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爱宕山-其十
四个秘密(下)
两面宿傩,千年前的诅咒之王。
杀人如麻的双手鲜血淋漓,身负成千上万条无辜的性命。
数年前再次现身人世,行事非正非邪只论喜恶。
诚然他为人类方解决了一些相当棘手的特级咒灵,但与之相对,不计其数的咒术师与普通人类同样死于他手。
最终一战前,吞食下二十枚特级咒物的咒术师少年冒着生命危险,成功与寄宿于体内的两面宿傩分离。咒术师们拼死一战,以参战全员重伤濒死、京都咒高一位一年级新生牺牲的惨烈代价祓除了诅咒之王。
两面宿傩的死亡是由“窗”的工作人员亲自确认的。战斗现场满目疮痍:地面血迹斑斑,幸存者伤痕累累,中央战场那摊血泊中倒下了一具女性咒术师的尸体。
这一次没有留下任何咒物,诅咒之王被彻底祓除了。
那个名字自此沉没于历史,渐渐不再被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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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建议是,今日到此为止。”
纸条四之有三已被惠的术式吞噬,仅剩的一张被五条悟夹在指间。
写在上面的字是二次抄录过的,凭笔迹分辨不出谁是谁,所以硬要留下张纸条也没什么。
但如果因为“两面宿傩”这个名字而继续追问,用不了几问几答大家的秘密都会暴露——夸张点来说,你们在座几位都不是傻子,恐怕再坐个三五分钟,盯着彼此脸上的表情都会猜出些有的没的了。
这就违背了你们约定“不问不承认”的初衷。
不过呢——五条悟双指一弯,将夹在指间的纸条被他收回掌心。
“这件事,东京都立咒高会追查到底。”
人类也好,咒术界也好,为了眼前来之不易的和平,追查两面宿傩没有第二种选择。
再者,为了他可爱的学生们——悠仁那孩子也好,惠也好——五条悟自然是当仁不让。
“所以呢,写下这个秘密的人还请做好觉悟。”五条悟双手合十将纸条压得粉碎,“当然也欢迎私下来找我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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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伏黑惠和五条悟时,你略一犹豫,还是在门口叫住了后者。
“名喜多是想要第一个坦白吗?”
不,谁要坦白啊。惠的眼神也望了过来,你提醒他:“不是为了愿器的事才过来的吗?”
啊啊,报告的事。五条悟突然开始了“孩子不听话”的角色扮演:“是惠吵着要来啦,拿他没办法。都说了不用管……”
伏黑惠抿着嘴眼神死,完全不想理他。
所以他还真就只是跟着过来送甜筒啊……
“反正‘窗’不会在意那些细枝末节。倒不如说一项任务一次行动就结清,不要横生事端才是最令人满意的结果。”五条悟自己赞同自己地点了点头。从他刚开始祓除咒灵开始便是如此,这种敷衍了事的糊涂账数也数不清。
“所以照你喜欢地随便写写就行,比如‘记一次有意义的除咒’,或者‘愉快的爱宕山调查之旅’……”
虽然说的是实话,但随便到这种程度恐怕不行。你和伏黑惠欲言又止,无话可说。
“反正本愿寺的石钵已经找回来了,一切顺利解决。对‘窗’来说重要的不是过程,而是一个满足期望的结果。”五条悟话锋一转,“接下来只要爱宕山区域能恢复和平,那个动手脚的坏咒术师也不要再出现,就皆大欢喜了,对吧,名喜多君?”
你:“……”
你们对视半晌,五条悟忽然举手捏了个手势。你感觉到周围都寂静了下来。
“暂且扩大了一下无下限的范围。”他迅速解释道,“没有‘帐’,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调整过的术式阻隔了内外的空气与声波,怪不得忽然听不见任何声音了——简直就像《哈●·●特》里的“无声无息”的仿制版一样好用。
“但是氧气有限,所以不能维持太久。名喜多有什么想说的可以一吐为快哦。”
显然是注意到了你刚才一度吞吞吐吐的纠结样。
“好吧,只有一个问题。”目前来说最重要的一个,你想,“快要死掉的是你吗?”
五条悟愣了愣。“……原来如此。”
“名喜多,你其实很不擅长推理吧?”
五条悟伸出两只手,食指与大拇指垂直,两手一正一反上下相对,比出了一个矩形。
“四个人,四个秘密,画在纸上也只有四乘四的十六个小方格,每行每列有且仅有一个正确的圈圈——就是说,不管询问、承认还是否认,都是在泄露信息。”
不问不承认的约定实质上是在保护所有人:彼此相识的人本就掌握着超出的局外信息;询问某个秘密又代表了自身的否认;三者的否认等于剩余之人的承认;其中一人的确认又能推导出属于其余三人的更小不定范围——所谓推理,便是如此。
一环扣一环,一步步地抽丝剥茧。
这你承认。确实如此,你并不擅长复杂的连续推导。一直以来,即使再精心拟定的计划也至多不超过三个环节——所以五条悟说了一大堆,你依然没听懂任何有效信息。
“……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五条悟反问:“我的生死这么重要吗?”
