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慕我
85 慕我
岑声声问他从前是不是真的去过南大。这个问题的答案是真的去过。
岑声声一直笃定的跨年前夜那晚在悦晟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其实也不然。准确的来说,那是岑声声第一次见周时慕的时间。
但他第一次见到岑声声的时间,远比她想象中要早得多。
一九年的时候,周时慕刚结束了在mit的学业,他人还没回国,周家内部关于他的安排就早早定下来。他会以引进人才的身份进入周家关系网里的一个叔叔手底下,这是进圈布置好的第一步棋。
但周时慕的确从小就不是能听话的性子,他混不吝了这么多年,虽说的确也是随着年岁渐长,慢慢收敛了许多戾气,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来就不是会按部就班听从家里安排的性子。
只是其实拒绝家里的安排也并不代表他真想好了自己要做什么,周时慕更多的是一种对生活的失控和无力感,如果要生硬形容的话,或许就是有种千帆过尽后的沧桑,他如同个什么都看透的老者,似乎看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若要让他就这么顺从家里的安排按部就班的走下去,他只会觉得人生更没意思。
回国后的第一个月,周时慕便和家里争论了不下无数次,他嫌烦,转头就订了机票飞去南城,想去找周冉阳躲一阵。
不巧的是落地南城那天,周冉阳人正要打包行李着急和向晚阁那位闺蜜结伴出国游。
周冉阳赶时间赴约,实在没功夫哄小孩,可这臭小子毕竟也是好不容易来一趟,做亲姐的总不能连顿饭都没有,干脆支使他去南大找姐夫林石泉,让林石泉带他去吃一顿,吃完赶紧滚蛋。
周时慕敷衍式的应了,只是他并不准备去南大,本来他来南城就是心血来潮的事,周冉阳既然要走,他就想着不如也买一班机票随机找个地儿度假算了。
时间也差不多到中午了,周时慕叫了车准备先去找个地儿随便吃一顿再说,巧的是那天接他的车从南大西门过时,校门口一连开出来好几辆重卡,本就只有一股道的西门口的路一下变得拥堵,司机停下解释了原因,最近南大在新建体育馆,施工多。
坐在后排的周时慕面无表情地嗯了声,没有温度的温吞视线轻扫过窗外,注意到了离校门不远处的两侧粗壮梧桐树枝丫上牵扯着拉了一条横幅,预祝南大学生假期愉快。
“这些个重卡一开起来
就不会断,看这样子估计得有个两只手数的数量。”司机回头看着周时慕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主要这儿拐弯的红绿灯实在是太短了,一次能过个一两辆都算是好的了,咱还得有一会儿要等了。"
周时慕等的有些烦了。
干脆先下了车出来,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随便去逛一逛南大算了,周冉阳刚来南城时候,还一度跟爸妈说南大的食堂味道就不错,也不比在京北那些个私房菜馆差到哪里去。
周时慕反正本来也是漫无目的的,又接近饭点,不如去检验一下周冉阳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只是当初被爱情蒙蔽了味蕾。
进门后顺着正对着西门的平直大道往前走了一段路,在转角的位置正巧矗立着一块整个校区的地图,标注着他现在的位置。
周时慕找了下最近的食堂位置,顺着路左拐过去。
期间林石泉打了电话过来,问他是不是来南大了,说是周冉阳刚给他打了电话,问周时慕怎么没
联系自己,
周时慕也没掩着,说自己刚进来,不过不用那么麻烦专门出去吃一顿,正好从来没吃过南大食堂,不如今天中午就去南大食堂吃一顿好了。
林石泉没坚持,问了周时慕的位置,让人稍等片刻,他一会儿去食堂找人。
两人在食堂的侧门位置碰了头,虽然窗口可以直接扫码支付,但林石泉还是坚持将校卡留个周时慕,做姐夫的怎么样这顿饭也得出钱。
林石泉随便点了个两荤一素的盖浇饭就先端着盘子去找位子先坐下了。周时慕也没客气,夹着林石泉的卡,看了一圈周围的窗口,去排了两三个窗口,拿了道炖羊肉、酸汤肥牛、又去排队等另一个窗口的红烧排骨。
队伍人不少,看起来应该这几道菜也是南大学生的心头好。
周时慕站在队伍里,托着手里的餐盘,垂眸漫无目的地一步一格等着排到自己。
他前面隔了三个人的位置,正排到窗口的小姑娘看着打菜的阿姨一勺舀过去后本就不多的骨头又因为抖了抖掉下去一块。
“阿姨~”她有些委屈地撇撇嘴,软糯糯的声音,有些撒娇也有些抱怨的意思,"不够吃呀,都是我这勺了就别抖回去了呀。"
窗口那头的阿姨扯着嗓子干笑了声,“我这不是怕你们小姑娘减肥嘛
”"我不减!"她忙补充,“阿姨,我这么瘦,更要多吃点呀。"
周时慕原本没准备抬眼,但确实是第一次听到有小姑娘自己说自己太瘦了应该多吃点,周围异性往往都过度追求瘦身到有些病态了,所以他是真的很好奇这姑娘到底是有多瘦,才会有正确的定位。
只看到个背影。
两边撑起来端着餐盘的小胳膊的确细瘦的很,仿佛一折就能断,周时慕猜她这个样子估计是真没几两肉,是该补一补。
