肉吃~！”
灰狐狸：……轻、轻薄狐狸的坏崽子！
还轻薄完就跑！！
灰狐狸把脑袋往自己蓬松的大尾巴里一埋，灰毛下的耳朵尖尖都红透了。
早饭时间，大家聚集在餐厅——
美名其曰餐厅，其实也就是一个专门吃饭的朴素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足够孤儿院里寥寥几个小朋友一起吃饭的桌子，几张椅子，外加一个用来放东西的柜子。
院长是位年过六十的老人家，小朋友们都叫她院长奶奶。
院长奶奶平时确实就像外面的普通老人家那样慈善又祥和，但现在，她板起了脸，没什么表情地负手站在桌子的前方。
龙秋秋迈着欢快的小步子跑进餐厅的瞬间，意识到了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立刻收了脸上的笑容，圆眼悄悄摸摸地瞅了瞅四周。好像没什么不对劲。
龙秋秋眨眨眼，还是小心谨慎地挪步进餐厅，再小声跟院长奶奶问过好，得到一个简单的点头回应后，乖乖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桌边已经坐了两个小朋友。但碍于院长奶奶今天的不善气场，大家都很默契地低着脑袋没说话。
龙秋秋下意识看看桌子。
桌上空空荡荡，没有摆着任何本该有的食物。只有空荡的碗筷。
没多久，几个小朋友到齐，都安安分分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在小朋友们巴巴的视线下，院长奶奶视线逡巡一周，才终于缓缓开口，“想必你们也发现今天桌上少了些什么了。”
龙秋秋和小朋友们默默看着面前的空饭碗，没人吭声。
龙秋秋藏在桌子底下的小手又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扁的。
“厨房的腊肉少了……”院长奶奶视线扫过眼前几个孩子，微顿，而后继续道，“我不知道是你们其中的谁偷的，但，厨房里的椅子被动过。”
“作为惩罚，你们今天都没有早饭。”
院长的语气平淡，说起惩罚来也似乎是轻描淡写。
但只是这么简单两句，落在小朋友们耳朵里，威力却无异于炸弹。
几个小朋友们小心翼翼地望望院长奶奶，又互相看看，神色惊慌之余又带点茫然。
——发生什么事情了？
——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能没饭吃呀？
龙秋秋呆了一下，小表情同样震惊且迷茫。
不过，她注意的点却是……腊肉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