这不是当然的吗?
他可是最强,承载着过去与未来两个时代的和平象征。
五条悟要是快要死去可就糟糕了。
五条悟绝对不能死,会出大事。
“表情好严肃啊。你在想什么可怕的事情吗?”他又道,“算了,姑且告诉你吧。我没事,也不会死——未来几十年都暂时不会哦。”
……
氧气消耗至会感到不适前,五条悟撤下了术式。你立刻听见了背后笃笃的敲击声。
禅院直哉不知何时来到了你身后。
声音的阻隔是双向的,外面听不见你们,你也听不到外面。禅院直哉抱臂而立神情不耐,靠着墙似乎等了有稍许片刻,你却毫无察觉——笃笃笃的敲击声正是他的右脚在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面。
“说完了?”
他蓦地靠近你背后,手臂从你肩侧伸过扶住门缘,一副要送客的样子。
“有什么秘密在和我的未婚妻聊?”他一脸假笑,挑眼看向高了一头的五条悟。
“叙叙旧罢了~学生时代的秘密。”
你心下一颤,赶紧瞪向五条悟,用凶神恶煞的眼神低声下气地求他闭嘴。
提什么不好,提你干过一堆亏心事的学生时代。
尤其是对你身后那位也干过亏心事的学生时代。
五条悟:“……走了,惠。”
禅院直哉:“不送。”
禅院直哉干脆利落地合上了门,你松了口气。
可他仍站在你身后,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叫你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直哉?”
-
伏黑惠的房间是守在山脚的小早川监督在下午就帮忙预约的。
小旅馆没有太多选择,一层的简居都是一模一样布局:一门一窗,两张单人床。
因为行李可以藏进影子里,不需要翻出来摊得到处都是,所以空出来那一张理所当然地被临时赶来的五条悟占据了——看在甜筒的份上,伏黑惠暂且尊师重道。
那个抹茶甜筒完成了“惹禅院直哉生气”的任务后最终进了他的肚子:茶粉染绿了舌头,凉意沁人心脾,甘甜里夹杂着一丝苦味儿,好像把肺都濯洗了一遭——某一番甜食党的品味偶尔倒是还不错。
五条悟坐在床上忽然出声:“有多久没回去过了呢?”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好几秒后伏黑惠才反应过来五条悟是在问他。
既然这样就该好好把脸转过来对着他说话吧?他默默想,总是遮着眼睛,虽说是必要之举,但多少会叫人难以理解他的意思。
“……回哪里?咒高吗?”
“不,是说禅院家。”
那种地方不该用“回去”这个词吧?伏黑惠的脸上顿时说不出的嫌弃。
“之前……那次。好像后来就再没去过。”
那次指的是再次脱离禅院家时的家主交接。原本的打算是把话说清楚就走人,再有任何事都与他无关,然而禅院家不知为何非要举行一个退任仪式——搞不明白“放弃”有什么值得纪念的,就好像大操大办离婚典礼一样奇怪。
伏黑惠没那个耐心,将咒具全数归还入库后说走就走——当然,没忘了以最后的家主之名把东西通通赠予禅院真希。
“毕竟没什么去的必要。”
“最近有了哦。”
伏黑惠略一思索:“是说婚礼?”
在新宿的那天晚上,上川小姐倒是有邀请真希学姐。如果之后话题轮到他的话应该也会顺势提出,但那时候他做了什么来着?……断幺九。
所以,他好像还没被邀请。
“问题不大吧,名喜多肯定希望你去——禅院家自然也是。嫡子一直没成家,庶出的新一代里也没什么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你要是去的话,怕是你踩过的台阶都会让孕妇去踏踏脚印,沾沾十影的荣光哦。”
五条悟形容得未免太过夸张。
伏黑惠虽然皱起了眉头,心底却又隐隐觉得禅院家的老古董未必干不出这种事。
去的话倒也没什么,毕竟是上川前辈的婚礼。何况是跟着五条悟、真希和真依学姐一起。
“那就说定了。惠也一起去参加婚礼,然后帮老师查探禅院家!”
等等……
“老师也先和真希她们联络一下好了,一起来帮惠的话大家肯定不会拒绝。”
等等!
打着谁的旗号在拉人头啊?跟谁说定要去查探禅院家了?趁着高专同学的婚礼做这种事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没关系啦,名喜多那天晚上肯定很忙。”
“——?!”
“毕竟和式的婚宴有一整套繁琐的仪式,隆重一点的能从下午持续的后半夜吧。”
“……”
“惠。”
“?”
“刚才在想什么吧?”
……
这家伙故意的。
伏黑惠捏着手势,差一点就要放狗咬人。
-
说起来。
“老师。从刚才开始,为什么要一直看着墙壁说话?”
墙上有东西吗?
“没什么。”
面壁而坐的五条悟若有所思地将眼罩扯下又拉起,突然向后一倒,仰躺在了床上。
“学生时代打游戏留下的一点坏习惯而已。”