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

    名义上我是老三，其实我是老四，是父亲的老闺女。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很早的时候就会看人脸色，会说一些讨喜的话，特别是会“巴结”父亲，父亲也因此特别疼我。母亲总是调侃说父亲是大当家，我是小当家。

    成为“小当家”，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

    作为父亲的第四个女儿，出生后，父亲很不待见我，也很少抱我。在我几个月大的那年夏天，父亲抱着我出门，在村上闲话中心跟人边抽烟边闲扯。回家后母亲发展我膝盖上烧了一个小红泡，父亲才猛然醒悟我刚才为什么哭，原来是他抽的烟灰烫到了我的膝盖。至今，我左腿膝盖上都留着这个烫伤的印迹。元宝小说

    在我懂事后，我用语言说好听的话给父亲，比如说等我长大了要带父亲去北京天安门，要挣好多钱给父亲花。行动上我也力所能及的孝顺父亲，我会在父亲切开西瓜后，挑一个最好看的先递给父亲，我会在母亲盛好饭后第一个端给父亲。我的懂事令父亲很欣慰，父亲越来越喜欢我这个小跟班，大姐二姐会开玩笑地喊我“小添子”。

    父亲虽然喜欢我，但是内心还是想再要个儿子。经过算命先生的指点，我的名字里有一个改字，先生说有了这个改字，母亲下一胎一定是儿子。

    结果往往事与愿违。父亲的四叔，我的四爷，他是一个坚定的国家政策的执行者。当负责计划生育的工作人员来到我们村后，四爷把他们最先领到了我家。就这样，父亲被迫去结扎了，永远与儿子无缘了。

    我四叔家有个儿子，我堂弟，他是孙辈中第一个男孩，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堂弟学会吃饭后，要吃加糖的面条，好的，满足！堂弟想喝豆腐脑（当时豆腐脑只有三公里外的镇上有卖），奶奶拿着碗就步行到镇上去买。堂弟淘气，春节时把一个炮放在蜂窝煤上，无视煤火上在煮饭的锅，最后锅被崩破，堂弟却没有因此受到批评。

    父亲应该有过将来指望堂弟的想法，堂弟来我家，父亲把好吃的拿出来先给堂弟吃；四叔会手艺，经常出来干零活，农忙时父亲包揽了四叔家的很多重体力活。我小学高年级时，因为个子高，看着都像个大人了，我也希望像个大人一样，分担农活。

    一天，我跟父亲说想学家里的机械车，父亲回复说女孩子学这个有啥用？后来，四叔的种种行为让我父亲意识到四叔并不想让父亲指望他儿子，父亲很失落。堂弟的一句话更是让父亲绝了这种念头。那天，十来岁的堂弟来我家玩，邻居指着父亲问堂弟：“你得叫他什么呀？”堂弟答：“叫老改她爸。”

    作为大伯，疼了这个侄子这么久，连最起码的称呼都不知道。父亲终于明白还是自己的孩子靠的住。从那以后，父亲不再说什么这活计女娃干不了之类的话了。我自己也努力地像个男孩子一样的表现，以此宽慰父亲的心。

    可是，自己的孩子就一定都靠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