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女儿

    大姐是父亲最引以为傲的孩子。

    大姐在基层政府上班，也喜欢管闲事。对于村民来说，他们觉得乡里的人都是大官，能办成很多老百姓办不成的事。所以村里人遇到一些事情，经常会通过父亲咨询大姐，大姐也是能帮的就帮，因此，很受村民好评。

    大姐比我大十岁，她小学毕业后，考了两年初中没考上，便辍学在家帮助父母分担家务，还承担了照看我的任务。以至于母亲老是说，大姐没考上初中，都是被这个家拖累了，特别是我，因为大姐要在放学后照看我，没时间复习功课。母亲可能不知道，她这些脱口而出的唠叨，让我对大姐有种深深的负罪感。

    在家做了几年农活后，父亲托人给大姐找了一份啤酒厂的工作。当时厂里不管住宿，大姐借住在父亲认识的一个熟人家里。十几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但是大姐在人家家里每顿饭最多吃一个馒头，还会主动分担家务。人家问吃饱了吗，大姐会说吃撑了。大姐很会察言观色，她告诉我，住在人家家里再放肆吃，是会被嫌弃的，毕竟当时都太穷了。

    大姐是属马的，母亲说，是大姐把这个家拉起来的。我小时候吃母乳吃不饱，母亲让姐姐拿着家里仅剩的五块钱去镇上买奶粉。而奶粉需要五块五，大姐急哭了，担心我一直饿着怎么办。卖家说看你这个小姑娘这么小就知道疼你妹妹，奶粉就五块钱卖给你了。母亲说，我应该感谢大姐。二姐初中毕业后，上了县城的职专。那时大姐家已住在县城。大姐怕二姐生活费不够，还会再给二姐几十块钱的生活费。

    在我家没拆迁以前，我一直觉得大姐是真心实意为这个家好的，也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

    不过大姐也受过很多父亲的气。

    大姐婚后一胎生了个闺女，父亲在电话里知道是女孩后就拉下了脸。外甥女满月回我家，父亲也没给个好脸色。秋收时节，大姐把女儿丢给母亲照看，自己跟着父亲到地里收花生，中午时分，父亲一个人回家吃饭，走的时候连招呼都不给大姐打一下。大姐饥肠辘辘又不晓得父亲去哪里了，只得自己回家，到家后却发现父亲已然在吃饭。

    这个事情我当时不知道，是大姐后来告诉我的。我经常会想那个时候的大姐内心得多委屈。

    后来大姐产后上班，陆陆续续村里人又通过父亲找大姐办事，过了几年，大姐又生了二胎儿子。大姐每次回家，父亲都喜笑颜开，母亲也会暂时放下手头的活计，很自豪的跟别人说：“今天不去干活了，一会俺大妞该回来了。”

    大姐也很享受父母对她的重视，不知道大姐是否还记得父亲曾给她的委屈。

    也许跟性格有关吧，如果我是大姐，我会记得父亲的好，也不会忘记父亲给的委屈。

    父亲也许已经忘了他给家人带来的伤害，每次也是很隆重的接待大姐一家。在我毕业上班后，父亲也多次叮嘱我说：“你大姐在外面上班，见多识广，有啥事多问问你大姐，少走弯路。”

    路是否弯，我们走的时候往往不清楚，都是走过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