如果不是她的身高并不矮,周时慕可能要怀疑她是老师家的小孩,扎着个两侧分发的丸子头,中间分的发缝还像是闪电的形状,两侧的丸子各自绑着粉色的丝带。
周时慕没忍住,勾唇哂笑了声。他心里想的是要是把这小姑娘头上的粉色丝带换成红色的,就可以去踩风火轮了。
不过是个短暂的插曲,不过一眼,他很快再次垂下眼眸,静默地等着排到他的位置。等他打完所有的菜,端着盘子往座位方向去。
林石泉提前告知了他大概位置的方向,周时慕视线扫过去,看到林石泉的同时竟然再次看到那个小哪吒的背影,正端着盘子局促地站在林石泉边上的位置。
看着像是林石泉指了指边上的位置,那小姑娘和边上一起站的同学纷纷拨浪鼓似的摇着头,然后急匆匆地端着盘子离开。
周时慕松松垮垮地几步过去,林石泉抬眸看了眼他放在餐桌上的餐盘,笑道:“这几样菜都不错。"
坐下后,周时慕再随意扫了眼周围,刚才那两个端着盘子逃也似的人一下淹没到周围熙攘的人群里了,看得出来她们不太想和老师的位置靠得近。
"刚在这站着的小姑娘是姐夫的学生"周时慕接过林石泉递过来的筷子,随口问了句。
“嗯,她们班大一的时候我是班主任,她们班的通信原理也是我教的。”林石泉一边夹菜一边摇头说,“我说现在高峰期位置难找,让她们可以过来拼个桌,小孩儿还不乐意。”
周时慕敛眉,淡声道:“学生嘛,没事儿自然也不乐意和老师一桌吃饭,拘束着没意思。”
林石泉又问起周时慕下午有什么安排,周时慕摇了摇头,倚着半高椅背一副懒散模样,“走哪算
哪,有
想法了就买张票。"
“晚上不在家里住”
周时慕舔舔唇,笑,"不了,正好陆宴周在隔壁市考察呢,我晚上去找他做点事。"
林石泉也不勉强,他本就比周冉阳大好几岁,跟周时慕比就更是差了快一轮,也的确不是很有共同语言,更多时候更像个长辈,也玩不来他们年轻人感兴趣的事儿。
“一会儿下午两点我还有个会,学年末的学生表彰大会。”林石泉说,“在报告厅那儿,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看看咱们国内大学生,那也个顶个的优秀。"
周时慕散漫开腔问林石泉,"姐夫班上有获奖的吗"
“有啊!”林石泉停下筷子,颇有些骄傲,“你还别说,就刚你看到的小姑娘,就很优秀,绩点
年年都是第一,这不马上还要保研去京大了,我前两天还给她写了推荐信呢。"
“哪个”
"个子高的那小孩。"周时慕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背影看到的哪吒头,唇角勾了下,“是么”
林石泉或许是怕周时慕误会,又多解释了些更多的细节。
“你姐姐也认识她。"他声音因为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不自觉放沉,“冉阳也很心疼这小姑娘,一生下来就没了妈妈,听说爸爸也早再娶组建新家庭了,这孩子是家里老人带大的,但懂事又上进,半点不比别人差。"周时慕有些诧异。
虽然只是刚才在窗口排队的那会儿短暂地听她说了那么几句话,但以他浅薄的人生经验来观察,倒觉得她比自己这样一个家庭圆满、从来一帆风顺、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人生几乎没有任何挑战性的人要来的积极生动的多的多。
他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没有再多问。
他也实在无聊,闲的没事干下午还真就跟着林石泉一起去了报告厅看热闹。
流程也都是一个样儿,他被林石泉安排在第一排靠走道那列边上的位置,倚着座椅靠背看着台上视频播放着一个一个获奖的学生的采访视频。
周时慕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好像自己给自己设了个目标,难得耐心地看着视频里一个一个播过去的同学,想看看那个哪吒头小姑娘什么时候出场。
>直到一遍播完他才魔怔一般的反应过来,他甚至都没有见过她的正面模样,人家只是今天扎了个双丸子头,又不代表人家天天都扎这个发型。
真可笑,他竟然直到看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企图通过发型来找人的方式实在是离谱的很。
意识到自己举动的可笑,周时慕越发觉得没意思了。干脆手肘撑着座椅扶手,屈指支着太阳穴假寐。
听着一个个上台获奖的学生一清水地感谢学校感谢老师感谢领导给他们颁发的奖项。怪没意思的。
周时慕越发觉得的疲累,这催眠一样的千篇一律的致谢词听得他真的要睡着了。
台上,主持的男声再次响起,“那么,接下来请岑声声同学上台发表获奖感言。”紧接着是一阵短暂的话筒电流刺啦声,伴着轻微地一声颤声呼吸。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下午好。”她挺直了腰板,纤长细指捏着话筒杆调整着角度,“我是岑声声。"
台下,一片昏暗阴影里,一直阖眸的男人在听到这略略耳熟的声音后猛地掀起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